美妇人倚着窗子,展露笑靥,一时媚态无两。三个人看得出神。
忽然,月宫中高大的桂树一阵晃动,树影后窜出一个壮汉,一袭深色的短衣,两把开山大斧握在左右手中,黑如锅底的脸上,毛毛扎扎满是胡须。
这位就是吴刚喽。郭暧心里嘀咕。
只见吴刚猛的跳出了巨月,落在了对面的屋顶上,仔细一看,那身形足有三丈开外,威风凛凛正如传说中的巨灵神一般。
“郭暧,这汉子是虚是实?”鲜于燕想问面前这巨汉,是真人,还是障眼的幻术。
“是真的。应该是昆仑奴吧!”郭暧的元识觉醒后,已经不需要动用手段,便能感知到对方的虚实,这高大的汉子有形有实,是真人不错。
昆仑奴是一个泛称,大唐海图最南端的一些岛屿上,未开化的部落人种,被劫掠贩卖给人做家奴的也称为昆仑奴,但身形相对矮小,和唐人差不多,甚至有的还矮过唐人。
传言在波斯国以南,一片遥远的大陆上,有一种异常高大的巨人族,波斯诸国经常会掳掠他们的幼童,阉割后,训练成异常凶残的特别军队。因为他们食量巨大,野蛮凶狠,用作家奴的,就很少见了。
郭暧也是听一位往来大唐与波斯之间的西域胡商谈论起过,有一个商队里就有两名这样的昆仑奴,体型巨大,蛮力无匹,搬卸货物,驱赶虎狼,抵御风沙海啸,很是厉害。
那充作吴刚的巨汉,又从屋顶上晃下身来,半截黑塔一样杵在三人面前,两口大斧的锋刃泛起寒光。
这座院落本来就不大,现在显得更小了。
那巨汉眼中一道凶光闪过,大斧早已劈斩下来,三人弹起身子,散开来,围住巨汉。
郭暧抽刀在手。
鲜于燕向来用一把剃肉的匕首做兵器,也取出握在手里。看看眼前的巨汉,再看看手里那把细巧的弯刀,鲜于燕不禁啧啧叹气,这扎上去,就跟用小鱼钩杀死一头猪一样,难。
韩当,不紧不慢,抽出了背后的铁箫,横挡在前胸。就刚才腾身飞起的功夫,郭暧已看出韩当身手不凡。
那黑塔巨汉见一斧落空,身子一塌,旋起两把大斧,直卷起一阵旋风,院中的一棵枣树,连同几根廊柱齐齐断倒一旁,砖瓦落了一地。这两把大斧一旋,直逼的三人抽身上了房去。
不等那巨汉再施手段,三人已看出,这黑汉子体型巨大,身法头脑就十分笨拙了。三人的脚尖刚点到房顶,瞬间一用力,又弹射回来,从三个方向直杀向巨汉。
郭暧一刀削在巨汉的脖颈上。韩当,一铁箫打在巨汉的后脑上。二人招数都落在实处,旋即借力翻回屋顶。
鲜于燕虽然矮胖,一身功夫耍起来直如猿猴般灵活,又仗着自己几百斤的身量,就在郭暧、韩当抽回兵刃的空档,一下跨在那巨汉的脖颈上,两腿用力缠紧,一反手把匕首插进了那巨汉的眼睛里。
巨汉怕是从没遇见过这样胆大的对手,更没想到过有人敢骑上他的脖子吧。痛入心髓,黑塔巨汉仰天呼啸,顿时撒了手中的大斧,两手胡乱摸向肩上的鲜于燕,想把他拉下来。鲜于燕浑身筋肉绷紧,一股狠劲儿绞在那里,愣是没被巨汉拉下来。
郭暧斜眼瞄了月宫中的美妇人一眼,以防她暗中偷袭。吴刚是假的,那广寒宫里的嫦娥仙子,也不会是真的了。
月宫中的美妇人,依然媚笑着,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怀里已经多了一只肥大可爱的兔子,雪白的兔子,红宝石样的眼睛,就像那妖娆的妇人一样可爱。看来她并不关心那“吴刚”的死活。
那美妇人见到郭暧瞟向自己,更露出一副狐媚的样子,回望过来,一抖手,那玉兔便从美妇人怀里跳脱出来,直奔郭暧等人的方向飞奔过来。
那玉兔凌空一翻,竟化作了三道银光,奔着三人极速闪去。郭暧看的真切,那飞过来的不是什么玉兔,而是三只血口獠牙的银狐。
郭暧反手一刀撩开奔自己杀来的那只银狐——银狐身子一卷,闪了开去。
同时,郭暧又探左手取出一锭碎银子——郭暧的飞镖术并不差,只是他不喜欢用,是以情急之下,取出了一锭碎银子——打向奔鲜于燕而去的银狐。
韩当此时倒显得有些狠辣,一铁箫挡开身前的银狐,一晃肩膀,不知从哪里已发出一枚粗长的钢针,向着奔鲜于燕而去的那只银狐打去。
场面有些好笑。奔鲜于燕而去的那只银狐,似是大意了,一针、一钉全打在身上,惨叫一声,掉落在地,大概是死了。
奔郭暧、韩当而去的两只银狐,却闪开了二人的攻击,落在屋瓦之上,不等二人反应过来,便上下翻旋、左腾右闪的与二人周旋起来。
鲜于燕虽然没被银狐伤到,却也吓浑身力气一泄,被那黑塔般的昆仑奴一闪身,挣脱开去。昆仑奴忍着剧痛,捡起地上的双斧,翻身上了房顶,一路翻墙越脊跑了。
鲜于燕,瞅了一眼地上被郭、韩二人打死的银狐,啐了一口。又看一眼那美妇人,那美妇人大概是看两只银狐缠得郭、韩二人十分狼狈,竟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鲜于燕料定美妇人暂时不会出手,便从怀里抽出一包物件,银光闪闪,两只小胖手掂量掂量,看着很有些分量,随即用力一抖,展开一张大网。
鲜于燕飞身上房,先奔韩当处,拉网就冲银狐兜了过去。此事不关交情深浅,主要因为韩当身形高瘦,对战灵巧的银狐实在吃力。
鲜于燕好吃,更好吃野味儿。用作兵刃的一把匕首,一张网,都是平时烧烤吃肉,捕猎鱼獾的用具。一把匕首,用得灵巧异常,专解人筋肉关节;一张银锁网,也是舞的挟风卷云,狗獾、狸猫、狐狸、金钱豹,装进这网里的不计其数。
缠住韩当的那只银狐,真的十分通灵,见矮胖的鲜于燕舞着一张大网,手段竟无比的灵动迅捷,大概是看出此人此网的厉害,一个跳跃,飞到郭暧处,与另一只银狐会和在一起。
鲜于燕呸了一口,给韩当使了个眼色,二人也追杀过来。
三个身型各异的人,两只雪白的银狐,在青瓦粼粼的屋顶上,在虚假月光里,对峙着。
一声唿哨响过,两只银狐迎风跃起,旋即回到了那美妇人的怀里,又幻化作一只可爱肥硕的兔子,在妇人怀里拱来拱去。
那美妇人的媚笑渐渐变得狰狞,一张嘴慢慢变得巨大尖突,白森森的獠牙从血红的嘴唇里钻出来,瞳仁也由迷人的黑色变成可怖的红色。
霎时间,本来美丽惑人的一张脸,已变成一颗硕大的狐狸头颅,雪白的身子伏在地上,壮硕如成年的黄牛,银灰色的爪子如钢钩一般闪着寒光。
再看那整个的月亮,原来都是它的尾巴团成,九条巨大的尾巴,每一根都有十余丈长,此刻正分散开来疯狂的摆动挥舞着。
看着那巨大的妖狐嘴里不断喷出殷红的血雾,郭暧暗叫一声不好。他能感到这只巨大的狐狸,有形有质,并非幻术,而是一种古老的巫蛊之术,那些巨尾、利爪、獠牙,都是实实在在能致人死命的武器。
郭暧忙嘱咐二人当心,一时情急,竟觉到三脉七轮中的元识之力如热浪般滚滚袭来,想起师父教的法门的,郭暧运动周天,将这股力量慢慢运转至全身,郭暧低头看时,发现自己身上漫溢着一层金光,就连手中的钢刀都均匀的照着一层光焰,不由心中大喜。
郭暧看自己成功运起了元识之力,就想嘱咐二人退下,自己独战妖狐。转头一看,不由一惊。
看韩当那边,浑身罩着一道幽蓝的光芒,隐隐约约,仿佛一个道家的仙人,金冠博带,鹤氅飘洒,一柄铁箫上缠满了蓝色的火焰。
韩当见郭暧看过来,微微一笑。
再看鲜于燕,他竟不见了。
此时,原本鲜于燕站立的地方,不知何时来了一头血口獠牙的恶狼,那身型比妖狐一点不小,筋肉激突,利爪如刀,看上去凶恶无比。只是那恶狼却有一双温柔明亮的眼睛,郭暧心下安定下来,知道那一定是鲜于燕,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的眼睛像鲜于燕那般明亮温柔。
只是,想不到鲜于燕也会这等厉害的巫蛊之术,他的祖上应该是当年敕勒族中的贵族吧,也许鲜于一族就是敕勒族世袭相传的大祭司也说不定。
郭暧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鲜于燕对鬼神之说不屑一顾了,原来鲜于一族竟是装神弄鬼的祖宗。
那妖狐晃动着九根巨尾,张开血盆大口,啼叫起来,声音如婴孩一般。妖狐一纵落在三人站立的屋顶上,二人一狼,同这巨大的妖狐战在一处。
虽然郭暧这边人数多了,奈何手脚终究抵不过那妖狐的九根巨尾。巨尾扫过,挂着风啸,每一根狐毛似乎都是一根铁条做成,抽在身上隐隐作痛,如果不是有金光护着,早已骨断筋酥。
郭暧、韩当只好施展轻身的功夫,与那妖狐缠斗起来,招招落在妖狐尾巴上,却不能伤及要害,二人心中实在的焦灼。
郭暧心中不由叹息,自己现在能运转三脉七轮中的元识之力,却不能将这威力尽数发挥出来,眼下所用的法门也只是师傅当初教自己元识觉醒后,初步操纵元识之力的手段,根本算不上金刚密宗中的功夫,更不是什么上乘功夫。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与妖狐斗下去,以求寻着破绽。
郭暧、韩当与妖狐缠斗了半个时辰,不由得看向鲜于燕,本指望他幻化作恶狼之后能有所手段,却见鲜于燕也只是闪转腾挪,无处下嘴。
鲜于燕化作恶狼之后,的确凶猛了不少,奈何没有妖狐那样的九根尾巴,也是碰不到妖狐的命门。他见郭暧、韩当看过来,忙使眼色,示意二人给自己创造机会,由他主攻。
郭暧一想自己确实没有一招制胜的把握,连忙闪身后退,收好宝刀,掏出那架精工小弩,别好机簧弓弦,催动元识之力将弩钉打出,弩钉裹着金光飞射出去,一下命中妖狐,流出血来,映着雪白的毛皮,看得真切。
韩当见机,也抽身后退,双手齐发,一枚枚燃着幽蓝火焰的钢针不断射出。
妖狐一时疏忽,中了弩钉,不由大怒,见弩钉、钢针雨点般射来,九只巨尾悉数摇摆起来,拨打射来钢针弩钉。
鲜于燕看准了破绽,倐地飞起,钻过巨尾的缝隙,落到妖狐身上,张嘴咬住了妖狐的脖颈,同时四张利爪也扣劳了妖狐身子。
妖狐一阵剧痛,再顾不得那些钢针弩钉,几根尾巴啪啪啪的落下来,打在鲜于燕身上,鲜于燕忍住疼痛,死死咬住妖狐。
妖狐此刻乱了方寸,破绽百出。郭暧、韩当迅即收了暗器,再换上钢刀、铁箫,对着妖狐打去。
未出一炷香的功夫,妖狐败势已定。突然,妖狐九尾齐展,郭暧、韩当一个闪身退开。妖狐又猛的收回九只巨尾,接连拍在鲜于燕身上,就地一滚,顺势逃去。
鲜于燕咬住九尾妖狐,铁扫帚般的尾巴一直拍在身上,早已吃不住了,这接连一怕一滚,鲜于燕一个没抓住,脱落下来,立时恢复了人形。
九尾妖狐目标太大,没逃多远,那人便收了巫术,没入夜色里,失了踪迹。
这边三人受伤也不轻,只好放任妖狐逃去。鲜于燕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幸好韩当有秘制的丹药,暂时压住了。
韩当帮鲜于燕稳住伤势,又带二人重回冰窖里,说是有一张寒冰床,运功疗伤,事半功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