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王宫里发生了哪些值得我听的事？”雅格坐在石台上，身后两旁铜柱上的油灯把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只有他露出袖口白皙的手被照亮，以及手趴在拉姆面前的一条灰色狼狗。

拉姆跪在石台的台阶下，头微微向下低，要不是他的肚子太大，否则头应该还能再低垂一些才能表示恭敬，但这已经是他低头的极限，脖子都挤压成了几层，所以说气话来让人感觉憋着一口气，“启禀总大摩师，自从您离开后，大臣和贵族们的田地已经核查完毕，基本上补齐了往年应该缴纳的赋税。”

“站起来说话，”雅格也听得费尽，干脆让拉姆免了俗礼，“什么叫基本上补齐？”

站直了的拉姆气顺多了，声音也自然了许多，“您是知道的，那些大臣和贵族们哪有那么自觉，总是会在缴纳的时候做些手脚。”

“难道祖平看不出来吗？”雅格问道。

拉姆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祖平是个精明的人，自打在森多的时候就掌管着钱粮，缺少多少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差得不是太多就不吭声。”

雅格嗯了一声，手在狼狗的头上轻轻抚摸着，祖平的做法早在预料之中，擅长和贵族打交道的他不会一丝不苟地执行盘果的命令，但既要完成盘果交代的任务，又要征缴赋税，于是采取了这种两头讨好的办法。

“还有什么事。”雅格继续问道。

“还有，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见过了水仙王后，告知她您知晓她和令堆之间的事。”

雅格顿时来了精神，微笑着问道，“水仙是什么反应？”

拉姆讨好地说道，“和您预估的那样，震惊，恐慌。”

雅格满意地点头，“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当人们的秘密被揭穿后，他们脸上的表情就会变得生动和有趣，这件事你办得很好。”

拉姆急忙鞠躬，“全靠总大摩师的指引。”

雅格哼了一声，“在我面前少说那些虚话。”

拉姆频频点头，接着继续说道，“大臣和贵族们虽然补缴了赋税，但并不心甘情愿，现在已经在商讨给盘果娶妃。”

“又是这一套，”雅格叹了口气，“千百年来，无论哪一任大王，不是喜好美女美酒，就是醉心求仙问道，让他们弄吧，看看盘果怎么应付，还有什么值得说的事？”

拉姆接着汇报。“据我了解到，盘果准备允许自由买卖奴隶，具体的办法这两天估计就要发布。”

“这是盘果早就跟我提过的事，还有吗？”拉姆低垂着眼睑，仿佛快要睡着一般。

拉姆想了想，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说道，“有一件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雅格忽然睁开眼，竖起了眉毛，“什么时候轮到你你替我判断大事还是小事了？”

狼狗也呲着牙冲着拉姆狂叫了两声。

拉姆急忙再次跪下，“在下不敢，在下发现盘果经常到王宫中的小花园去散步，有时候半夜也去，每次一去都呆很长时间，老盯着一棵大树看，行为举止有些怪异。”

雅格皱起了眉，按理说作为大王到王宫里任何地方都很正常，但老盯着一棵树看确实有些不寻常。

拉姆补充道，“在下也去查看过那棵大树，但没发现任何不妥，那就是一棵普通的树而已，实在搞不清楚盘果为啥会对一棵树这么迷恋。”

雅格伸出手指着台下的拉姆说道，“这件事很蹊跷，你要继续关注。”想了想又说道，“算了，王宫里的事够你忙活，这件事还是交给影子来办。”

拉姆把头点得像鸡啄米一样。

雅格站起来身来，一撩长袍转身就要向后走，狼狗也跟着站了起来。

拉姆又说道，“总大摩师，还有一件小事。”看到雅格停住转过身来，拉姆急忙说道，“紫丹头领听说您回来，她就立马赶来了说有事求见，现在就在山下等候。”

雅格叹息了一声，“是啊，最难舍是亲情，紫丹这个妈当得确实辛苦，把她叫来吧。”

拉姆躬身倒退着出了洞，没多大功夫，紫丹头领走了进来。这是紫丹第一次走进雅格的洞窟，阴森空旷的洞厅里只有两行铜柱的油灯照亮面前的路，在油灯的尽头石台上，一袭黑袍的雅格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若不注意还以为石台上是一尊黑色的雕像。

看到紫丹战战兢兢的样子，雅格伸出手轻轻召唤，“紫丹头领，到这里来。”

迈着谨慎的步伐，紫丹慢慢走到石台前跪下，“紫丹拜见总大摩师。”

“你是为达来的事情而来？”雅格缓缓说道，声音在巨大的洞厅里回荡，犹如有千百个人一起发问。

紫丹低声道，“正是，请总大摩师兑现之前的许诺，让我与达来母子团圆。”

“现在令堆已死，没有人再妨碍你，你大可以和达来团聚。”雅格淡然地说道。

“可是，可是……。”紫丹喃喃说道。

雅格阴险的笑容被阴影笼罩，“可是你害怕现在揭开达来的身世，让别人知道她是个私生女，不能再嫁给祖平成为将来的王太后，对吗？”

“不，”紫丹抬起头，鼓起勇气说道，“我现在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白眼和鄙视，即使不当这个平甲的头领，我也要和女儿团聚。”

雅格冷笑了两声，“就算你愿意放弃一切，成为一个普通人，那你想过达来愿意放弃一切承认你这个阿妈吗？”

紫丹一时语塞。

雅格悠闲地摸着趴在脚下狼狗的头，缓缓说道，“我相信你，即使不当头领，也能给达来提供优越的生活，但是达来需要这样的生活吗。”雅格抬起眼角瞥了一眼跪在下面的紫丹，“达来自幼在宫中生活，不但习惯了锦衣玉食，更习惯了戴在头上的公主头衔，如果有一天，她沦为受人白眼的私生女，你猜她会感谢你还是恨你。”

紫丹浑身在微微发抖。

雅格狞笑着看着紫丹，“的确，我答应过你，战争结束后让你们母女团聚，现在我就可以下山，召集群臣，告诉他们，达来是你的亲生女儿，命令达来跟你回平甲，你愿意我这么做吗？”

“我，我认为您还有其他办法。”紫丹抬起头来，用祈求的眼光看着雅格。

雅格恍然大悟一般，“紫丹头领的意思是，既能够保留达来公主的头衔，让她继续嫁给祖平，又能够让你们母女相认。”

紫丹嗯了一声，重重地点了点头。

雅格沉吟了半响，叹了口气，“我虽然是总大摩师，但是不能改变达来公主身世被揭穿后别人对你们母女的看法，要达到你的要求，办法嘛倒有一个。”

紫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还请总大摩师指点迷津。”

雅格装作有些为难的样子，“可是紫丹头领需要作出些牺牲。”

“只要达来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叫我一声阿妈，什么我都愿意。”紫丹眼里已经泛起泪花。

雅格点了点头，“现在大臣们要给盘果选妃，你如果能成为盘果的妃子，就能住在宫里，天天和你的女儿在一起，如果你能取代水仙成为王后，这声阿妈就喊得更加理所当然了。”

紫丹腾地站起来，用屈辱的眼神看着雅格，“总大摩师，你怎么能出这样的主意。”

雅格摇摇头叹息，“是你要我给你想办法，现在想出了办法你倒还要怪我，紫丹头领，”雅格顿时变了脸，声音瞬间变得严厉，“我好心给你拿主意，你不知道好歹，还敢在我面前咆哮！”

那条狼狗像刚才对待拉姆一样，冲着紫丹狂吠起来，看样子只要雅格一声令下就要从石台上跳下来撕咬紫丹。

紫丹急忙跪下，“请总大摩师宽恕，紫丹只是一时心急，冒犯了您。”

雅格走下了石台，把紫丹搀扶起来，和蔼地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不怪罪你，你好好想想，唯有这个办法能够一举三得，你当上了王后，达来继续当她的公主，你们还能母子相认，到那个时候，谁还在乎达来是不是私生女，谁又会计较从前令堆和你发生过什么事，你已经登上了人生的巅峰，谁敢对王后指指点点。”

紫丹眼睛里的泪水慢慢收了回去，雅格看得出她的内心在做激烈的斗争。

雅格把紫丹送到了洞口，一挥手，洞门缓缓打开，外面的亮光瞬间照射进来，雅格指着广阔的天地说道，“光明大道就在你的脚下，怎么走最后还是靠你自己，我知道，你的前半生过得很辛苦，现在该是索求回报的时候了，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看着紫丹低着头缓缓下山的背影，雅格翘起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狼狗跑了过来，顿在雅格的脚下冲着山下的王宫叫了几声，雅格蹲下来，摸着狗肚子上的一条伤疤，感受着狼狗身体里那颗从申加胸膛里掏出来的心脏的跳动，轻声说道，“你不要激动，好戏才刚刚上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