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果端坐在议事大厅的王位上，这把宽大的座椅配合着盘果魁梧的身躯更显得**，只是盘果习惯了到处都是象征森多部族的牛头图案，王位椅背上雕刻的巨蟒让他有些别扭。

这是祭祀大典之后盘果第一次以新任大王的名义召集所有还留在卡洛城的部族头领、大臣以及大亚们商议重大事务。

“参见大王，大王万岁万万岁！”

众人齐声跪拜，声音在高高的议事大厅里回荡，也撞击着盘果的神经，让他猛一下子有些飘飘然。盘果在森多召集贵族们开会也就是在吊脚楼的堂屋里，贵族们就算一起喊一声头领，也绝对没有这种震撼力。从前盘果站在下面，和大臣们一起仰视王位上的令堆，那时候就想，坐在这个位置上是什么样一种感觉，现在他终于感受到，接受濮囯这些位高权重的人们一起参拜，不知不觉中就有种俯视众生的优越感，会使人产生天下之大唯我独尊的骄傲和自豪。

待众人从地上站起来，盘果已经把笑容挂在了脸上，他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诸位头领，众位大臣、大亚，令堆无德，致使天下大乱，我宣布从明年起，祭祀大典恢复祖制为三年一次，所有部族贡品仍旧按照三年前的规矩缴纳。”

这话一出，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拥护，大家发自肺腑地高声说道，“大王英明！”

令堆实行一年一次祭祀，不仅各部族叫苦，卡洛城里的大臣和贵族们也是抱怨不断，现在新王上任第一条命令就是废除这种不得人心的祭祀方法，岂能不让大伙高兴，都觉得盘果当这个大王是理所应当。

盘果微笑着点点头，接着宣布第二件事，“我已经和拉浪王子达成协议，往后的食盐销售全部收归朝廷，各部族不得私自和睢国买卖食盐，至于由谁来负责，我认为莫西大宰可以胜任，各位可有什么意见。”

盘果虽然说是征求大家的意见，但听话听音，大家一听盘果提名莫西，哪里还有什么不同意见，你一言我一句地附和盘果的提议，都说莫西大宰当之无愧，是总领食盐销售的不二人选，有的人还把莫西之前负责管理各部族缴纳贡品的事提出来作为佐证，说莫西一向兢兢业业，为朝廷出力任劳任怨，总之全是溢美之词，全然不提莫西曾经因为贪墨贡品被令堆革职的事。似乎莫西那些缺点已经随着令堆的尸体被埋葬到了土里面。

莫西脸上泛着红光，不断地对周围推荐他，赞美他的人拱手表达感谢。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却洪亮的声音响起，“我不同意！”

这一声如惊雷的般的声音在议事厅里炸开，瞬间现场变得静悄悄，大家都用惊诧的目光搜寻是谁这么不识时务，盘果大王已经明确地提出了让莫西来负责，谁这么大胆在盘果第一次议事的时候唱反调。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须发花白的坎纳大亚站了出来，他朝盘果微微躬身，说道，“启禀大王，老臣反对莫西大宰担任此职。”

盘果的脸瞬间晴转多云，“坎纳大亚，说说你反对的理由。”

坎纳抬头挺胸，义正言辞地说道，“莫西是个连贡品都敢贪污的人，有什么资格来管理食盐销售。”

盘果心中一沉，这是当中唱反调，但念在坎纳在战争中有功，也不好当面训斥，那样会让人觉得他盘果是个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大王，于是便和颜悦色地说道，“坎纳大亚所说的本王已经知道，令堆在位的时候已经处罚过莫西大宰，还没收了他的家财，况且莫西大宰在推翻令堆的过程中立了大功，有错能改，善莫大焉，坎纳大亚不必纠结于一个人的过往，凡是应该向前看。”

盘果这番话就像给坎纳和自己都放了一架梯子，只要坎纳识相，两人顺着梯子往下走，就能万事大吉，坎纳仍然保留着敢怒敢言的率直秉性，盘果也能落个任人唯贤的美名。

没想到盘果话音刚落，坎纳冒出一声冷笑，“大王有所不知，令堆没莫西的家财，还占不到莫西所有家财的百分之一，那样的惩罚如同牛身上拔毛，丝毫起不到惩罚的作用。”

莫西再也忍不住，指着坎纳大声说道，“坎纳，你不要血口喷人。”

这下议事厅里的头领和大臣们都不吱声，抱着看热闹的态度看两人争吵。

坎纳冷哼一声说道，“大王不知道，诸位应该都心里清楚，莫西大宰的家财富可敌国，恐怕大王的国库都比不上。”

“你、你、你……。”莫西又急又气，指着坎纳半天说不出话来。

坎纳正色道，“令堆没收的只是这些年你贪污的贡品，实际上田地和山林才是财富的主要来源，朝堂之上，除了大王和各位头领之外，你的田地和山林最多，若算起来，你开垦的田地已经远远超过了分给你的数量，但每年却只缴纳和从前一样的赋税，你心里清楚，这些年你到底赚了多少。卡洛城里的人都知道，你才是卡洛城里最富有的人。”

坎纳脸色惨白地给盘果跪下，声泪俱下地磕头，“大王，我冤枉啊，坎纳他是存心污蔑我，请大王给我做主。”

“是黑是白我自会调查清楚，”盘果铁青着脸，“祖平。”

祖平从人群中站出来答应了一声。

“你负责查清楚莫西大宰到底有多少田地，以及每年缴纳赋税的情况，单独向我禀报。”

“遵命。”祖平一躬身说道。

“今天就到这里。”盘果说罢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议事厅，一场本该和和气气的会议就此不欢而散。

盘果一走，祖平也紧跟着离开了议事厅，他追上由卫士护卫的盘果，苦着脸说道，“阿爸，这可是得罪人的事，别说莫西，朝堂上哪个大臣没有开垦私田，您让我查私田岂不是把我放在火上烤。”

盘果沉着脸说道，“你先到国库去看看再来跟我抱怨。”

一句话把祖平定在原地，盘果大踏步往后宫走去。这一天接下来时间盘果把自己独自关在寝宫里，谁也不见。直到深夜，盘果还是没有走出寝宫一步，但两个人却在夜幕下来到了盘果寝宫的门前。

经过卫士禀报后，身材臃肿的莫西和一脸正义的坎纳站在了盘果面前，此时的莫西满脸堆着讨好的笑容，而坎纳大亚也是面带微笑，两人关系和在朝堂之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位辛苦了。”盘果一抬手，让两人在火塘边坐下，“大臣们有什么议论？”

莫西急忙禀报，“大王走之后，大臣们都对在下表示同情。”

坎纳笑着说道，“现在所有人都把矛头都指向了我，我成了众矢之的，不过无所谓，就算今天我不站出来揭发莫西，他们也看不惯我这个老头子。”

盘果点点头，“不让你们今天演这一出，赋税就缴不上来，国库空虚，贵族得利，到最后这个国家就会分崩离析，所以不得已委屈二位。”

坎纳拍着胸脯说道，“只要是为了濮囯，受多大委屈我坎纳都不在乎，就算是掉脑袋我也心甘情愿。”

盘果摆摆手，“我岂会怎让一个对国家如此忠心的人掉脑袋，只是这出戏你们还要接着演下去，私田交税这件事办成，我定会重重嘉奖二位。”盘果严肃地看着莫西，“我会暂时撤掉你的大宰之职，但食盐还是让你负责总管。”

“谨听大王吩咐。”莫西急忙点头，他心里早就算清楚这比帐，相比较食盐销售来说，田地的收入根本不算什么。

盘果接着说道，“明日起，祖平便到你的田地里去测量，你要老老实实把私田的数量和这些年实际缴纳的赋税都向祖平坦白，若是有半点隐瞒，定斩不饶。”

莫西把头点得如同鸡啄米，“那是一定，那是一定。”

待两人离开后，盘果从火塘边站起来，背着手走出了寝宫，天空中半弯月亮的月亮在乌云后发出朦胧的白光，像极了现在濮囯的情况，要实施他心中的改革，清查私田才是第一步，从大臣们今天的反应就能看出来，接下来遇见的困难还很多，阻力也会很大，稍有不慎，他这个刚上任的大王就有可能被推翻，甚至危及家族性命。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抬脚迈出了第一步，按他盘果的性格，绝对不会走回头路。

想着想着，盘果信步又走到了花园，那天见到尼楚和布隆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那个妇人朦胧的身影勾起了盘果深埋在脑海里的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难道会是她吗？盘果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因为在十多年前，那个女人也是这身打扮，也是这样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当时盘果面前也隔了一道如水般透明的墙，只能看着她越走越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