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刘归琼欣喜地追问叶玲珑。如果叶玲珑知道《后土秘赋》在谁手中,那么蒋太公吩咐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可惜的是,叶玲珑所说的“那个人”并非是指《后土秘赋》的拥有者。
“那个光头贵客啊!”叶玲珑的神色十分凝重,“难怪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几人面面相觑,她们都没有见过光头贵客。
叶玲珑解释说:“那是我去见‘清明双杰’时遇到的一个怪人,他在我之前与双杰会面,过了两个时辰,我再一次看见他和双杰在一起。我觉得奇怪,于是跟踪他一直到了玄武窟角落里的一间小屋外,后来又亲眼目睹他杀了两个人。”
“《后土秘赋》就在他手里?你是如何知道的?”刘归琼纳闷地问。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曾与那个光头贵客打过一次照面,他生得丑陋无比,一脸凶相,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似的。方才听你们说起邪祖封豨之事,我才猛然意识到,那个光头贵客恐怕就是……”叶玲珑一字一顿地说,“邪祖封豨!”
几人皆惊。首先提出怀疑的是令狐瑞:“你如何确定?毕竟我们没看见过封豨的人形啊!”
阮箐莎也附和道:“封豨的本体头上确实挺光,也生得很丑,可是化成人形之后应该多少会有些改变吧?”
“那种感觉说不清楚……对了,打照面的时候他还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冲我看了几眼呢,我觉得他就是邪祖封豨。”
令狐瑞哭笑不得:“我的好‘姐姐’,你大概是没意识到自己长得有多么漂亮吧?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便那人生得丑陋,遇着漂亮姑娘就多看两眼也很正常。”
“好,就算是我多心了,可是我亲眼目睹他杀了两个人呢!如此便证明他一定不是好人……”说着,叶玲珑一捶手掌,似乎恍然大悟,“啊!被杀的两人是悄悄扛了两个麻袋送到光头那儿的,我一直好奇,那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我记得,邪祖是吃人的,麻袋之中也许装的就是……”叶玲珑瞅了瞅令狐瑞。
令狐瑞眉头紧锁,如果叶玲珑猜错了还则罢了,那个光头不过是一个潜藏在清明城的凶徒而已。可是,如果她猜中了,那背后牵扯的事情可太多了。封豨为何会在清明城出现?又为何会被礼待为上宾?那两个被杀之人又是被谁派遣去的?最关键的是,苏紫依声称的凶险究竟是什么?
刘归琼回头看看远处:“这里离清明城已经很远,我就不再送了,我得立即回太公那里禀报。瑞姐,接下来她们就拜托你了。”
令狐瑞点了点头:“一路小心。我把她们送到英魂战场之后也要立即回去。”
“令狐姐姐,你不和我们一起进英魂战场吗?”阮箐莎看了叶玲珑一眼,“以我们两人的实力,恐怕……”
“阮姑娘,英魂战场是个以战悟道的好地方,我们也不能总是依靠他人吧?” 叶玲珑鼓励她,“呐,何天遥,就是我的那位朋友,他都独自一人在战场中闯荡呢!”
“何天遥可不是独自一人去的哟!”刘归琼道,“当时还有另外一人与他同行。”
“另外一人?是谁?”叶玲珑好奇地问,“莫非也是太清宗的飞升者?”
“是个生面孔。”刘归琼也不知道,“好了,就此告别,后会有期。”
刘归琼匆匆飞离,三人继续往英魂战场的方向飞去。令狐瑞的神情一直很严肃,她最初以为土之邪祖封豨破印现世乃是一桩意外,后来听刘归琼所言方知其实是有当世之人从中作梗。倘若真如叶玲珑怀疑的那样,邪祖破印之事牵涉到某方势力,那局势就会变得异常复杂。于是,她打算将叶玲珑和阮箐莎送至英魂战场之后不返回太公处禀报,而是立即启程前往大荒之地,查探一下水之邪祖凿齿的封印情况。她虽信得过龙再兴,但她信不过诸葛封。此外,她心中还惦记着另外一件事:“怎么就那么凑巧,凿齿偏偏被封印在那儿呢?但愿她们不要先我一步前往大荒……”“叶姑娘,我有一事相托……”她对叶玲珑小声道,保险起见,她打算借执明佩一用。
叶玲珑听了她的话,略显吃惊,随即点了点头。
英魂战场,位于清明城东南方向,与郁绝域隔着茫茫雪山与冰原。严格来说,其实这片地方也算是妖域,但毕竟与妖域本土隔着辽阔的人族疆土,所以妖族各方势力对其“鞭长莫及”。本地的妖族原本不少,但自几位大君联合开辟了除妖战场之后,孱弱的妖族大多亡殁。其余除妖战场日渐没落直至消失,这里却一直留存至今,主要是因为一个江湖传言:“这片战场中,藏着一件无比珍贵的稀世珍宝。”许多江湖人士都为此前来碰碰运气,而战场又是一个“弱肉强食、无法无天”之地,久而久之,使得这里的局势异常混乱。有人是前来寻宝的,寻不着稀世珍宝,大可杀几名妖族取其妖灵宝珠,也算是大赚一笔,若是连妖族都遇不到,甚至可以杀几个人,越几番货,反正一入战场就不受任何规则制约,个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也有人是前来磨练的,这里鱼龙混杂,人人身怀绝技,在战场里打上个三年五载
的搏命之战,实力增长速度堪比在外界修炼个二、三十年。
“过了前面这座高山,就属于英魂战场地域了。”令狐瑞指着皑皑雪峰向同伴们介绍,“英魂战场中的打打杀杀虽说不受任何约束,但也有个约定俗成的习惯。实力弱者,往往在外围游走,实力强者,才有资格前往深处。叶姑娘我是毫不担心,至于阮姑娘,你已经是五行级,只要不冒然前往深处,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叶玲珑知道,令狐瑞如此说,就是准备分道扬镳了。
令狐瑞又道:“如今尚不知与何天遥同行的是何许人,可能太清宗是调派了一个顶尖高手保护他。依我之见,你们先绕着战场外围寻一圈,若寻不着,切不可轻举妄动前往深处,不如在外围等待他们出来。我尚有要事,就此作别。”
“令狐姐姐,多谢你一路护送照顾。”阮箐莎向她鞠了一躬。
“哈哈,好说!你我虽做不成夫妻,也可做对好姐妹。姐姐先行一步,我们后悔有期!”令狐瑞向两人拱了拱手,化作一道白影,踏着雪尘一溜烟去了。
令狐瑞离开之后就直奔妖域西南的大荒之地。幸好,水之邪祖凿齿的封印尚未破除。四个月之后,她与白樱雪、罗静波二人相会。此话前文表过不提。
再说叶玲珑与阮箐莎。已经接近英魂战场地境,不可再飞,两人徒步翻越高山。高山之后是一片连绵矮山,从此算是进入了英魂战场。此处已离开北地寒境,气候湿凉,山间多有大雾,日夜露重,密林茂草,行路不便。据令狐瑞所说,这片英魂战场方圆八百余里,三面环山,东毗无边大洋,环境封闭。其中矮丘山域算是外围,中圈平地乃是中段,当中盆凹之地算是腹地深处,大致如此而分。换言之,叶玲珑和阮箐莎两人在接下来的日子中将要一直在山地之中转悠。
在越过高山之后,叶玲珑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了阮箐莎。阮箐莎接过一看,一张薄纸,上书一个“命”字。“这是什么?”长年不曾出外闯荡的阮箐莎自然没有认出替命符的见识。
“我有护体神力,战场之中无人奈何得了我,你却不然。此符咒唤作‘替命符’,好生收着,待危急时刻激发,可救你一命。”
阮箐莎虽然没听说过“替命符”,但光听其功效就知道此物并非凡品,遂笑道:“叶姑娘竟有这等宝贝?那我就不客气了。”
叶玲珑也笑了,她本以为阮箐莎还会推辞两句,没想到对方倒是爽快。“有如此率真性情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今后我和她相处会很轻松。”叶玲珑心想。
林间昏暗,大雾遮天,未到酉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两人走了几个时辰,身上已是湿漉漉的,衣物都粘在身上。
“此地露凉,衣物不可久湿,否则寒气入骨,容易得病。我看我们就找一处休息吧,生一堆篝火烤烤衣服。”阮箐莎提议。
“前方小溪边上似乎有个空地。”叶玲珑连连挥刀,在荆棘杂草中开出一条路来。到了溪边的“空地”,两人才发现,原来那是一大块青石,表面覆着一层薄土而已。不管怎样,可以生火的地方算是有了。这里柴湿,生火之后,还要预备一些木柴堆在火边炙烤,以便续燃。两人换上了干衣,将湿衣挑在火边的树杈上。休息期间,闲来无聊,两人谈起天来。叶玲珑这些年在江湖上奔波,历经艰难险阻,增长了不少见识。诉说自身的经历,讲述江湖的恩怨,阮箐莎听得津津有味儿。不知不觉,夜深了,时而吹来的轻风愈发寒冷起来。林声簌簌,影影幢幢,一股凉意从青石上泛起,顺着双脚涌上身来。两人都往火堆旁靠了靠。
“咕——咕——”夜枭凄厉而又古怪的叫声不时从远方林间响起。阮箐莎略显不安,四下里张望着:“叶、叶姑娘,你有没有觉得周围似乎有些怪异?”
“哦?”叶玲珑环顾周围,笑道,“难道你害怕这里也封印了一个邪祖不成?”
“邪祖虽是没有,但也绝非善地。我们在明,未知的敌人在暗,尚未开战,我们已经处于劣势了。”阮箐莎说的不无道理。
叶玲珑起身,“噌噌”上了一棵高树,举目远眺。目所能及的范围内,八方皆是昏黑一片。她心中“咯噔”一沉,喊道:“快把火熄了!”
两人撤柴掀土,几下扑灭了篝火,叶玲珑解释说:“几百里内都没有任何光亮,我们点火乃是犯了大忌,此地不可留,当速速离去为好。”
“嘿嘿嘿,太迟了……”一声阴阳怪气的笑声响起,从小溪对岸的树林中蹿出两道人影。两人的个头都很高,一个偏瘦,一个偏胖。
阮箐莎壮着胆子喝问:“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姑娘,算你们运气好,遇上了我们‘胖瘦二侠’,否则可就危险了!”“胖侠”走上来,伸手往阮箐莎的下巴撩去。
阮箐莎大怒,后退一步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举剑指着对方鼻尖骂道:“呸!淫贼休得轻浮!”
“咦?你怎知我们的别称?我们也叫‘淫*荡二侠’,专好淫*人妻女,窃玉偷香,哈哈哈!”“胖侠”说着无耻之言,不退反进,向阮箐莎迈了一步。
“看剑!”阮箐莎气急,一剑刺去,
“胖侠”从容闪过,身影一晃出现在阮箐莎身后,一手勒紧她的脖子,一手攥着她的手腕。阮箐莎吃力不住,松开了手,仙剑掉落在地。
“胖侠”“桀桀”地狞笑着在阮箐莎的香腮上舔了一口。
阮箐莎受如此轻薄,以她那孤傲的心性如何忍受得了?她尖叫一声,狠狠一口咬在“胖侠”的胳膊上,又用后脑勺重重地撞了“胖侠”的鼻子一下。“胖侠”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攻击,手上松了点劲儿,被阮箐莎抓住机会挣脱。阮箐莎也不去拾剑,转身劈头盖脸一顿乱抓,抓得指甲都翻了一片。“胖侠”脸上火辣辣的疼,抬腿就是一脚踢在阮箐莎的肚子上将她踹开,揉着脸颊骂道:“臭娘们!看你有几分姿色,本想留下你的性命陪咱们兄弟好好乐一乐,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大哥,直接杀了得了!”
“哎,着什么急嘛!青楼里那些人尽可夫的女子,你不是也不喜欢么?其实越是这种泼辣的越够味儿。”“瘦侠”贼溜溜的眼神自始至终没离开过叶玲珑的脸蛋。
叶玲珑从容不迫,从篝火灰烬之中抽出几根树枝,吹了吹,阴燃的火苗重新变成了明火。火光照亮了“胖瘦二侠”。两人容貌有五分相似,看来应该是嫡亲兄弟。他们虽然长得不丑,但此时一人脸上满是戾气,一人脸上全是淫邪,令人生厌。
“呵,就凭二位这幅尊容,想找我们姐妹的乐子,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叶玲珑冷笑不止,缓步向“瘦侠”逼了过去。
“你、你要干什么?”“瘦侠”见她这副架势反而有些心虚,往后退至小溪边。
“怕她个鸟!连武器都不拿,还想吓唬人?”“胖侠”从侧边过来对着叶玲珑的腰踹了一脚。
叶玲珑侧目瞥了一眼,抬手对着“胖侠”的脚底轻轻送出一掌。可就是这看似绵软无力的一掌,却带出了千钧之力,“胖侠”倒飞出去,撞断了一棵大树才停了下来。“瘦侠”惊而望去,树干已经断为两截,上半截树“哗啦”一声倒了。“二弟!”“瘦侠”连忙跑过去搀扶疼得“龇牙咧嘴”的“胖侠”。
“你们给我等着瞧!”“瘦侠”最后撂下一句无力的“狠话”,兄弟二人落荒而逃。
“呸!什么东西!”阮箐莎气鼓鼓地冲两人的背影啐了一口。
叶玲珑刚要开口,忽觉身后草丛响动,回身喝道:“谁?出来!”
“两位姑娘,在英魂战场这种险地居然有胆量燃起明火,在下佩服。”草丛中走出一人,头带毛毡斗笠,顶端系着一道红缨,身着麻白衫,外头斜裹一件半肩线绦缠衣,脚蹬一双鹿皮带毛靴,腰间系着一条青布带,绕身盘了几圈,腰侧别着一个酒葫芦。
阮箐莎怒气未消,正好把火气撒在此人身上:“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绝非善类!哼哼,想不到姑奶奶一团火竟招来这么多奸人,找死!”她脚尖杵地一勾,挑剑入手,直攻那人而去。
那人不亮武器,负手于身后,左避右闪,双脚纹丝不动,竟避过所有锋芒。阮箐莎见状,以为他在蔑视自己,手上出招更狠了。
“姑娘,我已让你三十招,已算礼尽,你为何还不收手,却得寸进尺?”男子有些火了,不再躲闪,举臂硬挡下阮箐莎一招。剑剁小臂,铿然有声,阮箐莎被震得虎口发麻,剑又掉了。但她依然不服气,撩起一脚将那人的毛毡斗笠踢飞了。
摇曳的火光映照出一副英俊而又刚毅的面容。
“啊……”见此面孔与预想中的奸邪之容大相径庭,阮箐莎轻呼了一声,怒火已然消了大半。她向那人的小臂看去,从衣服的破口之中,可以看见里面的金属护臂正反射着亮光。
男子捡起仙剑,递还给阮箐莎:“姑娘这下可解气了?”
“要你管!”阮箐莎一把将剑抓了回来。
“姑娘即便生气,也是别有一番韵味。粉面生威,在下佩服。”男子微微笑了笑,对阮箐莎拱了拱手。
阮箐莎听男子如此夸赞,心头仅剩的那一点怒气也消失无踪了:“嘁,嘴巴倒是伶俐。”
然后,男子又转过身对叶玲珑拱手道:“姑娘一掌就将那‘胖侠’击飞,有这等惊人之力,难怪敢点起篝火,在下佩服。”
叶玲珑心里泛起了嘀咕,若是在其他地方遇见如此彬彬有礼之人还则罢了,偏偏是在这片英魂战场之中,男子越是客气,叶玲珑就越发警惕。“自现身之后,你已经连说三次‘佩服’了,恭维的意图是否太过明显了些?说吧,你意欲何为?”
男子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皓齿,腮边还显出两个酒窝:“战场凶险,不如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
这等要求出自一个陌生人之口,叶玲珑当然不会同意。可她刚要拒绝,却看到男子身后的阮箐莎投来了一股炽热殷切的目光,只得将到了口边的话变了个口气:“萍水相逢,叫我们如何信你?”
“哈哈,”男子爽朗大笑,“在下不才,愿奉上一份见面礼!”他抬起两手时,指缝之间已夹数枚飞镖。他笑容骤敛,目射寒光,腾展双臂,大喝一声:“着!”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叶玲珑与阮箐莎眼见着亮闪闪的飞镖冲着自己射来,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