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时新从头到尾,盯着马万旗的一举一动。
他的心性很好,没因为听到两份大礼,而得意忘形;他很谨慎,丝毫不被喜事冲昏头脑;他很聪明,知道踩着谁的肩膀,努力往上爬。
手持啤酒瓶,候时新喝了一口啤酒,口感还不错,夸赞道:“老马,本想在你办公室讨一杯茶喝,却喝上了酒,这也是难得的回忆。
将来,你当上了局长,日理万机的,像这种场面,可难喽!”
马万旗仿佛无意一般,神色间却是深以为然,他缓缓的说道:“局长?呵呵,我想它,它可不想我。
哎!算了吧,借着你的光,都连升几级了,兄弟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等我再干他娘的几年,搂点儿银子,回北平老家,也能丰衣足食,安度晚年了。”
“哈哈,哈哈!”
候时新看着马万旗举着的啤酒瓶,并没有和他相撞,反而,愉快的笑起来,笑的得意而且放肆。
马万旗不知所故,疑惑不解地问道:“候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候时新摆摆手,一时讷讷,很快又嗤笑着弯下腰。
“老马啊,既然你这么颓废,对局长的位置都失去了信心,得过且过的,咱们这第一个大礼……也就甭谈了吧!来,喝酒。”
“啊!”
马万旗拎着啤酒瓶,猛地站起身,仰着脖子,一口气喝干,瞪大眼睛,不确定地问道:“兄弟啊,这第一份大礼,你说的……可是局长的位置?”
候时新摇着头,挥着手,调戏道:“罢了,罢了,老马啊,你不稀罕这个的,你可是要回北平安度晚年的,咱们还是说说下一份礼物吧。”
“我的个妈呀!”
马万旗呆立当场,这警察局局长,可是权力的顶端。
满以为,自己能当上个副局长,这辈子就算烧高香了。
可偏偏,这个贵人,刚刚又提到了这个位置,这可是在短短的半年内,又送来了一份真正的超级大礼。
这让他按耐已久,蠢蠢欲动的心,又开始挣扎着,疯狂跳动起来。
马万旗生怕候时新允诺的局长位置收回,也顾不得形象,提溜着啤酒瓶,欣喜若狂的讲道:“稀罕,稀罕!兄弟我,太、太、太稀罕了。”
“哎,哎,哎,唾沫,唾沫。”
候时新嫌弃的朝后躲着。
马万旗擦着嘴角喷溅的口水,收敛着外露的欲望,不好意思的说道:“!兄弟,你瞧我,这激动的样子。
刚刚都是和你开玩笑,开玩笑,有个好前途,谁不想朝上奔啊,还回什么北平,上海就是我的家。”
候时新听着他反复的话,也清楚,马万旗,半年时间,由一个普通巡捕,升到副局长位置,纵使他再有能力,也不会想到,自己能连升三级。
官场,一步一个坎,越向上,越难。
局长位置,便是权力,权力便是无止境的利益。
马万旗,面对三万大洋,他可以狠下心,面不改色的咬牙拒绝。
可面对这个想都不敢想的位置,却是万万兜不住自己内心的欲望了。
“那就是决定要了?”候时新瞧着愣了神的马万旗,又问了一遍。
“要,要,要。”
马万旗可不敢谦让,生怕候时新再有变故。
候时新略略沉吟,目光犀利的盯着马万旗,突然,厉声道:“既然要,那你就呆听我的。
你也知道,这个位置有多少人盯着,以你的资历,排到一万,恐怕也轮不到你。”
马万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想法,立刻,对候时新表态:“候处长,良心话讲,我能从巡捕坐上副局长的位置,这都是你的功劳。
别说你帮我坐上局长的位置,就是不帮我,只要你张口,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我马万旗,要敢说半个不字,便让我姓马的全家,不得……”
“别,老马,你可别起这个毒咒,咱们哥俩也算不打不相识。
兄弟我,现在有这点权力,你说,不照顾照顾自己人,还能给那些陌生的阿猫阿狗?”
候时新一直都很满意马万旗的态度,他也想在警察局,安插一个亲信,方便自己,掌握一些上海的动态。
马万旗听到这里,又打开一瓶啤酒,举着,说道:“候处长,虽然我没多大本事,不过,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好,那咱们就干一瓶!”
二人,对瓶吹,“咕嘟咕嘟”喝的极其痛快。
放下酒瓶,候时新坦诚布公地讲道:“兄弟,这第二份大礼,就是你失去那几万大洋!”
“啊!”
马万旗再一次张大了嘴巴,不过这次,却是摇着手推辞:“不可,不可,兄弟啊,你都帮了我这么多,应该我给你送礼才对。
你可倒好,不但给我升了官,还给我三万大洋?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不是三万,六万!”
候时新用手比出了一个数字。
“啊!”
一向对钱财并不是太看重的马万旗,再一次惊呼,“什么?六……六……六万?我的个妈呀,我没听错吧?六万现大洋,足足能装满六大麻袋!”
“没错!就是六万!”候时新再一次重申。
马万旗的脸,几乎在瞬间,勃然变色,迟疑的惊呼道:“疯了,疯了,时新啊,虽然你在我这儿,从没撒过谎,答应过我的事情,也全部都做到了。
可这次,你这两份大礼,可是来的太猛烈了,我还真不敢相信,我的耳朵啊。”
候时新望向他,忽然打击道:“这两份大礼,可不是白给你,你可想好了,事事都有风险,风险越大,对等的利益才越丰厚,不知道这次,兄弟你,有没有胆量去试一试了。”
马万旗的脑子出现了嗡嗡声,他感觉眼前这个人,每天都在刀口舔血。
他跟着他,面对好多次的临时决断,自己一直在破釜沉舟,幸运的是,压在他身上的筹码,都赌对了。
可这次,两份大礼,非同小可,正如他所说的,风险和利益皆是对等的,还能这么幸运吗?
自己还要不要冒这个风险,继续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呢?
候时新也在打量着马万旗,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若他过不了这关,以后,便会沦落为自己的弃子。
若他跟紧自己的脚步,自己倒是乐意,保着他局长的位置,让他高枕无忧的为我党偷偷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