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将军说得没错，这便是今晚我将你们一并叫过来的原因。”刘越点头笑道：“郭郎中令在给我的书信中说，在座诸位将军都东嬴公麾下的精兵强将，不但久经沙场摧折敌胆，更是倚马营中万人仰望。

所以，刘某诚挚邀请诸位将军施展自己之所长，全力协助刘某做好这一次事关介休稳定大局的实兵演习。割鸡而用牛刀，固然可为世人所笑，但刘越拳拳之心可向日月，望请诸位将军能够理解。”

杨一闻言，默然良久，他低头沉吟了好一阵，转头和其他四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起身拱手朝刘越说道：“刘司马言重了，我等离了并州大营，便是介休近卫，司马既有此等大志，但有所命，杨某等人岂敢不从。只是不知刘司马对此次演练有何筹划？对我等五人又作何安排？”

刘越闻言，一拍酒桌哈哈大笑道：“得诸位将军之助，大事成矣！”说完，他从桌上提过一坛酒来，顺手拍开泥封，起身走到杨一等人身前，亲自为他们碗中一一倒满了酒水，他将酒坛轻轻放在桌上，俯身低语道：“我拟以李矩领原班四人居关城之内，以空桐机领五名新卒于介休城中，此两队为守方，请杨一将军为守方大将，负责统帅和协调两队行动；

另在县中征健马十匹，以赵二将军领新卒十名为骑队，郭三、孙四、何五三位将军从莫家庄丁中各选十人为三队步卒，此四队为攻方，不设大将。攻四守二共五十余人，各由队主训练三日，三天之后于巳时正式开始演练。”

“等等，等等！”韩奎听了刘越这安排，不满地大叫道：“如此美事，岂能少得了韩某一份？韩某自认也稍习攻守阵法，虽没有统帅之能，但在攻方或守方做一个普通军卒也未尝不可。”

“韩县尉稍安勿躁，你既为一县之尉，岂有不运筹帷幄的道理？”刘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记功、赏罚、金鼓、检阅等一应诸事重要性绝不亚于肉搏厮杀，介休上下除了你之外，还有何人能当此重任？！”

韩奎闻言呆了呆，过了好一阵，他猛地一拍大腿叹了口气，幽幽地朝刘越说道：“县中诸曹人手不足，也只能如此了。我等各有所司，却不知司马对自己作何样安排？”

“有各位将士力同心，本次演习必将成为介休近年来的头等盛事，刘某自然是要仗着诸位将军的虎威和温县令去商量几件大事。”刘越怡然一笑道：“县中商贾大户苦胡人之乱已久，自然要请他们到关下去见识一番才好，毕竟之后的钱粮军资都要着落在他们身上；县中世家大族、本地豪强子弟众多，昔日武备驰废时，他们虽怀瑾握瑜却报国无门，当下武功既盛，个人自然少不得会有投笔从戎的雄心；

此外，并州刺史府已许我介休大募士卒，如果能趁着县人血气沸腾时广为宣扬，何愁四方壮士不云集响应？诸如此类都需要事先做好安排，以免临时起意仓促不可成事。刘某身为介休主簿，自然有责任替温令略效微劳，往来奔走。”

“你呀，你呀！”韩奎苦笑指了指刘越，摇头叹道：“西河王署你为介休主簿领中尉司马，真可谓得其人矣！”

刘越哈哈一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众人既各领职使，自然还要再谋划更多的细枝末节，于是县尉府中堂里的灯就煊煊煌煌地亮了整整一夜。韩奎家的小厮已记不清自己来来回回地往大堂里搬了多少坛酒，直到第二天洒扫厅堂庭院的奴仆大着胆子推门一看，才发现宽大的厅堂中杯盘狼藉、空坛如山，七八个粗壮的汉子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和衣而睡，浓烈熏人的酒气里鼾声如雷。

揣着心事的人总是彻夜不眠，介休城中的县尉府是如此，冠爵津中的神岩关也是如此。就在刘越等人为了三天后冷泉关上的演习集思广益后的第二天夜里，眼下在胡贼山寨里风头正劲的羯人夔安也正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头痛不已。

夔安站在山寨灯火摇曳的大门前，眼看着那个一身黑衣面容冷峻的匈奴人牵着一匹枣红色大马渐渐消失在河谷中的暗夜里，那匹马是自己从各寨中精心挑选出来的，马上还驮着个身娇体柔的晋人女子。那个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盯上自己的他不知道，那个人会在什么时候再来盯着自己他也不知道，但那人临走时说的那句话，却让他对一个听了无数次的名字生出了丝丝寒意。

那人说：“我代刘司马谢谢你送的马。”

刘司马，西河中尉司马刘越，那人是刘越的人。

“蛮牛，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就在夔安脑中一片胡乱之时，一个粗豪的声音猛然间在他的耳边响起：“那人走了？”

夔安未加思索地随口说道：“嗯，走了。”

“走了就好，”夔安身后那人继续嚷道：“对了，你什么时候把留了个女子这事告诉刘家兄弟的？我跟你说，人送走了就好，这事说起来还是你做的太不地道了。”

“哦？你这话什么意思？”夔安缓缓转过身来，微微皱了皱眉头平静地问道：“我如何做得不地道了？”

“我桃豹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当日在莫家宅子里刘家兄弟和我们说的话我可是记得明明白白的，他说，所有贼巢中被掳的晋人一律释放，安排人马护送他们到冷泉关去，”那人粗犷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不满之气：“可你呢，你却把那个晋人女子宗氏给留了下来，你这样做对得起刘家兄弟对我们的信任吗？”

“好了，好了，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是受了贼首莫拉塔的蒙蔽，”桃豹见夔安眉头一挑想要反驳，当即嚷嚷着截下了他的话：“这个该死的胡贼头子自打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挑拨我们和刘家兄弟的关系，明天我见了他，非把他的头拧下来做酒器！”

“不准乱来！”夔安沉声喝道：“莫拉塔又不知道我们和刘越的关系。再说，他手里还握着十余个精锐的匈奴骑兵！”

“哈！十几个骑兵？”桃豹冷笑一声，大叫道：“我手底下还有五十多个羯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