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化及起身拱手道:“太后发话,化及怎敢不从。只是,我不懂宫里的规矩,要看看太后您的脉象,不知是否准许?”
慈禧道:“宫里啊,无趣得紧,麻烦得紧,若要都按规矩、祖训来,你们怕是到现在还没进得了那神武门。”说着,伸出手臂,身边宫女忙着为慈禧挽起衣袖。
陈化及三指微搭脉门,眼睑虚闭,面沉似水。半晌,方睁开双目,缓缓道:“按说,太医给太后开的方子……是绝无差错,可是……”
慈禧问道:“可是什么?”
陈化及道:“化及若是言明,只怕得罪了众位太医。”
慈禧眉头皱起,声音突然高了几度道:“但说无妨!谁要找你麻烦,哀家给你做主!”
“太医开的方子无差错,可是,也无裨益。”陈化及道。
“哦?你是说,这方子全不对症?”慈禧道。
“太后,先让我猜猜太医给您开的是什么方子……”陈化及微微一笑。
“呵呵,你这少年,就算你于医术一道有些本事,但张嘴就能说出太医给哀家开的方子,不免托大了。”慈禧摇头道。
“太后,化及不妨和你赌上一赌,如若化及说错,任凭处置;如果言中,请太后老佛爷免去化及一罪。”陈化及道。
“免去一罪?你有何罪?”慈禧奇怪道。
“现在还未有罪,但怕一会儿会有冒犯太后天威之处,还请免罪,否则化及惶恐,不敢给您瞧病。”陈化及道。
“好,便免你一罪,你且道来!”慈禧道。
陈化及站起身来,踱了两步,挺胸笑道:“谢过太后。太医给您开的方子可是‘木耳、归身、土茯苓、土牛膝、公丁香、僵虫、肉桂、角霜、乳香’各依分量,共为细末,早晚每服二钱,黄酒送下,十天吃完?”
慈禧闻言,吊眼圆睁,手中茶盏差点洒出,惊讶道:“小神医!你真有神通,竟然知道太医所开之方,难怪昌吉对你大加赞赏!”说着,脖颈一扭,朝向李莲英道:“小李子,瞧瞧,瞧瞧,小小年纪,后生可畏,那些太医院里养尊处优的太医们,也差不多该挪挪地方了。”
李莲英微微躬身,口中称是。
穆左闻言,心中不胜欢喜:“是老佛爷您圣明,否则怎会在奴才一荐之下便招陈化及入宫呢?”
慈禧道:“哀家就想啊,你们这些个年轻人,真真儿的后生可畏,宫里这些王公大臣们老气横秋,多见见这些后生,哀家也能年轻几岁不是?”说着,突然想起了陈化及刚才的话,心中一动,眉头蹙起道:“小李子,把王太医宣来,哀家要治他个死罪!”
陈化及连忙拱手道:“太后,王太医给您开的这副方子料想也是无奈之举……”
慈禧问道:“这话怎么说的?若是故意瞧不好哀家的病,那时死罪;若是没有本事给哀家瞧病,却穿着这身官府在太医院装神弄鬼数十年,更是死罪!你为甚替他说话?”
陈化及道:“您所患之病,目前尚不能称之为病,但久而恐成重疾。细查脉象,三十动一止,乃肝气不能至也。气血乍损,气不能续,故而浑身乏力,常感疲惫。此等小事,不用说宫中太医,就连民间寻常郎中也能看得,不留遗症。”
慈禧道:“照你所说,王太医为何要如此开方?”
陈化及道:“这也正是化及刚才跟太后您讨了一次免罪的原因所在!因为要为您彻底除去病患,有一味药,若给您用,那也是死罪!”
慈禧道:“什么药?”
陈化及道:“雄家鹊粪便。”
慈溪一听,眉头登时皱起。
李莲英右手一指陈化及,怒道:“来人呐!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奴才拉下去,乱棍处死!”
众人见此情景,均是一惊!秦小楼下意识张开双臂拦在陈化及身前。穆左也口中惊呼:“老佛爷三思!”
却见陈化及伸手将秦小楼揽在身后,对慈禧微微一笑道:“太后,您金口玉言,免去化及一罪,还作数吗?”
慈禧方才神色大变,听陈化及如此一说,登时回神,强作笑脸道:“哀家从无戏言。只是,你知道,哀家能入口的东西,怎能有这等污秽之物?”
陈化及道:“所以您常说太医院里一群酒囊饭袋,其实许多病症,太医也看得。只是苦于用药太难,不依方行药,治不好病,死罪;依方行药,还是死罪。这份差事,真是一等一的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