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李莲英的言语，陈化及只是微微一笑，全然未做任何回应。这位红极一时的总管太监似乎颇为恼怒，但太后就在近前，自己似乎也再难有任何发难，只好悻悻甩袖，紧随慈禧而去。

秦小楼悄声道：“呸，狗仗人势！二哥，回头你再教我两手功夫，我日夜守在宫门口，等他出来，麻袋套出脑袋，给他一顿好打！我就不信太监永远不出宫！”

陈化及道：“胡闹。他虽势利，却也未过分为难我们。宫里复杂，我们切莫为己树敌。”

秦小楼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

穆左看在眼里，沉声道：“二弟三弟，此间说话千万小心。对李公公此等阉人，权且让他捧他恭敬他，待有一日我们得势，百倍还他！”

这样的言语，陈化及与秦小楼听后，均是后颈阵阵发凉。秦小楼单纯，对陈化及又百般信任，要揍对己不恭之人全属少年义气，倒显可爱。而穆左虽然年纪不大，却阴鸷老辣，全算后账，难怪少年得志。

秦小楼故意打岔道：“大哥，百倍还他倒是不必，有一天我揍他时，你帮我放风通气就好，放风通气就好。”

御花园东侧有万春亭。亭内早有宫女摆下茶席，慈禧居首，所随大臣与穆左、陈化及、秦小楼按尊卑落座。沸水入壶，登时亭中香气四溢。

秦小楼吸着鼻子道：“好香好香。我活了将近二十岁年纪，还未闻见过这样的香茶！”

这一句全然不合礼数，慈禧却不恼怒，反而笑道：“十几岁少年娃娃，就妄称‘二十岁年纪’，照你这般说法，哀家该怎么表说年岁？”

秦小楼起身深深一揖，笑道：“回老佛爷话，佛菩萨之身具足殊胜容貌形相，有三十二相、八十种好，善因善果，大福报大圆满，岂能用凡夫之年岁表说？老佛爷之福德相貌，不可说，不可说呀！”

这一句马屁着实拍得响亮舒坦。慈禧从来信佛，秦小楼父母双亲健在时，也是常请高僧来府讲经说法，故而佛经典故信手拈来，这“三十二相、八十种好”，乃佛菩萨具足，用之冠在慈禧顶上，怎能不让她欣喜。当下呵呵笑道：“小李子，这娃娃甚是机灵，我喜爱他，以后啊，常让他进宫里来，陪哀家说说家常话。”

李莲英颔首称是，道：“秦小楼，老佛爷对你青眼有加，着你时常进宫陪伴，你还不快快谢恩！”

秦小楼却是一愣：“老佛爷，小楼还没娶媳妇呢，您……您该不会想让我净身做了太监吧？”

慈禧闻言，竟噗嗤笑出了声：“你这孩子！让你进宫陪哀家聊天，讲讲笑话，不会让你净身。”

秦小楼长松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说着跪地磕头道：“小楼谢太后老佛爷隆恩！只是，我每次来，能不能让二哥一起陪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小楼这句话其实只是脱口而出，全未经过大脑。可穆左在一旁听着却浑不是滋味，心道：“好小子，看你整日里嬉皮笑脸，想不到心机如此之深，三言两语便让太后如此喜爱，想必是提前做足了功课吧！想我穆左改名换姓，为朝廷尽忠效命屡立大功，也未见太后对我如此！况且，你入宫的机会还要多亏我，你怎能只想着二哥却忘了大哥！”心中愤恨不已，却面上带笑抢话道：“三弟能让老佛爷开心，为兄也欢喜不已。以后你来，我若无公务在身，也可同行给老佛爷请安啊。”

慈禧笑道：“好，好，昌吉从来一片孝心，回去告诉你爹，他收了你这个义子啊，真是老来福分。”转脸又对陈化及道：“小神医，今儿个你话最少，哀家近日里常感疲惫，手足也没甚力气，宫里太医给开了些补气血的方子，七八天了，却似乎未有好转。昌吉在哀家面前没少夸赞你，今儿日子不错，你来给哀家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