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我说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吧，在太古天庭约我见面？”
“走不了太远。”
在太古天庭的东皇宫中, 陆压趁着东皇太一不愿见他, 唤来了时辰道人。
神出鬼没的时辰道人没有惊动一个人，犹如从另一个时间轴跳跃而来, 凭空出现在陆压面前，还拿起桌子上的灵果啃了一口。
“我看你不是走不动, 而是赖在这里不肯走, 都说了要记住我的忠告。”
“你分明是挖了个坑等着我跳。”
陆压不再掩饰阴沉的脸色, 可以说自己会落到如此地步, 时辰道人功不可没。但凡对方多说一句“未来的你把名字告诉了东皇”，他也不至于毫无准备地落入东皇太一的视野里, 又被祖龙那个家伙喊出了自己的真名。
时辰看出了陆压愤怒的来源，解释道：“这回可真是冤枉我了，你恢复记忆的时候是巫妖大劫尾声, 那个时候你也没来得及说出真名。”
陆压将信将疑：“那他是怎么知道我的真名的？”
时辰丢开果核, 果核从被抛出到落下仿佛经历了生长、开花、结果、枯萎的全过程, 短短一瞬间就走完了它的一生。
“这说明……他经历了更遥远的未来, 从我不知道的时间段得知了你的真名。”
“大劫主角之一，他不可能活下来的。”
“谁说的？”
“盘凤、祖龙、麒麟王都办不到, 还得借助混沌魔神复活的手段。”
“那是因为他们背后没人。”
“啊？”
陆压皱眉, 自己监视妖族的时间绝对不短，东皇背后能有什么人？
天道？
得了吧，天道自己都在算计妖族！
世界的演化总会累积无数因果和业力，这些极大的妨碍了世界的发展, 再加上洪荒的资源有限，仙人越多，洪荒与之对应的灵气就越少。为了延长洪荒的存在时间，天道每隔一段时间就推动一场大劫，让大劫成为清算因果的方式，任何洪荒生灵度不过大劫就会化为飞灰，度得过的就等待下一场大劫，不到混元境界永远无法摆脱大劫的影响。
洪荒没有永远的主角，巫妖二族是天道眼中推动大劫的重要对象。
其中，东皇太一就是掀起杀戮的人之一。
任何种族想要争霸洪荒，注定了会一将功成万骨枯，背负起一个时代的压力。巫妖之争牵连整个洪荒，不论成败，大劫的最低要求已经达到了。
“混元大罗金仙。”时辰犹豫了一下，还是吐露了秘密，“你不会以为东皇太一的孩子是混沌魔神的后代吧？绝对不是，不管过去未来，我没有发现除了你之外试图救东皇太一的混沌魔神，就算你怀疑盘古没死，盘古也不可能日自己的左眼！”
陆压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没有怀疑过盘古，你不要污蔑我。”
时辰鄙视：“我会不了解你，要不是我们在混沌时期合作过好几次，有信誉基础，你以为我会三番五次来劝你联手吗？”
陆压深呼吸，让自己心平气和，毕竟有求于人。
“别太嚣张了……”你这个准圣后期的垃圾。
“你一个心脏缺了一半的家伙，还敢说我嚣张？”准圣巅峰又怎么样，敢打架试试？
“你有本事面对盘古？”陆压反问。
“我没本事。”时辰坦言，又恶意地说出真相，“可是我不至于像你一样，被上清的神识吓成这副惨样，你还真当盘古会跑到归墟外面来怼你？”
“什么？！”陆压呆滞。
时辰赢了他一把，笑得前俯后仰，感觉这场戏没白看。
从时辰道人嘴里了解到事情经过，浑身是伤的陆压抿着嘴不吭声，眼角流露出的煞气却暴露了他起伏不定的内心。
“你还想对付上清？我劝你放弃吧，至今我都不知道盘古到底是什么情况。”时辰说道，“你可以把他当作三分之一的盘古看待，这样有没有感觉好一点了？”
陆压说道：“滚。”
时辰作势要走，陆压无计可施道：“别走，道友……我帮你就是了！”
时辰眉开眼笑：“这就对了。”
有了合作的前提，时辰道人与陆压道人之间的疏离和敌意总算消失一空，回归了混沌时期狐朋狗友的关系。陆压同意了之后又略感后悔，对付半步混元外加有天道帮忙的鸿钧，这难度简直不亚于当初鸿钧拉拢其他混沌魔神对付罗睺。
一不小心就是又炸了四分之一个洪荒的下场。
“你们联系得上罗睺吗？”不得已，陆压关心起称得上友军的人员。
“可以。”时辰点头，“不联系上他，我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拉拢别人对付鸿钧。”
陆压脸色沉重：“但是我怕他反水。”
时辰叹道：“总要冒一点风险的，他喜欢杀戮和争斗，从混沌时期起就没有一点信誉可言，但他总归是被鸿钧坑了一次，肯定不会放过对付鸿钧的机会。”
“还有——”时辰环视一圈东皇宫，“东皇宫的阵法启动了，又有东皇钟镇压时间，倒还算安全，要是没有这种级别的防护，千万不要谈话。”
陆压冷漠道：“不是防护，是看守。”
时辰见他还是嘴硬，嘴角勾起，“算是我赠送一个消息给东皇，鸿钧的修炼之地就在不周山的山顶，太古天庭离那里太近了，一举一动都逃脱不了鸿钧的关注。”他似乎觉得还不够刺激的继续说道：“可以说东皇又间接保护了你一次，若是让鸿钧发现你在太古天庭，你觉得你还能安心在这里养伤？”
陆压感到一阵无力，内外皆敌，还有一个喜怒不定、不知道立场的罗睺。
混沌魔神没有前途可言。
这么糟糕的未来，还是趁早摆脱吧！
“帮我搞定东皇太一，我会单独找妖皇帝俊谈一谈，要是我没有看错这个人，妖皇帝俊不会放弃利益上的交换，我又不是夺舍他的孩子！”
陆压越说越气，好好一件事谋划了这么久，竟然差点功亏一篑。
“你可以换个爹啊。”时辰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非要他认下我这个‘侄子’不可。”陆压流露出一丝混沌魔神的恶劣，混乱无序，又小心眼地记住每一笔账，“接下来靠你了，成功之后，我才可以放心发挥全力，以舍弃根脚为代价打出的混元一击……想必你也会很期待吧。”
时辰的脸色正了正，严肃道：“是的，我会很期待的，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鸿钧敢帮天道追杀混沌魔神，就休怪他们发疯了。
“那么，怎么做？”
“哭。”
“……？”
“说错了，我会使你身上的时光重叠，让未来的你暂时代替现在的你。”
“这样有用吗？”
“有用。”
你根本不知道东皇和妖皇有多疼爱你，好运的家伙。
时辰道人微不可察的酸了一下。
作为诞生于混沌之中的混沌魔神，他们无父无母，一切靠自己争夺，因此养成了自私自利的秉性。哪里像十太子陆压那么好运，所有路都有人给他铺好了，就算妖族没了，还有女娲抚养陆压，更别说三清对他照顾有加，玉虚宫和碧游宫任由他闲逛。
不行了，再想下去他都想夺舍小金乌，体会一把躺赢到最后的感觉了。
这都是命啊，呸！
陆压倏然眯起眼睛，危险地打量着时辰，“我怎么感觉你在心底骂我？”
时辰笑道：“没有，我是在羡慕你啊。”
陆压道友，你未来流的泪，都是你现在脑子里进的水。
让你不听我的……
凌霄宝殿上，太一远远地看着东皇宫那边发生的事情，没有去听具体的对话，留给了两个混沌魔神谈话的机会。他发誓，陆压要是敢跟着这个人逃跑，自己就追杀他到天涯海角，不用天道出手收拾混沌魔神，自己就会替天行道！
太一的杀意在眼底流转，若是帝俊在身旁，定然会发现太一有事瞒着他。
可惜。
就算是亲密无间的哥哥，此刻也在太阴宫里浪。
太一用手撑着脸颊，睫毛垂下，感到一丝寂寞。自己心里有一团火在烧，却无人能诉说，他必须把这个秘密瞒住，这样才不会伤害到自己的兄长和嫂子。
忽然，太一的脸色柔和下来。
“小金乌。”
在他腹内孕育着的孩子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情绪，蹭着蛋壳，“啾啾”地叫着。
不论未来有多少阴谋，自己的孩子总归是真的。
“以后……你就是哥哥了。”
一定要管好那些侄子，别让他们到处乱跑，碰到危险就回家，妖族永远是你们的后盾。这辈子，小金乌们会慢慢长大，与十二个侄女一起活蹦乱跳的在太古天庭到处乱窜。不管是仙凡恋还是下界游玩，太古天庭才不会像玉帝时期一样连谈恋爱都不允许。
孩子们永远会是自由快乐的……
得到陆压的传讯后，太一再度恢复之前的态度，目光里有了一丝谨慎：这两个混沌魔神想要玩什么花样？
“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陆压。”
太一从宝座上消失。
回到东皇宫，留守在这里的东皇钟就迫不及待地飞到了太一的身边。
太一伸出手想要接住自己的伴生灵宝，未料东皇钟没有落在他的手心里，而是在他四周绕了一圈，十分雀跃地又飞往了殿门口的方向。
“嗯？”
东皇钟是怎么了。
殿门口那里走出一道跌跌撞撞的人影，对方忽略东皇钟，直接朝他奔来。
“哇——！！！”
赤金色的瞳孔里被泪水溢满，哗啦啦地流个不停。
陆压扑入了僵立的太一怀里。
“叔叔！我是小十！”
“我是龙凤大劫尾声时候的小十！我不是那个混蛋的自己！我是小十啊！”
妖族十太子在活生生的东皇太一眼前哭得肝肠寸断，泪水从下巴滴落，灼烧着地面。在时间的伟力之下，还未发生过的事情有了改变的转机，而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仍然停留在他们的心中，成为了永远的疤痕和伤痛。
后羿射日的那一天，最小的陆压是被他的九个哥哥拼尽性命保护下来的，兄长的血染透了他的羽翼，否则他坚持不到能够见到妖皇和东皇的时候。
不是什么手段。
也不是什么阴谋。
混沌魔神没有操控人心的力量，他能够挣脱大劫，背后是一双双推开他的手。
这活下来的一线生机，让陆压悔恨痛苦到无可自拔。他根本不想独活，可是为了他牺牲的人太多太多，他在几乎崩溃的状态下觉醒了过去的记忆。
然后，他几欲疯狂，在娲皇宫里自残，自己原来不是父皇和母后的孩子，自己是假的！
陆压积累的所有绝望与悲痛倾泻而出。
“都是以前的我的错！”
“都是他！”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是父皇的孩子，第十只小金乌，不是混沌魔神啊——！”
“我想救你们，我想救哥哥和父皇、母后！”
“我不愿一个人！”
“叔叔，求你相信我，我没有夺舍别人，我没有欺骗你们！！！”
一声声泣血在东皇宫里响彻。
太一听完了他的话语，手臂颤抖，抱住这个快要疯了的陆压，想要卸下对方双肩承担的那一切苦难，不让他被混沌魔神的过去记忆击溃了心神。
“叔叔虽然忘记了很多……但是，还是记得小十的。”
“小十莫哭……”
太一的手指捂住陆压的双眼，不让对方流下金乌呦呦哀鸣的血泪。
“叔叔不相信混沌魔神，只相信你。”
血脉至亲。
他们言语的力量可以撼动心灵。
陆压哭得稀里哗啦，完全抬不起头，“呜呜叔叔……”
可是没过太久，陆压就握起拳头，直接往自己的脸上揍了过去，“我听说他干了什么，我这就打死他，叔叔不要因为我就手下留情，可以往死里揍！”
几拳下去，陆压就鼻青脸肿，鼻子骨折，五颜六色得格外凄惨。
太一惊呆住。
陆压瞪着红彤彤的眼睛，满脸泪水地说道。
“叔叔……我是我……他是他，你不要不抛弃我好不好……”
“我想再当父皇的孩子……”
逍遥自在有什么好的，他只愿意当妖族的小金乌，在亲人的庇佑下无忧无虑的生活。
扶桑树上，一定还会有着他的哥哥们……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稍后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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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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