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山峰从格雷戈里上摇晃、滑落、翻滚,所经之处一路摧枯拉朽,直到当头砸下,就要掩埋整个洛亚镇。
方圆几百米的空间都被它的阴影覆盖,人们此刻的感受……就像是一群被黏住了脚的苍蝇,巨大的苍蝇拍正当头拍下。
外面的人基本都做好了提前牺牲的准备,无论从前他们多么卑微,短短的时间里,他们就做好了选择。而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他们都有伟大圣洁的灵魂。
其实,对于地下密室里的人来说,这么大的山峰砸下来,结果也没有什么不同,人们只会连通密室一起,被拍成肉饼。任你是三阶或者四阶武士,都不能幸免。
密室内的人们焦灼的等待,他们对外界的状况一无所知,山洪的洪峰已然过去,一座大山正砸像他们……室外,人们表情扭曲,哭、笑、呼、嚎,一派人间地狱……
正当此时,一道光幕展开,更大范围的屏障撑起,光华流转,几乎覆盖了整个洛亚镇。光罩巨大而厚实,一时间,仿佛置身于另一片时空,那里有七彩的天幕,陨落的巨峰都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
巨响,所有人在一瞬间失去了听觉,随后被剧烈的冲击压倒在地面,随后昏厥过去。
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巨石撞上了光罩。本该是无形无质的光罩,犹如实质的琉璃般碎裂崩塌,巨石也在碰撞的过程中湮灭破碎。
光滑泯灭,烟尘弥漫……
密室内的人陆续醒来,当他们确认外面恢复平静,才费力挪开封住入口的碎石,来到地面上。
神殿已经不复存在,视线所及,所有高出地面的两米的存在都被摧毁。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地人,他们有的人醒了过来,有的人再也无法醒来。
又是许多人失去了亲人或者朋友,莫妮卡的父母也没有幸免,哀伤的气氛让人不忍描述。
看着缺失了一块的格雷戈里,和周围零碎的大小石块,欧文等人也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洛亚镇有天成的魔法阵守护,面对崩落的山峰这样的巨大威胁,自动激活了这个隔空大阵。随后魔法阵能量耗尽,与巨石一同湮灭,但巨大的冲击还是让多数体质虚弱的人丧失了生命。
到现在,似乎可以解释为什么一波波的兽潮,选择冲击洛亚镇了。
洛亚镇的地势高,水过即消;这里地质好,格雷戈里山塌了一块砸过来,它还在;最关键的事情,大概还是因为这个守护法阵的原因吧。
至于为什么说是“天成的魔法阵”,因为没有人能解释它从何而来,又是何时存在的,也无法解释,怎样的威胁才让它自动激发了……
至于为什么兽潮中绝大多数都是低阶魔兽?大概中阶以上的魔兽,有能力在一连串的天灾中规避自保吧。
为什么天灾和魔法阵这些人类都不知道的事情,这些魔兽提前预知晓了……大概是因为,低等的动物拥有很强的直觉吧。
还有人猜测,一切灾难的开始,源于那场“灾难的征兆”中陨落的流星。流星砸穿了格雷戈里山,导致无尽之海和大陆之间的屏障漏风了云云……
再一次死里逃生,人们居然在部分坍塌的密室里发现了大量的金币、成堆的魔法水晶,甚至还有虚空水晶。这仿佛是神灵的馈赠,又像是补偿,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之后,丢给人们一座金山。
这是一件讽刺又幸运的事情。讽刺的是,在此刻的洛亚镇,甚至方圆几百里的芙兰卡大森林,这些财富毫无用处;幸运的是,带着这些财富,走出去就能成为小富人家……
之前鲁道夫激活的魔法阵,难道最初就是为了守护这些财富而存在的么?这些财富是神殿收集的么?在洛亚镇这样的偏远所在,到底是花了多少年,才集齐这么多……几百年来供奉神灵的财富,是不是都被神殿侵吞了,藏在这里?
疑问,许许多多的疑问,涌现在人们心头,但没有答案。
鲁道夫祭司已经英勇献身了,镇长大人也没能活下来,没有人能够给出解释,人们也无力追究,在财富入眼带来的最初的震撼之后,众人只觉得一阵迷茫:“赶紧逃命要紧!要这些财宝有什么用?”
活下来的大多数人都拿眼睛看向兰姆,没办法,现在洛亚镇能站出来说话的似乎就只有这个年轻的治安官了,兰姆已经隐隐成了居民们的领袖。
或许因为居民们的淳朴和见识短浅,无法想象这是一笔怎样巨额的财富;又或许是大难不死,人们还没有从险境中脱离……另一方面,这是属于洛亚镇的财富,大家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灾难,九死一生的活下来,欧文也不欲染指。
总之,在大山之外,这样一笔财富,足以让人为之疯狂,甚至发动城邦之间的战争都有可能。在这里,三言两语之间就解决了。
兰姆和欧文等人商议之后,提出的解决方案很简单:这笔财富,见者有份,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分一杯羹。在大家逃到安全的地方之前,统一保管,到时候想要自行离开的人,都可以领到一袋金币和一块魔法水晶。不愿意和故人们分开的,届时选一片农场买下来,作为乡亲们新的安居之地。还有剩余的就交给哈里斯城主大人或者神殿吧,也算有个交代。
商议已定,人们草草的埋葬了乡亲,就收拾行囊,准备离开。其实,又哪里还有行囊可以收拾呢……家园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眼前只有大片的泥石沼地,已经不再适合居住。
或许确如先贤所说,“放弃才是新的开始。”已经不再有家园可以托庇,也无可守护,人们反而走的心无挂碍。
兰姆拉着母亲,母亲牵着小罗兰;丹尼尔扯着黯然的莫妮卡,年轻的战士扶着重伤未愈的队长欧文……寂灭、泥泞、无垠的荒野中,一队人开始了他们的跋涉。
离开家乡的每一步,都是逃亡。
蓬头垢面、风尘仆仆,每个人都绷着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安顿下来。曾经英武帅气、绅士又精致的欧文队长,也全无形象,满脸的胡茬中纠葛着干结的泥土。
欧文、丹尼尔……还有兰姆,他们逃亡的终点是哈里斯城。
对于哈里斯而言,伴随兰姆他们而来却比他们到得更早的,是一场滔天的索斯河大水,千年不遇的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