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去,山脉连绵,高岗耸云,碧树含烟,苍松凝翠,景色美而出尘。走了一程路总算是就到了那磴道下,仰头朝上望去,除却白云流连,钟磬之声暗透,别余气象一概不见。
顺着磴道朝上一径摄衣登阶,唐细凤炼有玄功,又加身轻体健,百十来层石阶自不废吹灰之力就已攀上。上至山半腰时,浮云笼罩,擦身如绸,冰凉滑腻,耳畔是那悠悠扬扬钟鼓之声,透云而出,一奋劲,就此登上了石阶高处尽头。
立定身形,纵目观去,是一片片青砖黛瓦,粉墙玉柱,沿着山壁座落着一连片的宫殿观宇。在唐细凤身前是一面绝大空旷的白石广场,在广场中央地方矗立着一柄高达九丈,通体玄铁打造的黑沉沉一把巨剑,被三根碗口般粗的铁链缠护锁固住,通身暗透乌光,蕴有数分淡淡仙意。
唐细凤方才一上来白石广场,就闻不知何处一座鼓楼内传出清远广大,辽阔沉厚的鼓撞之声。跟着,身前一座琉璃瓦,白玉柱,青金匾的一座主观里影影绰绰飞出一大片人影来,密如黑点,齐刷刷的望白石广场上而来。
一团彩云落处,从内走出一个个面容清秀,身着道装,背插单剑的人来。看他们个个丰神俊挺,识仪如玉,双目清如水,沉似潭,昂藏七尺,神锋玉立,颇有些修为。
一众来人里走出一个年纪稍长,头挽道髻,海下蓄着三绺青灰色长须的道长来,朝唐细凤微施一礼,张口即问道:“还请教这位少侠尊名,不知何故来我无量剑宫,还请赐教!”
唐细凤脸色淡漠道:“在下唐细凤,今日来此乃是为求一物,不知贵宫主范长圣今日可在宫中?”
这一番话出,为首那人心下略是一震,面上已是现出机警之色,捻须回道:“不知这位唐少侠,要寻本宫主有何要事?”
唐细凤目光骤然一冷,对范长圣的略无所惧倒是有些意外道:“范宫主,唐某受人之托,来向你讨要一物,若是范宫主慷慨以赠,自皆大欢喜。可是,你今日若要说半个不字,那可就……”
范长圣久经江湖,身历百战,在这蜀中之地也是名望颇重之人,他从未见过唐细凤,自以为他是个无名之辈,并不如何在意他。唐细凤话刚说完,范长圣就接口道:“不知唐少侠受何人之托,又要向本宫主所要何物?”
唐细凤渐渐解下刀匣来,放在身前,从从容容道:“唐某受了金雕门之托,来此将龙阳玉钥带走。若是范宫主能够完璧交出,唐某可保证今日无量剑宫香火周全,若是稍有违背,那唐某这修罗刀可是不认范宫主的面子。”
范长圣脸上怒云飞聚,须眉气得直跳,暴跳如雷道:“哼哼,金雕门。”
唐细凤一拍刀匣,匣盖随之震开,从里面弹飞出来一把雪亮如霜,冷芒湛湛的修罗刀来,唐细凤眼疾手快,登握在手。那站在对头的无量剑宫中人个个手指掐诀,念诵符咒,手朝后一抽,一柄柄冷光如电,隐有霞彩的镔铁长剑持在手内,作势欲斗。
唐细凤手中修罗刀冷芒神湛,摄人心魄,而且一出手时就已附上雷瀑刀气,力求速战速决,免得侯其再有奥援来助。范长圣一眼睹见唐细凤手中修罗刀上已是释出雷瀑刀气,自然是大吃一惊,尤其是当修为有着相当的境界后,刀气更是难炼,因而更是惊讶。
唐细凤手握修罗,朝面前的一众无量剑宫人道:“怎么样,是和你们师父单独过过招,还是一起?”
这话对于久已成名,威望素著的范长圣来说简直如同在他脸上啐了一口口水,这样的奇耻大辱,怎生能忍,拔出剑来,咬牙切齿的就要上去拼命。这时,突然在范长圣身后的响起一道透着几许空灵之意的男子之声来:“师父,您老人家在江湖上大有名望,与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过招,大不合您的身份。何况,就算是胜了,日后传将出去,江湖中人也会说是咱们无量剑宫以大欺小,反而让这小子扬了名,师父万不可上他当。”
范长圣顿了一顿身形,沉思半晌后,深觉有理,这才撤了浑身经脉内暴动如涛的真气,笼于紫府之内。抽剑还鞘,锵的一声余音散去后,范长圣端正了一番威仪,声如钟发道:“既如此,青风你就下场来,替本宫主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海深的无知后进。”
话音未落时,就见一班人丛里翻着跟斗,飞将出来一相貌风流,衣冠楚楚的青年男子来。他身着白袍,手持长剑,英姿飒爽,然而眼中邪气总是遮不住他道心不稳之象。
青风目瞩唐细凤,朝他恶狠狠的道:“无知小子,今日且教你看看天陨剑法的厉害。”话不待完,就已足下猛蹬,抖剑来取,看他起剑之姿,似乎颇有些根基,并非一般俗流。
唐细凤心寂神定,纤尘不染,一身气机早已通于天地,无分彼此。看青风仗剑而来,剑走奇锋,极有章法,隐合天地之道,果是受了正宗剑法心诀方能如此。
说时迟那时快,青风剑锋如破江而出一条青蟒,夭矫凶猛,凛凛深具威势,眨眼间就要刺至前心来。唐细凤身子微侧,吸气凝立,轻抬手,重下刀,将青风攻来的剑势巧妙化解来,本来凶猛轻便的一招竟是就此如石沉大海,没有留下半分痕迹来。
青风在无量剑宫内修炼剑法多年,自负乃是同辈弟子中最独得造化之人,可是方才信心百倍的一剑,竟是被唐细凤轻轻易易的就给破开,心中大是横怒。身子略一站定时,双腿一缠一绞,反身一剑如灵蛇出洞般凌厉递出,正要此唐细凤的后心要害。
一剑如电,其速快极,这一攻再攻之间,无不行云流水,熟极如流,大得天斧功成之果。唐细凤猛觉背后一刀冰冷刺骨的剑气袭至,手腕翻转,将修罗刀挡住后心险位。呛然一声,刀剑顶在一处,火星明耀,飞射如雨,青风一剑又是未能奏功。
青风剑法本是不差,可他急功近利,往往剑走偏锋,心性不定,自然难免炼剑时有走火入魔,偏离大道所在之象。反观唐细凤,心定如水,以静待动,念起刀至,若要出刀,绝不迟疑。何况本就刀艺精湛,临阵经验又丰,纵是禀赋高如青风者,也不禁暗暗处了下风。
青风心中急怒交加,双目一圆,打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默诵某种剑诀。突然,嗡的一声长鸣,青风手中长剑突发十余丈之长的玄黑色剑光,凶若风暴,呼呼作响。
口中符诀念毕,青风面目狰狞起来,脸上一股黑气游动,就如一条蚯蚓在肌肤下蠕动。跟着,面额处裂开一道血口,一股湛湛黑气喷涌而出,一滴滴精血连贯飞出,在空中聚成一团暗透宝气的拇指盖大的血团。
青风一手将精血托住,另掐一诀,又将精血攫住,揉搓散开,将先前喷出的黑气裹住,注入手中的长剑剑身之内。呛然一声剑吟,已起风雷之势,青风双目血红,使的正是一门血咒剑诀,可在一炷香的时辰内,提高剑法造化,更上层楼。
唐细凤道:“炼剑入魔,难道这就是无量剑宫所谓的万剑如一,剑元归心,入魔且不自知,已是离死不远。”
青风长身纵起,手中长剑血光滔天,激射出三十丈开外的血色剑光来。唐细凤手中修罗刀,小乘境界的雷瀑刀气则是丝毫不遗,尽数逼发出来,略一沉身,修罗刀苍若龙吟,刀光亮若孛星,煌煌有气吞山河,控压全场之势。
青风腾起半空中,拼尽真气,朝唐细凤脖颈出拼力一挥,一道血剑剑光如飞云疾电般激射出去,果比先前不同,煞是厉害。唐细凤手仗修罗刀,猛一顿足,身子腾飞而起,手臂立时前伸,修道刀朝前劈斩而去,与青风的血剑剑光对斫在一处,轰的一声爆炸声起,雷瀑刀气直接将若一道赤云疾驰而至的血剑剑光斩成一片虚无。
青风不甘服输,提剑朝唐细凤飞奔而去,而唐细凤则更是战意冲天,修罗刀朝青风的血剑斜刺里罡猛无比的砍下。一记刀光过处,咔嚓一记断裂声,血剑上凶恶血光溃散,再无东山再起之可能,青风手中长剑断作两截,掉在地上。
青风久愣不语,眼中一滴泪随之掉下,斗意在那一刻彻底土崩瓦解,败得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