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一夜过后,天方蒙蒙亮,唐细凤就已醒来,盘膝而坐,坐炼玄功,身旁的右手边是自己的长刀。
坐炼片刻,只觉真气如沸,凝重雄厚,显然已具太虚境五品圆满之象,若要完美升阶,则需要一样天材地宝或是灵丹相渡。唐细凤缓自平复真气,笼于檀中之下的气海内,玄关灵窍也都相此闭阖,整个人的气机绝似一把含锋不露的神刀。
炼功已罢,唐细凤收拾好衣囊佩刀,就转下楼去。挑了一张昨晚的旧桌,简单用了些早饭,正在盘思望哪里去时,忽闻楼梯间传出杂沓的脚步声,听他们脚步声匆匆急急,却不想紊乱之象,心性功夫已是修持到一定境界。
旋即,从楼梯下来数人,却是昨夜杀人取房的在人间一众。这帮人随意挑了一张桌,与唐细凤仅是斜向一桌之隔,命小二搬上早点。小二既得他等恩惠在先,自然侍奉的十分周全,很快就将一应早点陈毕。
在人间一众人刀不离身,总是用着早点时,刀也离手切近,用时即取。用了一会后,当中有人道:“大哥,依我看,这次紫霞海老仙兵解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道上门派多已闻风,看来对紫霞海老仙留下的诀法遗宝大有觊觎之心。”
此言一毕,就听一沉稳浑重的男子之声答道:“紫霞海老仙这番兵解无异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所遗一干法宝诀法自有千金之贵。一路来时,遇合上了不少同道门派和左教中人,目的已是不消多讲了,定是往紫霞海去了。”
这时,又有一声线稍显清亮的男子张口道:“大哥,这次咱们先行作壁上观,等诸派杀个元气大伤之时,坐收渔翁之利,真乃一计良策。”
为首人道:“这次紫霞海之行,看似为争夺紫霞海老仙所遗法器等物,实则是联盟同道,诛屠敌对。我等奉了秘主令谕,联合一剑隔天,要将死对头烟云十二楼歼殄,纵不得尽去其势,也当损它八分。”
当下已有附和之声应道:“大哥,说的是,这烟云十二楼一向与我们在人间针锋相对,要不是秘主图谋大局,早就收拾他们了。”
为首之人道:“你等也别掉以轻心,烟云十二楼屹立江湖多年不倒,且风头日盛,大有逐鹿鼎足之意。何况,他门下也非易与之辈,临阵时还是切记小心,莫要掉以轻心,贻误大事。”
众下无不唯唯附和,连连点头称善。
用完早饭,在人间一帮人已是算还早饭钱,提刀出了门去。一旁,一直细细留神倾听的唐细凤,深觉有趣,想不到一场呼之欲出的夺宝之战中还有伏着这样机心城府的一笔,江湖路,果然处处险波恶潭,万分凶险。
唐细凤无意归家,又对这桩分波极是有兴趣,也就心拟前往紫霞海一探究竟,结了余账,就背囊领刀出去,直望紫霞海去。
紫霞海距此不下百里路,路远迢迢,间隔山水,行起来更是颇有难处。不过,这对身怀功行的唐细凤来说,险山绝谷,长河幽涧都如履平地,不过他贪恋水色山容,江河喧,不免耽搁些行期脚程。
这日,紧赶慢赶总算是在日色平西时到了云宿城,距离紫霞海也就十余里。若是站在云宿城头上朝西望去,可见一片紫白相间的大海,沿山覆盖,却非真的大海,而是一种峰上奇花,曰‘梦霓云绮’。
此花性异,只得在冰天雪地中盛放绽开,受不得一丁点炽热之气,若是受了,立时枝枯花败,自焚于烟。由于花开时,紫气氤氲,浮飘若霞,醉人眼目,且花香淡雅清脱,怡人神脾,故此就将此山称作紫霞海。
唐细凤打尖住店,正在房中休养,连日来赶路的乏累实是不轻的。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唐细凤顶心处忽自盘萦而出一团白气如雾,冉冉浮升,面上一股细腻光润的玉泽已呼之将出。这时,唐细凤徐徐吐出一口气,出口如烟,随风四散。
睁目之际,气海内的真气微微一震,发出一声龙吟般啸,却是在不意之间晋升到了太虚境六品。这下,未假天材地宝与灵丹妙药,竟也是圆满晋迁太虚六品,自是喜之不胜。
唐细凤出房门,下了楼去,钱囊里只剩下二两多银子,从山中带下来的积蓄已是差不多花个罄尽,要赶紧设法弄点银两来,否则吃喝都不成了,哪儿还有气力杀人。
这家客店没有自带食厨,手里的钱也是用不了,就出去想要寻间酒馆。出了门去,满目楼馆,琴阁书观,茶铺酒肆,无不临街林立。唐细凤左右望去,心中寻思手里的钱可容不得他恣意乱花了,正在踟蹰时,无意间望墙上一瞥,却是一张悬赏榜文。
唐细凤走了过去,朝那悬赏榜文看去,却是本处一家叫镇威镖局所张贴,上面画影图形,乃是一豹头环眼,肌肉虬结的结实大汉。上面写明了此人掳截镖银,杀伤十数人等等罪状,并注明若得人头,赏银百两。
唐细凤看后,满意的点点头道:“这下钱有着落了。”说完,就将这张榜文撕下,揣在怀里,寻了一间大酒楼,上去吃喝。
吃完时,已是出了楼来,沿街瞎逛,打发时辰,准备待得夜落时分,再去取了那人首级。
正在闲逛之时,不知哪里起了一阵骚乱,一个衣衫褴褛却相貌清秀的男子撞进唐细凤怀里。短短一刻之时,二人四目一对,却是各皆神魂一阵,那人连道对不起,忙就站起走开。
唐细凤见他眉清目秀,面如凝脂,眉间隐有黛色,唇缘朱色残留,分明是个女子假扮男装。心中略一笑时,念道:“这样拙劣的易容之术,又能瞒过谁去,只有傻瓜才会上当。”蓦然这时,唐细凤恍然大悟,手往怀里掏摸时才发现那纸榜文已是消失不见。
这下,唐细凤才是如梦大醒,回头要追时才发现人潮如流里,哪里还能找寻到她的踪影,只得苦笑一声作罢。好在先前已是记下那人名姓与安身所在,有无榜文倒也不打紧,就一路坦然前游,乐得适意。
好不容易捱得夜幕落降,四野昏黑,唐细凤这才单人提刀出了云宿城去,望城外九羊山青石寨去了。唐细凤自白莲峰上山路走得极多,早已习惯,踏上一条入山道路。若这次是追杀仇家,可能就会施展情轻身功夫,在树上潜行,不过这次是诛杀干法违纪之人,无庸避忌。
青石寨立于九羊山山巅,此时正高举火把,大摆筵席,歌舞庆欢,遥遥可闻莺歌燕舞的靡靡之音。唐细凤朝上一瞩,嘴角朝上一弯,笑道:“牛羊之辈,吃饱喝足就该上路了。”
青石寨内的大殿上,一帮匪盗头目正在围桌团坐,桌上牛羊肉盆盛,上好烈酒倒得满满几海碗。中有为首的举碗道:“众位兄弟们,咱们近来劫了一趟镖,收获可是不小,足足三千两银子,够咱们山上半年用度得了。来,咱们干它一碗,庆贺此喜。”
一众头目正要举碗相碰时,却听殿外有一道少年之声响起,道:“再大的财富,也须有命在才可尽情享用。不过教人惋惜的是,天向不从人愿,你们今夜都会死在我刀之下。”
这一帮头目当时怒火攻心,可是心头亦为之一惧,此人犯山不露痕迹,连守山的弟子和密布山中的暗哨都未察觉,实在骇人惊魂。也或许,并不是他们未有察觉,而是察觉出来,却没有命来禀报。
当中诸人细细一想,不禁冷汗泉涌,心头涌上一股森森寒意。可是,门外有人挑衅,口放厥词,若不出面,由其为非,只怕日后江湖上再无立锥之地,遂各各领了兵刃,出殿应对。
殿外,一片白石广场的中央却是一剑眉星目,衣衫翩翩的少年,侧身而立,手中一把玄铁作柄的长刀插在一半新不旧的木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