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没有人说话,办公室里格外安静。
“尽管我们学校总体水平要低于名校,但我依然相信,在我们的学校里总有一些有上进心的学生,也总有一些家长非常渴望孩子成才,但我不希望你们的孩子影响这些孩子的学习。我们学校再差,每年也会有学生能考到仅次于‘六大名校’的二类中学。”凌丽说,“如果因为一小部分害群之马而影响了这些学生,我觉得我这个校长就不称职,我就对不起这些好学生。所以,我今天叫你们这些学生家长来,就是想告诉你们,如果孩子下一次再在课堂上捣乱,我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我还有个想法,要是再犯这种问题,你们当家长的就来学校陪读,跟他们一起听课。”
林子祥正要表态,突然有人敲门。凌校长还没来得及说“请进”,一位瘦瘦胡子拉碴的家长就推开门,探头探脑地朝里面张望,好不猥琐。
“你找谁?”凌丽问。
那个瘦小的男人将门缝又推开了些说:“你是校长吗?我儿子说你找我?”
凌丽从办公桌前站起来正准备开口,这名男人就嘟囔了起来:“放学这么久了,你们怎么还不让孩子回家?我这会就要出摊了,忙得跟啥一样,你们尽给人添乱……”
“你是谁的家长?”凌丽脸上浮现出了不悦。
“我是张凯他爸。”
“噢,你们家张凯今天在数学课堂上不遵守纪律,跟孩子们打打闹闹……”凌丽说。
“孩子嘛,就这样……人们不是常说‘男娃十来岁,猪嫌狗不爱’……”男人撇撇嘴说:“我家的孩子天生就不是学习的材料,他这辈子念不了书……”
凌丽一时无语,他看了看林子祥说:“你先带孩子回家吧。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要是孩子再犯毛病,你们家长就来教室陪孩子一起听课……”
“什么?让家长来学校上课?天下哪有这种事……学习是自己的事,谁能替代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我娃的命里注定他上学上不出什么名堂。”瘦小的男人有些多嘴,他掏出手机看看时间说:“老师,我也知道你们把他留下是为了他好,可是我这会就要去出摊了,这个月下了几天雨,我得趁着晴天赶紧把损失弥补回来。”
“你是摆地摊吗?”凌丽问。
“白天跑跑摩的,晚上在夜市摆地摊。这个月的摊位费给城管都缴过了,晚了,就没好位置了。”男子说:“你有啥事就赶紧给我说,我回去把儿子打一顿,就不信他以后还敢捣蛋,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凌丽一时语迟。她又看了看林子祥对他说:“林浩然爸爸,你先带孩子走吧。”
林子祥应了一声,便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张凯爸爸,你先坐下,有些事我还是要给你说清楚……”凌丽当天接待这几个学生的家长,一直忙到了晚上8点钟,还好,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会有家长一夜不来的。
晚上,黑灰色的夜幕笼罩着整个紫华,一束昏黄的光线从紫华市钢铁厂老旧家属院一间狭小的屋子里泄了出来,屋子里林子祥关掉电视,陷进简易沙发里,他对面是默不作声的儿子林浩然。屋子里头一间几平米大小的卧室里,林子祥的母亲吃下半片安眠药,早早地关掉了床头的台灯睡下了,紧接着,卧室里就传来一阵阵轻微的呻吟。
这是一间极其老旧的砖混结构的两室一厅套房,房子很小,里面的家具和摆设也跟房子一样陈旧不堪,旧归旧,但物件的摆放得还不算凌乱,电视柜上,插在罐头瓶里的一把褪了色的塑料花,在钢丝支撑下依然挺立着;客厅里的白色冰箱也已泛黄,但盖在上面的一片没了光泽的粉色蕾丝方巾,给屋子里凭添加了几份温馨;一只沾满灰尘的毛绒长臂红猴子调皮地吊在墙上,冲着人做着鬼脸……墙角下边整齐地摆放着几只手工做成的黄色小木凳,几乎每个凳面上都留下了一个个坑坑洼洼的印痕,这是林浩然幼年玩耍时砸出来的印子,这些小木凳是他的玩具。
房子里每个家具和每个物件的摆放都是林子祥布置的,他虽然有些讨厌自己身上的那股子牛肉饼的气味,但脱下那身带着牛肉饼气味的衣服,剩下的时间就全部留给了生活,做点小手工,摆弄些物件,还有看看推理小说和悬疑片,这些都是林子祥喜欢做的事情。
“调皮捣蛋有意思吗?”林子祥把肥胖的脸板得很平。
林浩然却不以为然,在手里正玩弄着变形金钢,对爸爸爱搭不理。
“我问你话呢?”林子祥把声音压得很重。一字一字地问,有点咬牙切齿。
“有意思……”林浩然头也不抬,说话时不屑一顾。
突然,林子祥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隔着玻璃茶几“啪”的一把将林浩然手里的变形金钢打落在地,顿时玩具四分五裂,一个个小零件到处飞溅。
林浩然扭过身子正想跟爸爸叫板,这时,看见怒气冲冲的林子祥正喘着粗气,摆开了一副要收拾他的架势,林浩然的脸唰地红了,立刻耷拉着脑袋。
“实验小学不要你了,要不是红枣坡小学收留你,你早都成了流浪儿,你居然还不好好学习,在课堂上捣蛋……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我每天起早摸黑,辛辛苦苦给人家做牛肉饼养活你,你却好,成天在学校捣乱……你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林子祥呵斥道。
“老师讲得没意思……”林浩然辩解:“又不是我一个人玩,大家都在玩,是他们拉着我玩的,再说了,老师要是讲得好,哪还有那么多同学玩吗?”
“别人跳沟你也跳?别人不听讲……你……你有没有脑子?你咋就不看看人家认真听讲的同学……你们这些捣蛋鬼就他妈的臭味相投……”林子祥怒斥:“你是个猪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