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道:“张将军谬赞,不敢受也!”
许攸冷笑道:“如此高赞,是不能受。若是败了,岂不是这马屁也扑了空?!多丢人!”
这话一出,可把张杨也给得罪了!
张杨很生气,也不会给他半丝颜面,当众脸就垮了下来,咬着牙,他说点好话,还要被这样的东西给奚落?!他正要反唇相讥。吕布只当和事佬,笑道:“诶?!战之前,观战只可,不要为口角争长短!”
张杨噎在那里,只能作罢,只是剜了一眼许攸。
许攸本来就与他不对付,冷哼了一声!
吕布心思早不在他们身上了,只是津津有味的看着城下的兵马。
城下可用壮观来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震撼,很难形容。历来人们对于规模效应的反应都是极为强烈的,谁不爱大场面呢?!当前提是战争的时候,看着这一切,是既兴奋,又激动,还有恐惧的。
战争是分生死,是毁灭,是将一切重组序列。它必有输赢,或是双输,但不可能有双赢。哪怕是经验丰富的战将,也是必然兴奋的。那是热血的冲动,它在血液里盘旋,流动,加速的流转。
哪怕此时他们并没有很多的信心,还有着对赢的把握,可是他们却愿意去相信他们的军师,哪怕他们的军师从未真正的展现过他的实力。真正的能力!
可是,他们愿意信任,愿意托付。因为女公子选的这个人,他们对女公子有信心。因为吕布此时的毫不怀疑,淡定不迟疑,心大。他们愿意相信军师,因为就算失控又怎么样呢?!他们还有吕布力挽狂澜,吕布哪怕平时再不靠谱,最危险的时候,有他在,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他们也是有着底气的。
更何况,就算不能力挽狂澜又如何?!撤退就是了!他们本就没什么值得失去的!
这座城池,说实话,本来就不属于他们。是他们的军师用计得来的!徐州与冀州现在战略地位离的太远,是不可能,至少现在不可能就能将它防守的。他们都一清二楚!
这一切的综合,让他们淡定若斯,毫不怀疑司马懿,那种信任,是极致的托付,是性命和热血的信任。是豁出一切,与他拼死一搏的无尽勇气!
这一夜,是司马懿真正的崭露头角的一夜。他从士子之中出来,露出峥嵘,证明他是有着怎样的大局观的一个人,怎么样老谋深算的一个真正的战略军事家!
他所拥有的,不止是小的战术计策,更拥有的是罕见的全局的把握的极致展现!
指挥大规模战事的军事能力,非寻常人之所能有!
今夜,是属于司马懿的序章,是他的时代的序幕。
夜幕来临了,对面的兵阵之中火光亮起,都是火把,燃起,熊烧着连在一起,有一种被它所包围的感觉,不由让人心脏一缩。
若是胆怯的人,只怕此时也会产生极致的恐惧。
诸将都已就位,有少数战将站在司马懿身侧,只听他调遣。谋士等人也就没有就位,他们当然远没有司马懿这般的淡定,而是不停的交首接耳,对着城外的军阵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不过眼中并未有恐惧,而是有着兴奋,或者是分析!
“投石机以重击,再配合以火攻箭机,先打乱我军城墙上的布置,再辅以云梯来攻城,必是如此……”
“不错,无论城墙有多厚,无论守兵有多雄厚,若袁熙押上全部兵力来攻城,我军也必会吃不消……”
“所以,要先掌握主动,打乱他们的步奏,以攻为守,而不是以守反攻!”
不少谋士皆纷纷点首,又对着敌军的兵力指指点点,哪里重,哪里轻,哪里是什么军营,哪里又是辅佐,哪里是火力,哪里是弓箭营等等,竟是一清二楚。
这么临阵分析的淡定,竟有一种不是在打仗,而是在观棋的味道!
踏踏踏!有斥侯并列上前!
“回主公,报军师!敌军的投石机的数量与位置已经较准完毕!”有传信兵有条不紊的前来汇报。
司马懿从旗兵手中接过了小旗,那枚旗是红色的,只见他将之插到了前方的棋竿洞中,旗很小,并不是给全军上下看的,而是给旗手以及通信兵看的,只见通信营的兵士们看到,如游走的蛇一样的往四处的兵营去通风报信,而这只在一瞬间发生,仿佛一个巨大的仪器,司马懿给出了信号,而这个机器开始精密的转动,直到此时,才些微的露出它的一角,它不仅是高精度的,高密度的,更是有效率的,上令下达的最高指令得以最快速度传送出去!
这是何等的管理能力!
各信兵如鱼一样的到达各位置,迅速统一的置换上了一枚红色的大旗,迎风招摇,然后各营专门盯着红色旗帜的信兵立即将信息传到各将领耳边!
然后迅速的也插上了红旗,再给以反馈,表示已然全部就位,并接到了进攻的信号!
这一切,都是无声发生的,像多米诺骨牌,那种效率,便是马腾看了都直瞪眼!
司马懿站在旗帜前,似乎定住了。全军上下也都摒住了呼吸,只等最终的信号发出!
而此时城墙上的异动,也被袁兵的通信兵报到了袁熙面前,道:“……城墙上的旗帜突然换成了红色,全部!”
“红色何意?!”袁熙道。
“不知,不知是准备进攻,或是防御,还是待命……”斥侯道:“虎威军的每遇战指令都不同,各旗意目前并不知。”必须要等他们开打以后,才能根据他们的所作所为,来作出判断。才能应对!
“将军,虽不知何意,然,我军不必再等了……”各将道:“不若先进攻!邺城虽大,然也抵不住万人同攻!我军共四万人,何必惧他们?!虽前后有敌,然只出一万人,足以攻略下城池!”
袁熙脸色变了变,临城已至战,不战已不可能了!只是他知道,这么大的规模,这么大的阵势,倘若此战不能攻入城,便不可能有再,有三……一旦攻不下城,就彻底的不必再僵持攻城,因为气势一旦下去,很难再提上来。毕竟这是拔回自己的城池,而不是拔敌营。
若克敌,十战十败,只要调整的好,也未必丧气!
可是,拔自己的城池,本就惧伤城内百姓,有克己之嫌,如果还一遇如此大战不克,那根本就没希望了!
袁熙能鼓起这样的勇气来战,本身就已经做好了,万一不克敌,而只能被迫退兵的准备。否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毕竟这个局势与一般的攻旁人的城池是完全不同的状况。死磕,可不是一个好办法!
这一战,很重要,对袁熙很重要,对司马懿也很重要,对邺城更重要,对局势,更有大的影响力。
已无退路,必须要一战!
袁熙道:“传令下去,既刻攻城!投石机先行,火攻箭手在中,弓箭在后,配合以云梯,各军营配合行动!点火为号!”
“是!”各斥侯骑马拿着火把火速的传令了下去,最巨大的火矩被点燃,鼓声擂起,惊动天地,如同巨雷。那种共震,叫人心头发麻!
进攻的信号已起!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大军刚刚预热,正在启动,却见城上先发制人!只听一声巨响,砰的一声砸了下来,这种动静,震的地都动了一动!
整个袁兵阵中都吓了一大跳,哗然的打乱了阵脚,因为人还未震惊,马已经受惊乱了起来了。
“莫慌!”战场太大,只感觉到地动,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多离的远的人一面拼命稳定军心,安抚马匹,一面大喊道:“……何处的动静,去探明!速速!”
各营皆是如此,这一声巨大的动静,让袁熙都没有想到,他也差点从马上栽了下来,脸色微变,人都恍惚了,道:“……何处失守?!速报来!传令各营,若有影响军心者,立斩!”
然而,这一声却远远的没有停止!
只听见更远的一处也响起了一声巨大的响动,十分雷同,一模一样的动静!
产生的震动,有着像爆炸一样的威力,死伤无数……
袁熙整个兵营都慌了,袁熙知道再不能这样下去,否则节奏就先乱了,一时也顾不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便火速传令道:“……投石机反击!速速!”
可惜刚传出去,却又有斥侯焦急前来汇报,道:“报——!”
尖锐而焦急的传信之声到了袁熙马前,不及下马跪下,便道:“……敌军城墙上不知何物极具杀伤力,竟投下来而毁了我军两台投石机!”
“什么?!”袁熙不敢置信,道:“他们城墙上是何物?!且速去令剩下的投石机反击!毁掉它!”
“是!”斥侯火速去了。
“去探明敌军城墙上有什么利器?!”袁熙根本不敢相信,只能火速发布军令,以避免被动。斥侯火速的去了。
袁熙的脸色却青青白白。
因为,他没有得到这个情报。投石机岂能轻易的毁去?!此时的投石机无比的笨重,远攻是不可能精准打击的!它连挪动都难,又怎么能够被轻易毁去呢?!
怎么做到的呢?!一定是有他不知道的兵器。大意了!司马懿必定藏了很多的后手。
袁熙大脑极速的转动,此时也不能完全的指望投石机了,哪怕被打乱了节奏,但他也不能被打乱阵脚,因此不妨碍他极致下令,道:“……弓箭营准备,掩护云梯,立即全面进攻!”
“将军有令!弓箭营准备,掩护云梯,全面进攻!”斥侯四散传信而去!
袁兵毕竟是正规军,就算乱了点节奏,也没有完全的被乱了阵脚。
然而接下来,在漫天箭雨以及火箭之中,照亮了城墙上的那巨大的如鸟型的大物,只见它开始重新调整方向,有条不紊的修正了角度,砰!又一发出去,精准打击到了另一枚敌军的投石机!
袁兵投石机又能有多少台?!此物极其的笨重,就这瞬间已打去三台,废了三台,还有多少台能够被这样的东西打掉的?!
此时许攸心中极度的惊愕和复杂。马腾更如是,他怔怔的看着那个巨大的如鸟隼一样的东西,没料到它的攻击力如此的强悍!
它绝不是投石机,因为它需要调整角度,甚至上面还有一些远距测算的小装置,而它用的是重型的像弓箭头一样的东西,长相有点像蜘蛛,用八到十个角,尖锐而冷酷,借助这个投出去,一瞬间所产生的破坏力,足以打掉石头!
这是改进装置,虽然令马腾震惊,可是更令他震惊的是它的组装是可以拆分的。当然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它具有测算的功能,可以做到精准打击。怎么测算到的?!
或者说,司马懿的情报能力也足以令人震惊,为了怕袁兵对他们造成破坏性的打击,他必已早知袁兵中真正的投石机的数量。必然是笃定知道的,甚至都可能知道它们的位置。
如果没有这样的胜算,或者说是自信,他怎么敢叫吕布上来观战呢?!
马腾正发怔间,只见漫天而来的箭向着城上来了!它们到了天上,亮的像星星,却是尖锐的要夺人性命的星星!
城墙上的盾牌瞬间列起,将他们包裹住了,几乎没什么死角!
有无数的弓箭凿进了城墙里,发生铿锵的声音,有点刺耳!
他们在一个烽火台里,本就已有了遮挡,此时有盾,哪里惧怕这漫天星雨般的夺人火箭!
只见那巨型鸟型兵器,按着既定的路线开始一个个的反击,有条不紊,甚至手熟了以后还更快了,袁兵的投石机一个实力都没能发挥出来。还没准备好就已经被击碎。而城墙上的攻击开始了!
弓箭对杀!?
并非如此!
是火杀!
投石机失效,而要投到城墙上的火油,自然都已经不达射程目标。那么,它的存在,便成了他们自焚般的自取灭亡的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