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细雨骑驴入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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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箫合奏乃大师之作,混入的怪腔怪调亦无比和谐,其中的江湖豪气喷薄而出,众人亦听得痴醉。

一曲唱罢,王维与萧默两人开始讨论,王维觉得配以歌词和唱腔需改进一下曲调,独孤心慈无所谓。

钟离错默默的上得画舫,虽是落入湖底,但浑身却已干爽。

“汝不必失魂落魄,汝一凡人怎与仙女争锋?”独孤心慈哈哈大笑,无比嘚瑟。

“得,汝等均不是人”钟离错自嘲,抓起酒盏大饮。

王维与萧默一番调试,再次奏响乐谱。

开曲是沉稳的七弦琴的琴音,甚是优雅,过得片刻,有几下柔和的箫声夹入琴韵之中。七弦琴的琴音和平中正,夹着清幽的洞箫,更是动人,琴韵箫声似在一问一答,同时渐渐移近。忽听瑶琴中突然发出锵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但箫声仍是温雅婉转。过了一会,琴声也转柔和,两音忽高忽低,蓦地里琴韵箫声陡变,便如有七八具瑶琴、七八支洞箫同时在奏乐一般。琴箫之声虽然极尽繁复变幻,每个声音却又抑扬顿挫,悦耳动心。又过了一会,琴箫之声又是一变,箫声变了主调,那七弦琴只是玎玎珰珰的伴奏,但箫声却愈来愈高。最后突然间铮的一声急响,琴音立止,箫声也即住了。

众人听得更是心旷神怡,王维示意再来一次,并让独孤心慈加入唱腔。

于是等瑶琴变音后,独孤心慈再次张嘴开唱,这回韦二郎也开始唱和,接着众人一起欢唱起来。

这首怪歌似乎有些魔性,曲调虽是古曲清心普善咒,但配以歌词朗朗上口,初起拨弦为引,如人初现,随即便是温婉吹奏,如山间溪泉淙淙,清新优雅,然后渐渐放低,猛的激扬冲越,似大瀑急泻,玉龙冲奔,傲气尽显,意有杀伐,但一现即收,接着便峰回路转,有如娓娓道来,尽诉前尘,最后曲风再转,自然平和开阔起来,且行且远,如观日出,阳光渐广,猛的放手拂弦,曲终处,却已是天下光明,人亦相忘于江湖。

王萧两人意犹未尽,再来一遍,这回连钟离错也放开心怀高声唱和,“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啦啦啦啦。。。”

第二日,祖咏带着杜甫等人来到南宅,听闻到昨夜欹湖上的比试,均嚷嚷错过了好事,有心让这几人重新来过,却不好意思开口。

独孤心慈也懒得招呼众人,吩咐诸人各自玩耍,中午回南宅宴饮即可。

于是爬山的爬山,游湖的游湖,戏水的戏水,三五成群,两三结伙,均是年轻人,精力充沛,玩得不亦乐乎。

只有王维独自泛舟,沿湖缘溪而上,直至傍晚才归,却兴致盎然,并带回一首好诗“风光三月好,游赏南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并言称要在这春光美景里多呆几日。

“好吧,随汝高兴,某等明日即回京了,汝愿意在这儿呆多久就多久,自己会做饭吧?饿不死即可,什么时候想回长安了,给又一村的人说下,让他们把汝送到灞桥”独孤心慈懒得理会这失恋暖男的心思。

清晨,下起细雨,辋川烟云缭绕,宛如仙境,独孤心慈有心多呆几日,但杜绾县丞冷笑道“汝等迟一日定下条程,这长安亦会多乱上一日,这些武举可不是士子,他们争斗会死人的”

独孤心慈无法,带着众人回京,顺便把一众少年堂的学生也带回晴川。

顺水而下,斜风细雨,灞河两岸湿绿显得更是生机勃勃。

到了灞河,众人亦窝在画舫里,等仲孙无异遣人去晴川驾车来接众人入京,这细雨虽如烟景美,但亦能湿透衣衫。

三艘画舫均有阁楼,不虞淋雨,众人倚栏观景,亦是不为寂寥。

灞桥上时有奔马驰过,三成挎刀持枪,应是入京应试武举。

独孤心慈懒洋洋躺在一把交椅上,看着桥上行人,不知心思飞向何处,纳兰妃雅和几位小娘子亦在叽叽喳喳,讨论这两日众人的诗作。

突然,岸上传来喧闹,两群武举不知何时喝骂起来,片刻即刀剑相加,叮叮当当打个不停。

“这些江湖人的精力还真是旺盛啊?”独孤心慈看着正当笑话。

“汝还笑啊?这灞桥可是万年县域,汝这万年县明府看见如此乱像还有心思笑话?”纳兰妃雅冷笑。

“是哦?这些江湖人还是反了,居然在某的地盘打架?大熊,阿狗,走,某等上去看看”独孤心慈一想,是哦?汝等争争吵吵也就罢了,若打死人了去报案岂不更麻烦?

大熊撑把油纸伞,遮护独孤心慈上岸,携带雨具不够,画舫的众人无法上岸,却并不妨碍诸人兴致勃勃的观看这万年县明府如何耍弄威风,当然亲眼看看江湖人士的争斗亦是乐趣。

最后一艘画舫中的耶律少唐等少年堂的学生见恩师上岸,不顾雨淋皆跳上灞河岸上,手中亦携带兵刃。

独孤心慈也不着急,在众人簇拥下缓步来到岸上闹事处。

两帮江湖人士约有二十来人,看样子是四五个武举带着一帮仆从,皆刀来剑往,居然在做拼死打斗,已有几人受伤,但亦怒目咬牙支撑。

“把他们先分开”独孤心慈皱眉,这地上已有血迹,等会流下灞河污染水源多不好?

耶律少唐带着二十来个学员一声唿哨,前排丁大力带头,持枪作为箭头,成锥形阵楔入打斗场。

打斗双方见一群尚未束发的少年冲入场中,正欲喝骂,丁大力一声大喝,手中长枪拍打过去,击晕一人,再一脚踢开,后面的人游鱼般跟进,手中刀枪寒光闪闪,两方人不明情状,遂两面分开,俱各自住手,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汝等何人?为何打斗?”独孤心慈在大熊和阿狗的护卫下来到场中,喝问众人,官腔十足。

“汝又是何人?”场中一个锦袍少年亦喝问。

“某乃万年县县令,汝等何人?”独孤心慈继续喝问。

“原来是万年县县令啊?哈哈,好大的威风啊?”那个锦袍少年肆无忌惮的大笑。

“拿下”独孤心慈冷下脸来,一声断喝。

丁大力听闻挺抢疾刺,那少年也不慌张,挺刀格挡,却不料边上的耶律少唐一个套索抛出,正好被其一脚踏入圈索,耶律少唐一扯,那少年即被拖入少年阵中,几个学员刀枪齐下,这个锦袍少年满地翻滚躲闪,却还是挨了几下,顿时血迹斑斑,呼号连连。

“别打死了”独孤心慈喊道,于是独孤中原一脚踢出,把这个锦袍少年踢晕,另一少年立刻把其手脚背向捆个结实。

少年的伴当见状立即飞奔过来抢人,却被几杆长枪封住去路。

另一伙人见状不敢妄动。

“汝知道某等是何人么?”这群锦袍少年的伴当喝问。

“放下兵刃,并排躺下”独孤心慈又喝道。

“躺汝个狗奴”这群人大怒,有人开骂。

就听嗡的一声,两只弩箭从少年阵中飞出,那人猝不及防,双腿中箭扑倒在地。

“跟他们拼了”见同伴中箭,这群人急了,耶律少唐一声唿哨,少年学员再次变阵,二十余人猬集一堆,前面人蹲身横刀砍出,后面长枪手亦是齐齐递出,把这般人唬了一跳。

这班人亦不是庸手,各举刀枪格挡,兀是不惧。

“真是麻烦”独孤心慈叹道“大熊,去把他们给弄到”

多日未打架的大熊兴奋的吼一声,把油纸伞递与独孤心慈自己举着,大步直冲人群。

什么叫虎入羊群?应该是熊入猴群,金刚大熊遇人即是一拳,仅拳风即扫到两人。

再来两脚,又蹬翻两人,一个壮汉见势不妙,举刀劈来,大熊不躲不闪,反手即捉住此人持刀手腕,咔嚓一声就把其手臂给折了。

大熊的凶猛让这群人吓呆住了,少年们趁机又撂倒几人,大熊再次出手,居然已无站立之人。

“汝等何人?”独孤心慈又走到站立未动的那群人中。

“某等乃徐州进京应试武举,路遇这群不知何方来的狗奴,抢道不说还肆意辱骂,某等不服才与之拼斗,扰了明府,恕罪恕罪”为首亦一青年,幞头青袍,拱手回答,态度颇为恭谨。

不得不恭谨,不过一刻钟,那方十余人便正被捆绑的如待宰猪羊,那众少年还有心把这群人排成一排,整齐有序。

“快放了某等,某家郎君乃河东道辽州常平军大使之子,汝一小小县令无权处置”躺着的一个大汉叫道。

“聒噪”独孤心慈大怒,于是大熊过去就是一脚将其踢晕。

“真是吃饱了撑的,为抢个道大打出手,好了,念汝等尚敬某这小小县令,去万年县缴纳罚金十贯算是了解”独孤心慈对徐州的武举说道。

徐州的众人面面相觑,为首青年遂拱手道“谢过明府宽宥”

“去吧去吧”独孤心慈挥手。

不理这群站立一旁亦未离去的徐州武举,独孤心慈踱步到那锦袍少年身边,用脚嫌恶的踢踢“姓名?籍贯?”

“汝这狗奴,汝可知道辅国大将军王毛仲乃某之舅父,还不快放了某”这锦袍少年亦是嘴硬。

“哟,王毛仲的外甥?哈哈,还真是巧了?”独孤心慈笑道,众华师大少年堂的学员亦是哄笑,他们才攻破辅国大将军府不过月余呢?

“少年人打打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带回去枷号示众十日,十日后让那王大将军带一百贯来领人,”独孤心慈转念就给这群人一个判决。

十贯与一百贯?徐州的一群人顿时觉得赚了。

至于那个锦袍少年顿时呆了,他舅父可是圣人的宠臣,从龙之臣,开府的大将军啊?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年岁的什么县令尽然不怕?这京都长安的人均如此硬气?少年顿觉凌乱。

“看汝这脾性,居然出来学人闯荡江湖,没被人砍死可真是奇迹”独孤心慈摇头。

远处几辆马车带着一群马匹过来,仲孙无异带着晴川的车队过来了。

晴川的人见这边少年喧闹,跳下几人飞奔过来,正是耶律双和小武阿空。

“找辆车把这几个扔进去,带回万年县廨。还有徐州的,可别忘了去万年缴纳罚金哟”独孤心慈吩咐。

又让人拿雨具分与画舫上诸人,上来马车,正准备扬长而去,几骑从长安方向疾驰而来。

到了灞桥这几人驻马观望,那个被扔进马车的锦袍少年叫道“表哥,快救某等”

“表弟?远东侯?”这几人中的一个青年惊异。

“辅国大将军府的?汝这表弟犯了事,聚众斗殴,辱骂朝廷命官,被某当场捉住,枷号示众十日,十日后拿一百贯去万年县廨取人”独孤心慈亦爬上一辆马车,站在车轼上吩咐。

“远东侯,某的表弟年幼不知礼数,得罪远东侯,还望见谅,还望远东侯看着辅国大将军府面上先放了某之表弟”这位辅国大将军府的世子可比那个王冲有礼多了。

“汝之表弟得罪的不是某,犯得是国法唐律,放了?那某岂不是徇私枉法?走了走了”独孤心慈钻入马车,纳兰妃雅与几位小娘子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萧家三兄妹想去书院看看,访访旧友,独孤心慈让给他们一辆马车,约定时日再聚,车队启程直奔长安。

辅国大将军府的人无法只好遣人先行回去报信,大将军世子跟着马车不敢再啰嗦。

由于带着犯人,少年堂的学生亦骑马护送,一众人沿大道疾走。

灞河通往长安的大道宽阔笔直,两旁桃花正花瓣零落,一路落花满地,颇为旖旎。

一路上亦有不少赴京之人,远游的士子,回京叙值的官宦,应试的武举,三五人的,数十人的,不一而足。

独孤心慈掀开车帘看着雨景人情,车内纳兰妃雅与恩平县主燕馨,独孤伽罗与杜莎莎四人亦看着零落的桃花大道。

燕馨县主还很感叹这春天易逝,春花易落,独孤伽罗突然看到一个奇景“汝等看那人,骑驴进长安呢?”

“骑驴就不能进长安?”杜莎莎有些疑惑。

“不是骑什么入长安的问题?是那人很奇特”独孤伽罗回答。

“也是,细雨骑驴入长安,此人倒颇为有趣”燕馨县主也笑道。

独孤心慈也好奇的看看,果然桃花满地的大道上,一匹黑毛如缎的毛驴上,一人青箬笠灰蓑衣,偏坐驴背,左手还拎一青瓷酒壶,只是驴背尚一边挂一行囊一边挂一长剑。

此人在独孤心慈的马车前面,看不清面容,倒是蓑衣下面的白袍隐约可见。

“天上下着蒙蒙雨,某坐车来人骑驴,这就是幸福啊”独孤心慈亦是感叹。

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消魂。

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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