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还是想想办法如何应对吧?”王皇后劝导,真不知那个荆山公主这两年怎地越来越愚蠢?想当年亦是一个聪明伶俐的理财好手,只可惜越来越傲慢,最后把王皇后亦不放在眼里,王皇后心灰意冷,与之断绝来往。
王皇后自知己事,皆因皇后不能生育,圣人在兴庆宫现今最宠武惠妃,武惠妃亦争气,这几年连生几个皇子公主,圣人亦常年夜宿兴庆宫,这大明宫怕真被人当成冷宫了?
“哎,还真是没什么好办法”圣人思忖一下叹道,强压肯定不行,安抚吧,过了又怕引起道家的不满,这个度还得好好把控。
“圣人还是先安排金吾卫早做准备吧”孟温礼也无良策,亦先建议武力准备。
“先让裴旻他们做好准备吧”圣人也叹道。
正说着,外面报裴旻将军求见。
金吾卫大将军裴旻进来开口就下了众人一跳“禀圣人,宣阳坊聚集了大量僧众,请示如何处置?”
“有多少?”圣人问道。
“已过万,陆续赶来的不计其数”裴旻答道。
“什么?”圣人也不淡定了,今日怕全城的僧众均会出动了。
“裴将军,赶紧封锁各个街口啊”孟温礼也急了,上次升道坊只出动了上千伤残军士就引起全城热议,此次怕真有半城的人众卷入进来。
裴旻将军也是郁闷,此次又是与上次一样,僧众与伤残军士一样打不得推不得。
“事已至此,圣人还是聚集相公们商讨处置方略吧”王皇后亦知其中的艰险“俗话说解铃需系铃人,圣人要不招那远东侯前来候问?”
“那小子正等着看笑话呢,某与朝臣若连此事都解决不了,岂不笑死那小子?”圣人一听远东侯就头大“再说了,今日辽阳郡王府接皇太后归宁省亲呢,独孤家人丁单薄,迎接皇太后岂能不在场?”
于是圣人放下粥碗,吩咐直接去紫宸殿。
临走叹口气,吩咐王皇后“嫣然,这几日得辛苦汝照看一下内库”
嫣然,王皇后闺名也。
紫宸殿圣人都很少来了,就连宣政殿亦只是望朔受朝时才来,含元殿也就大朝会驾临,常朝均在兴庆宫的勤政务本楼。
大明宫三大殿,含元殿是大明宫的正殿,位于丹凤门以北、龙首原的南沿,是举行重大庆典和朝会之所,也称“外朝”。
含元殿正北是宣政殿,为皇帝临朝听政之所,称为“中朝”。,为皇帝临朝听政之所,称为“中朝”。
紫宸殿位于宣政殿以北,称为“内朝”,群臣在这里朝见皇帝,称为“入阁”。
能入阁的就只有相公们、参政知事、同中书门下三品,再就是中书舍人与门下给事中。
中书省和门下省的相公们现今在大明宫宣政殿旁的省衙办公,早上上朝路上就纳闷这是什么日子,怎地如此多的僧众,到了省衙,不一会就相聚有京兆府和金吾卫等有司来报:长安僧众把万年县给围住了,过了辰时又有人来报,全长安僧众出动,把宣阳坊给围了。
众僧众从开始围万年县就与先前升道坊伤残军士一样的套路,不吵不闹不理睬,只是静坐,有活络一点的就聚拢信徒讲经,顺带宣传一下本寺庙呗,慢慢的连他们自己都感到害怕了,怎地长安有如此多的同行啊?
宋璟正早召集政事堂的相公们商讨此事呢,闻听圣人在紫宸殿召见就带人前来了,还挺整齐,侍中宋璟,紫微令张说,紫薇侍郎苏颋,黄门左侍郎张嘉贞,黄门右侍郎源乾曜,五大相公一个不少。
众相公见圣人与京兆府尹亦在,两厢把掌握的资讯一对证,算是摸清楚了来龙去脉,现在的关键是如何平息事态。
以宋璟相公为首的强硬派认为围堵县衙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必须严加惩处,责令各大寺庙主持带回僧众,并限制和减少度牒的发放。
一边以张说相公为首主张应安抚为主,现今宣阳坊已近五万僧众五万信徒,强硬处置会引起骚乱。
圣人头疼,暗骂两声独孤心慈那小子后,决定先安抚分散僧众再议后事。
宋璟相公也知道当务之急是疏散人众,也点头同意,但如何谈判又起了分歧,宋相公认为应京兆府出面,恢复东市青龙书坊营业,准其售卖佛经即可。
但张说相公认为此等条件怕不能满足僧众的要求,须一劳永逸的解决,应由圣人召集各寺庙主持,除解封青龙书坊还需分发内库藏书佛经,换的众寺庙的不再闹事的承诺。
圣人沉思良久,决定亲自出头,在兴庆宫北罔极寺接见各大寺庙主持,午时,有司才召集到大部寺庙主持,这回连圣人也给吓着了,这个长安僧众光主持就过百了。
长安三乱,僧道娼妓和游侠,圣人不仅想起了独孤心慈的胡诌。
长安外郭城一百零八坊,其中七十七坊有寺庙,鸿胪寺有载,长安城内有寺庙一百五十九。这还不算樊川八大寺庙,那亦是每寺没个几千僧众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八大的。
圣人虽心中异样,但仍笑意盈盈的与相熟的知名主持方丈打招呼,慈恩寺的窥基法师,大兴善寺的善无畏首座,金阁寺的含光主持,青龙寺的惠果法师,崇福寺的慧朗法师,保寿寺的元皎法师,一路下来脸都笑抽了。
众僧众本来心中忧虑,但见圣人亲自召见,还百般安抚,发放内库藏经与各大寺庙,心中愁思自然一扫而空,纷纷谢罪,表示会严加约束僧众,此情此景绝不再犯。
圣人虽解决了事端,但心中的郁思不解,又见齐国公冯元一居然在场,询问下知晓是陪独孤心慈倒灞桥迎接皇太后,听闻长安出了事端,匆匆而回的。
圣人倒对独孤心慈此举颇满意,对其愤恨稍减,遂令冯元一速回辋川,不能让皇太后受丝毫委屈。
冯一元只得再次返回辋川,出城之时只不过未时,但长安六街上已有大批僧众返回寺庙。
孟城坳宅院里,众人听完冯元一叙述,均长舒一口气,事情总算解决了。
独孤皇太后扭头用看怪物的目光看向正给自己揉肩的独孤心慈“汝这小子,这回给圣人和朝廷惹的事不小啊”
独孤贞郡王亦怒斥其蠢行,表示再有下次定打断其腿。
“好在事情被圣人解决了,某等用餐去”独孤皇太后想念中午那样的席面,清新可口,熟软合宜。
晚餐的主打是独孤心慈下午亲自去搜寻的河鲜,两只冬眠的大甲鱼,被剁成大块,再加只老母鸡,炖煮天麻川贝山药,老大两盆,分量十足,汤汁浓郁乳白,还有清蒸鳜鱼,红烧鲤鱼,干煸泥鳅,油煎小鱼虾,葱香黑鱼片,面糊炸鱼,水煮鱼片,还有一盆鱼丸豆腐,又随便弄了两个青菜算齐活了。
独孤心慈先给皇太后奉上甲鱼汤,还用瓷勺搅动几下,才放到皇太后面前,说道“每日一碗甲鱼汤,咳嗽气喘全赶光”
独孤皇太后尝两口“嗯,不错,这味道真不错,天星有心了”
嗬,一碗汤就改了称呼,都好久无人叫他天星了,还蛮不习惯。
“哦,皇太后喝完这一碗,临睡再喝一碗,保证晚上不夜咳”独孤心慈保证。
“那可真要谢谢汝,某一进冬月就夜咳,十几年了,不知多少御医束手无策,汝这一碗汤就能解决?”独孤皇太后狐疑。
“试试不就可以了”独孤心慈笑道“这鱼丸可是现杀现做的,保证新鲜”
这边独孤心慈在讨好皇太后,那厢几人也开动起来。
申王感慨“某等三人同桌吃饭怕隔了十几年了吧?”
申王何圣人均是独孤皇太后抚养大的,独孤郡王是皇太后亲侄,圣人的伴读,齐国公冯元一乃圣人大伴,均是从小一起厮混,后又随圣人东讨西征,那时别说同桌吃饭,同被而眠亦是常事。
独孤贞看了冯元一一眼,默默端起酒盏,“都老了,某记恨汝十多年了,也够了,再说那事情亦不全怪汝”
冯元一差点眼泪都落下来,十多年了,才等到一句公道话,害死独孤府母子三人的黑锅背了十几年。
既然揭过旧怨,两人杯来盏回,亦称觥筹交错,虽少言,但酒水如积雪融水,看着潺潺,但积少成多啊,终成河流。
申王看着两人喝得起劲却不理自己,很是郁闷,看一盆鱼肉汤汁殷红,很是稀奇,便舀了一勺,一大口下去,差点呛死。
赶紧喝一大口酒水,可烧刀子亦烈,那个辣味让其眼泪都下来了“汝这放了多少胡椒啊?怎地如此辣?”
独孤心慈自己慢慢吃一口水煮鱼片,很正宗啊,这野山椒可是很难搜集到的,有次在茱萸片偶然发现几棵,便如获至宝。
胡椒倒好,青龙坊的肉菜铺于老板可帮收集了一屋子,前两日还送了两马车干货佐料来。
独孤皇太后见申王辣的眼泪都下来了,也好奇的尝了一口,“是挺辣的,汝这胡椒还真是不当钱买的”
“皇太后尝尝就够了啊,这水煮鱼虽驱寒,但易伤气管”独孤心慈笑眯眯的说道“这道菜配冰葡萄酒乃绝佳”
可不是吗?一辣一冰,冰火二重天。
可也余志斯大林藤原马养三人均对此菜情有独钟,直嚷嚷够味,让独孤心慈以后多做。
“这道菜光胡椒就用了半斤多”独孤心慈横一眼,冷哼“西市上的胡椒可是一两一贯钱,某这还放有山椒,熟油辣子,生姜”
熟油辣子就是茱萸研磨成粉,油煎浸泡,全是辛辣佐料。
众人皆惊,这道不起眼的菜,仅胡椒就值八贯钱了。
“汝之嗣子,能挣钱这使钱更是了得”冯元一称赞独孤贞。
“挣了钱不花带到哪儿去?”独孤贞哼一声,颇是维护自家嗣子,全无餐前在大堂喊打喊杀的模样。
晚上虽只多了个冯元一,几大盆菜也给吃得干干净净,独孤伽罗埋怨未给皇太后留甲鱼汤,独孤心慈笑称无妨,庖厨专给皇太后炖了一罐。
餐后,申王提议煮雪泡山茶,午后他与独孤郡王在大堂喝了一下午的茶,对着山茶可是喜爱异常。
冯元一与独孤贞亦是觉得此乃风雅之事,大加支持。
独孤心慈对这些中年人的夜生活嗤之以鼻,就问老年人“皇太后会打麻将么?某等玩麻将”
皇太后久居深宫,自然未闻此戏,可有可无的答应学学。
独孤心慈拉上可也余志与藤原马养搭台,斯大林最幼,候着替补。
孟城坳二进院的大堂亦有五间五架,很是阔绰,天色尚未黑定,堂内七八盏手腕粗的灯烛已点燃,照的被白昼还亮堂。
麻将桌摆在右侧厢房,各种水果蜜饯糕点小吃,琳琅满目,四人围坐,独孤皇太后自然高居上首,独孤心慈下首。
麻将规则一讲,独孤皇太后明白了一点,没明白完全,不要紧,还有独孤伽罗做背后军师。
两局下来,见独孤皇太后已入门道,独孤心慈就嚷嚷要带彩头,独孤皇太后笑骂此子奸猾,欺负新手。
独孤心慈却狡辩,新手才是三把火,闷声砍倒老师傅,还以齐国公冯元一为例,头一次上场就赢了上十贯。
独孤皇太后自然无所谓,可也余志与藤原马养更无所谓,用独孤心慈的话说那是番邦土豪。
果然,带上彩头的头局就让皇太后和牌了。
不然怎么说长安人好赌呢,这帝国最尊崇的皇太后一两局过后就彻底迷上了这桌上长城。
那厢大堂的茶几旁申王燕成义、独孤贞郡王、齐国公冯元一依次静坐,看着茶炉上的雪水慢慢融化直至滚开,独孤贞亲自沏茶,学着独孤心慈的手法亦有七八成像,用的亦是独孤心慈的紫砂茶壶、紫砂杯,还是独孤贞郡王强要的,平日里包括今日午后均是用的瓷盏,这套紫砂茶具,独孤心慈看得宝贵。
三人并非高谈阔论之人,几句之后便沉默,皆静静品茶,雪夜围炉煮雪泡茶,要的也是静谧情调。
那些麻将房里却是大呼小叫,有独孤伽罗做暗探,独孤皇太后自然想输都难,独孤心慈索性扑倒牌张,只是暗摸,独孤伽罗也不好意思明目张胆的去翻牌。
两位番邦陪打员就没好命,一是没有独孤心慈那样拉的下脸皮,二是皆是蔓菁粗的指头怎么摸出牌字?
这样独孤心慈偷机合了两局。
独孤伽罗很是不甘,赢了开元通宝的皇太后却说,凭真本事赢牌才是正理,不许独孤伽罗再偷看了。
果然慈心有好报,独孤皇太后又连赢两局,整个晚上是大杀四方。
煮雪炉边夜坐痴,踏青驴上晓行迟。
不知多少相思味,换得春来两鬓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