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清廉的时代,文官脖子越硬。
莫说侯大宝只是个正七品的参军,就算皇亲国戚在场,长安县令也不含糊。几句话就把侯大宝弄大堂口站着,连个凳子都不给,只能算旁听席。
大唐人太老实,西城虎逃出那张字据时,冯石头也承认是自己婆姨画的押。这让县令很难办,一个农妇借十贯钱是不可能的,她又不是病重无医那种,更何况还是这么高的利息。可白纸黑字摆在这,就算说破了喉咙,这借条也是真的,总不能判农妇无罪吧,那往后谁还信官府。
侯大宝没资格看借条,但身为一个穿越人士,对这种小儿科般的诈骗手段了如指掌。不想让县令为难,吩咐人抬了二十贯钱和两匹绢过来,要帮冯石头清账。
“参军,卑职是冤枉的!”冯石头沙哑着脖子说。
“知道你是冤枉的,要不我早走了!”侯大宝从衙役手中接过借条,交给朱伯烧掉。
县令从升堂到判决没用一炷香,填好判词就让双方画押,盖上官印后就宣布退堂,然后朝侯大宝拱手致谢。
“跟着他们,离开坊街再动手!”侯大宝对肚撩撩说,蛮人露出邪恶的微笑。
西城虎想跑,离开长寿坊就准备上马狂奔,被肚撩撩一个健步冲上去掀下马。两拳过去就成了猪头,嘴里剩下的牙齿也被打掉,看来只能喝一辈子稀饭。
“说吧,谁指使的,别逼我把你送九江军营地里!”侯大宝摆出副自认残暴的面容。
大唐军队没有执法权,却有自卫权,想弄个普通人到营地很简单,说他偷盗军械就行,当然前提是证据确凿,否则御史会弹劾的你生不如死。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私.......”西城虎的慷慨发言没说完,侯大宝一脚踹在脸上,鼻梁骨直接塌陷。
“我耐心有限,第二次问你,谁主使的?”小侯玩弄着腰间的玉佩,连头也不抬。
“我要上告衙门,你......”
这次动手的是肚撩撩,踹玩还把这家伙的兜裆布扯出来,直接塞他嘴里。
“一会带军营,罪名是私盗军马。下一个,你来说。”侯大宝指指西城虎旁边的人,那个打手扑通就跪下了。
“小人不知,小人不知啊!”
“捆上,罪名私盗军械。下一个,你来说。”
侯大宝对黑社会深恶痛绝,小商品批发市场里没少遭这种人的罪,被逼逃走的商户不是一个两个了,还有因拒交保护费而被打成残废的。
第三个打手害怕了,带着哭腔说道:“小人不知是谁,光知道他们住的院子在哪!”
小侯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挥手让他前边带路。
村正则凑到冯石头跟前,小声询问:“石头,你咋认识这贵人的,他咋敢在长安街上打人嗫?”
“那是军伍里的参军,听说他还认识陛下!”冯石头崇拜地看着前方,侯大宝正骑在马上催促打手前行。
长安城半数的宅子都是出租,在西市旁边的一个小院里,侯大宝看到了所谓的幕后主使。
“是这条狗主使你们干的?”小侯指着院子质问,那里趴着条刚会走路的小奶狗,见到生人进来还汪汪两声壮胆。
“小人没骗您啊,就是在这,可不知为何现在没人了。刚才出城时那老管家还在屋里呢!”告密者跪地求饶。
搜查没什么意思,这地方摆明是租来的,就算问了主人,最后查到的也只是个冒名顶替的租客。
“冯石头,你家的地在哪?”侯大宝直接往源头查探。
“回参军,过了灞桥往东二十里。”冯石头趴在马背上回答。
“我让朱伯带你先抓药回家养伤,明日我亲自去替你讨还公道。”侯大宝认为今日出城太晚。
小喽被统计完名单后暴打一顿放掉,只带着西城虎和那个宁死不屈的打手回宅,至于告密者,在得到十贯钱后或许会选择参军。
侯家庆功宴被改成了羊肉火锅,耽误的时间太久,只能随便弄两头冻好的肥羊回来应付。
“马棚子那俩咋回事?”路怀凑到侯大宝跟前问。
“逼良为娼的,一肚子坏水,明带军营里收拾去。”小侯悄悄回答,生怕侯老爷子听到。
打手一般是奴籍,可西城虎这种带纹身的却是平民户籍,长安商户子弟仗着家里有两钱,成日在外欺行霸市,手段又隐蔽,让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
侯大宝把人带家里就是想再套套话,免得有什么遗漏。
幕后主使的背景强大,西城虎宁可变为西城猫都不愿招供,路怀气得往他裤裆里倒了一碗蒜汁。
冯石头站在村口不断张望,他认为参军不会欺骗自己,身旁站着的儿子则一直朝自己脸上看,觉得这个突然冒出的老爹长相很奇特,昨天进城还是瘦脸,早上起来就成了胖脸,脑袋上还裹着块白麻布,很像村外看过的胡人。
肚撩撩加上非要跟来的路怀,侯大宝前前后后带了二十多人,没有户籍的吴家兄弟和便宜徒弟王方冀也在内,都想跟来长长见识。
“卑职谢过参军救命之恩,这是卑职这些年的积蓄,若是不足昨日的垫款,还望参军容卑职回营之后再凑上。”冯石头背上扛着个大包,里头估计是他这些年的赏赐。
“滚远,本官像是那种缺钱的么,区区几十贯,一会就找那主使拿回来,说不定能赚得更多!把积蓄拿出来还想着去借,你婆姨娃子不活啦,走,看看你婆姨去,听说她被这家伙打伤了!”侯大宝显出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庄户人家都是倔脾气,敢说施舍给他,立马就会翻脸,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把人情还掉。长安城里的乞丐大部分都是这么来的。
冯石头憨笑着在前边引路,麻布包裹的脑袋很像印度人,一晃一晃的让人看见就想踢一脚。
村里平日来过最大的官就是里正,腰里别个县衙的令牌就算威风了,侯大宝一行光护卫就是二十多,还加上王方冀和上官仪这种文士打扮的人,感觉气势比县令还牛。惹得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趴墙头上看,被肚撩撩横扫一眼就吓得尖叫,过会又把脑袋伸墙外边继续。
上官到下属家里看望,在大唐可是天大的面子,冯石头赶忙跑去洗碗,想烧些热水招待,却一不留神弄碎了好几个。
“行了,少在那装,你除却当兵啥也不会,还不如娃子呢!”侯大宝递给俩娃一包糖,孩子咽着口水却摇头不接,被一人塞了块在嘴里。
“冯氏,你安心养伤,这种事咱们九江军会替你主持公道。路怀,赶紧来帮你冯嫂子看看腿伤。”侯大宝进屋问侯一句就赶紧退出来,农妇头次见这么多男人进屋,脸红得都快滴血了。
王方冀从马背上卸下各种补药,肉骨头,甚至还抱了坛据说路怀亲自配置的活血化瘀酒进屋,累得满脑袋全是细密的汗珠,小脸红扑扑的跟个姑娘一样。
“这是我头次见你做好事。”王方冀站屋外冲侯大宝说。
被徒弟鄙视很没面子,尤其旁边站着老多人,连上官仪这个假道士都在那傻笑。
“闭嘴,小小年纪就不学好,看来是为师出征这些日子对你的训诫不够,晚上回去抄诫子书一遍,写不完不许睡觉。”
王方冀立马反驳:“你还欠孔师三遍论语呢,前些日子都跑家里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