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不是玩回合游戏。
颉利可不是傻乎乎的怪物。
在得知大唐准备动手的同时,这位曾经的草原霸主已经开始准备退路。
自己亲封的小可汗突利不可靠,居然在紧急关头派出特使与大唐联络,要不是探子报告,自己很可能会被这家伙坑死。
只有欲谷设算忠心,正带着自己的部落拼命往南赶,尽管知道他是被薛延陀逼得走投无路,可毕竟还是心向突厥的。
颉利做了两手准备,他把自己的部众和欲谷设部众合在一起,让欲谷设带着往西北居延海撤离,并在那里往北进发,突厥王族中的阿史那骨力和阿史那哲单这两支部族还守在郁督军山南部,那是东突厥势力仅次于突利小可汗的部族。至于漠北克鲁伦河的突厥部族,颉利从未想过他们能过来帮忙。
“等着吧,铁勒人和契丹人不会放过你们的!”颉利躺在软塌上露出阴冷的面容。
定襄城已经乱成一团,准备西迁的牧民和守城士兵裹在一块,互相推搡谩骂着对方,只有这样才能释放出内心的恐惧。
萧皇后不想走,她觉着自己已经走得很远,再走就看不到故国的太阳,在南方还埋着她的丈夫和儿女,她不想孤零零的死在这片土地上。
“皇后既然不愿离开,本汗也不勉强,大隋与突厥的情谊今日起怕是再难存续!”颉利对前隋已经仁至义尽,他现在自身难保,已经无法再帮杨家存续血脉。
萧皇后盈盈一拜,让侍女端出自己的金银首饰,叹着气说:“大隋能延续至今,可汗居功至伟,而今大唐北进,哀家无以为赠,这是宫里仅存的钱物,可汗拿去重整旗鼓吧。”
颉利从不在意钱财,他想要的东西可以用长刀获得,萧皇后这些首饰与其说是赠送,倒不如说成保命的东西。李唐打出的旗号可是清昏立明,尽管最后做了江山,可毕竟是代王杨侑禅让的。李渊于情于理都不会杀萧皇后,只会把老太太高高供起,让她享尽荣华富贵。颉利若在紧要关头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或许真能保住性命。
突厥人撤的很快,一夜过后,小隋朝的人发现城中只有空荡荡的街道和遍地的鞋帽。敞开的城门和凌乱的店铺无不显示这座小城的落魄。
萧皇后被宫女扶着走在街上,这是她到定襄以来第一次逛街,无论看什么都很新奇,就连空无一物的羊汤铺子也要进去坐坐,顺便帮主人把桌椅布置整齐。
“祖母,我们还不走吗?”后隋的小君王喃喃地问。
“不走了,再走就看不到你父亲和祖父,咱们回长安,祖母带你到芙蓉池坐画舫,到东市吃桃花糕,再弄份鱼脍让你尝尝,那可是美味,在定襄吃不到的。”萧皇后摸着杨政道的头慢慢述说。
小君王听得两眼放光,身后的宫女却眼泪直流,她们终于能回家了!
后隋的臣民并不全是忠臣,很多都是处罗可汗划来的隋人,对定襄小朝廷的忠心不高,眼见突厥西撤,他们也跟着瞎跑,很怕唐军过来秋后算账。
“莫要阻拦,让他们去吧,风风雨雨跟随这么多年,都不容易。”萧皇后叹了口气,挥手让士兵放行。
“陛下,老臣无能,保不住大隋的基业,而今连这定襄城也将失陷贼手,老臣愧对陛下重托呐!”一个老头站在两丈高的城门楼上嘶吼,寒风把他的声音带向远方。
“去个人把杨相劝下来,这么大把年纪不能再受凉。”
杨政道不解地问:“祖母,杨相这是要殉国吗?”
萧皇后露出丝苦笑:“国早亡了,还怎么殉。”
忠臣在任何时候都是君王的最爱,杨相站在城门楼的举动可以称为表演,既能显出忠心,又能留个好印象给新主人,说不定还能得到重用,从而名垂青史。
......
李靖是在两天后赶到定襄的,他一路上隐匿行踪,为达成突袭目的,连口热汤都不敢喝,啃着干粮就摸到城外,然后看到四门大开.....
“空城计,诱敌计,火攻计?”李靖脑海中闪过无数种猜测。
“让人进去打探,顺道占据城楼,防突厥有诈!”大唐名将的做法中规中矩。
两队士兵摸黑进去,一炷香后城门楼上亮起火把,身着盛装的萧皇后带着孙子出现在城门口。
“臣李靖拜见皇后!”李靖没行军礼,直接用的君臣礼,大隋可没对不起他。
萧皇后脸上露出丝微笑:“想不到大唐会派药师前来,哀家这条命怕是还能保住。”
“微臣惶恐,临行时陛下亲自嘱托,定要护住您的安危,还有先帝血脉。”李靖老脸涨得通红。
萧皇后不以为意,她知道李渊不敢杀自己,招手让身后的孙子过来,指着杨政道手里的木盒说:“药师把这东西拿去吧,老身指望它能换这定襄城七千条性命,都是些苦命人,莫要为难他们!”
李靖双手有些发抖,他已经猜到木盒里是什么,但真的打开时还是禁不住高呼:“传国玉玺!”
和氏璧自从变成这方印章以来,中原帝王都以得到它为正统,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大字让人为之疯狂,李渊的诏书曾被世家指责失礼,原因就是少了传国玉玺盖出的印记。大唐开国皇帝连天子二字都没用过,就因为上天的信物不在自个手里。
“此物重于泰山,微臣不敢擅专,还望皇后收回,待返回长安再交与陛下。”李靖脑子没发热,他可不敢把这功劳据为己有。
萧皇后让孙子收起玉玺,转身缓缓朝定襄城走去,背上的石头一卸下,她觉的自己好像要飘起来。
......
“飘个屁,谁家羊毛会飘一地,摆明是突厥牧群路过,立刻派出斥候查探方圆百里,要是让突厥人跑了,某家先砍掉你们的脑袋。”薛万彻站在贺兰山北麓骂娘,他从南边一路过来除却看到这路上的羊毛,连突厥人的影子都没发现,为此又审了一遍那两个被俘的探子。
欲谷设铅中毒的迹象已经很明显,眼睛里总是布满血丝,脾气也暴躁得吓人,他甚至尝试喝人血治病,为此不惜杀掉几个侍女。
撤离路线是张辅正亲自规划,因为欲谷设的脑子已经开始糊涂。贺兰山是西撤的必经之地,张辅正让人驮着羊毛往北面沿路泼撒,为求真实,他甚至把牧民珍藏的干牛粪也扔到往北的路上。十几万部众还在东边驻扎,而唐军已经跟随假线索去了北面。
侯大宝的后军离李孝恭中军不远,一万多人就在沙漠边缘驻扎,营地稀稀拉拉排出几十里,为的只是扩大监视范围,至于九江军,跑出去怕是超过三百里。
每隔两日到中军帐汇报是惯例,李孝恭闲极无聊,居然让侯大宝陪着玩沙盘推演,妄图找到突厥人的行踪。
历史上颉利压根没西渡,被大同都督张宝相给拿了活口,侯大宝知道这些却不敢说,这历史改变得太多,指不定颉利会抽疯,直接从丰州过来也不一定。
“都是属兔子的,大冬日躲洞里不出来,送些细狗给薛万彻,不信闻不出这突厥的臊味。”李孝恭气急败坏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