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伍出征需要的是干粮,尤其这种突袭战。
背口大锅过去,想想都无聊,侯大宝接着做黑面包,炒麦子那东西真的不好吃,放上一天就跟石子差不多,吃完再喝口水,肚子跟喝啤酒一样涨,除却快饿死的饥民,大唐没人乐意吃。
李孝恭在啃了个发酸的黑面包后连声称赞,逼着薛万彻分出五百人连夜赶制,要在三天内把干粮凑足。
于是乎砖窑一般大的烤炉被硬生生挖出五个,侯大宝一次实验的产品足够九江军三千人吃两顿,比火头军做饭还有效率。
“这东西怕是得用斧头劈着吃。”薛万彻举起个放凉的黑面包感叹。
“刚才试过,用手叉子能切开,就是有些费劲。”李孝恭拿起个面包在手里掂掂,然后用力砸在陶碗上。
薛万彻看着碎裂的陶碗和完好的面包很吃惊,自己也实验一次后苦笑着说:“这快赶上墙砖了,往后要没兵刃,直接把这面团呼人脸上,不比连枷差。”
老薛不知道,现在的欧洲确实拿黑面包当兵器,小偷死在面包下的概率远大于刀剑。放置超过十天的黑面包硬度跟板砖差不多,常有彪悍农妇拿着面包追杀窃贼,堪称护家神器。
“二位将军可得跟将士们说清楚,这东西要啃不动就放汤里泡着吃,千万别扔,咱们的麦子不多。”侯大宝嚼着片刚出炉的黑面包说。
“谁敢!反了他还,某家亲自盯着,就算扔粪坑里都捡回来让他吃掉,这么好的干粮上哪找。”老薛一脸正气的保证。
侯大宝把面包烤的有些大,一人背上背三就装不下,九江军还好点,有战马帮驮着,府兵却像长了龟壳,走路都不利索。
“下次记着提醒我弄小些,这让人咋上阵!”小侯跟路怀在一旁嘀咕。
梁师都按说早该死的,被侯大宝这家伙弄出蝴蝶效应才活到现在,要不两年前就该把他的脑袋放长安当球踢。
老梁的日子不好过,大靠山突厥正忙着闹内讧,颉利这扛把子有失势的危险。留给自己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接受大唐招安,学着罗艺找地方养老,下场难料。二是死扛到底,守着河套平原和陕北高原跟大唐对峙,等待突厥的重新崛起,下场同样难料。
派到灵州的斥候回报,大唐又开始增兵,打的旗号是薛万彻,这让梁师都很郁闷,大唐看来是准备动手了。
九江军的行动速度很快,为照顾薛万彻的步兵只好把马腾出来,就算这样也只能保持日行五十里的速度,越过长城后想隐藏踪迹就只能昼伏夜出。
为了保密,李孝恭派出多批斥候在四周截杀,冯石头现在已经是个正九品上的仁勇校尉,这在以前连想都不敢想,大字不识一个的莽汉能做官,这可是祖坟上盖着烽火台才能办到。
夏州夏州地势平坦,主路都分布在平原上,这导致斥候只能把马栓在树林里,自己伏身在路旁截杀。
梁师都是战阵老手,对情报工作历来很重视,派往西面的斥候很多,每天失踪的也不少,尤其这两年和李孝恭在长城两边厮杀,一伙人早上出门,晚上就没了一半。弄得夏州没人愿当斥候,连夜跑灵州的不是一个两个,堪称损失严重。
河套平原上胡人挺多,有个高鼻深目的部族尤为显眼,那是投靠羌人的奴隶后代,他们祖先有个共同的名字叫羯族。冉闵当年杀得胡人仓皇西窜,羯族损失尤为巨大,明显迥异于黄种人的样貌使他们毫无立锥之地,只能投靠羌人做了奴隶。
大隋的崛起使得草原部族纷纷归顺,剩余的羯族也趁机改名,躲在夏州北面的山区苟延残喘。
隋末的大乱让他们看到机会,梁师都成为他们投效的主人,这个让无数汉人咬牙切齿的民族在消失百年后重新站在了历史的舞台上,此时他们已经改名叫复照部。
开达明就是复照部的一员,他今天的任务是侦测灵州方向敌情,同行的还有自己的三个弟弟。
平原上的阳光很刺眼,热得让人发疯,如果不是大酋帅的命令,他绝不会听从那个躲在朔方的汉人。曾几何时,那些黄皮的农户都是伟大皇帝石勒的口中食,为此还有个专门的名字叫“两脚羊”。
羯族的荣光不复往日,开达明只能看着那些两脚羊在路边耕作,几个年幼的少女出现,让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阿胡拉降临的时候,我要亲自把这几个女人蒸熟。”开达明对几个弟弟说。
“大酋帅说过,阿胡拉还要等百年才能降临,那时候这些女人早就化成灰了!”一个弟弟插嘴。
“那就把她们的后代蒸熟,或者把所有黄皮的都蒸熟,火烤的实在不好吃。”
开达明用羯族独有的语言大声嘶吼,想把心里的热气全部带出。
地里劳作的汉人觉着这几个家伙莫名其妙,脾气暴的老农已经扛着锄头喝骂,丝毫没有两脚羊的样子。
“还有一百年,阿胡拉你快些降临吧,看看这些黄皮的异教徒,他们在侮辱你的子民。”开达明在心中默默祈祷。
朔方城西南的山地较多,唐军就潜伏在那里,冯石头的任务就是清除想要进入山地的斥候,远处传来沉闷的马蹄声,趴在路旁的唐军把头微微抬起。
“四骑,皮甲,强弩上炫。”冯石头轻声说,身后的唐军仰面躺在地上,用脚使劲把弩炫踩到挂机上,一根特制的钢头弩箭被送入射仓。
强烈的阳光让周围的景色变得枯燥,发黄的草丛中忽然闪过一丝反光,那是唐军斥候的头盔不小心被太阳照到。
“停下,前边草堆里有东西。”开达明抽出马背上的长刀,他的弟弟们则把身形趴低,提防有人突袭。
冯石头抬头时就发现自己的动作有些大,听到马蹄声停止就反应过来自己一行暴露,立马半蹲起来瞄准,想要先发制人。
“弩箭,下马。”开达明大喊。
“射马,别让他们逃掉。”冯石头也同时发声。
弩炫的破空声和战马的哀鸣声凑在一块却又很快消失,开达明最小的弟弟被弩箭穿过肚子,掉下马时已经眼神涣散,肯定没救了。
大唐斥候一伙十人,十只弩箭全都扎进了他们的目标,中箭的战马还在努力站立,可发颤的双腿已经说明那是最后的光阴。
“跑不掉,跟这些唐人拼了!”开达明挥舞着长刀冲锋,他不信来到朔方的斥候没骑马。
九江军从来不和敌人死拼,那不符合他们昂贵的身价,远程攻击才是他们的杀手锏,一把把精巧的手弩被从腰间解下。
“奸诈的两脚羊!”开达明看到手弩的时候破口大骂,他不明白一个斥候为何装备两把弩。
战斗很没意思,唐军在射出弩箭后就开始补刀,二十步内手弩的威力堪比强弓。
“这脸长的,跟卖葡萄酿的胡姬一模一样,大热天还穿皮甲,亏你们熬得住。”冯石头一边评论一边走向不远处的战马,那里还有个家伙等着自己补刀。
也许是趴的太久有些脚麻,冯石头快到战马跟前时,忽然右脚一个趔趄,直接扑倒在马尸上。
身后传来同伴的大喊:“当心!”
“又不是三岁娃子,摔个跤还要喊。”冯石头轻蔑地想,头顶忽然出现一片黑云。
“我婆姨要改嫁了!”这是冯石头最后的想法,他把头一缩,把背部留给敌人,希望死的不是那么难看。
“咚!”一声空响,连枷上的铁锤跟冯石头脊背做了次亲密接触,然后开达明的小弟愣住了,赶上前的唐军一刀劈在脖子上,他带着无限疑惑躺倒在地。
“校尉,校尉,你没事吧!”
冯石头被属下摇晃半天才清醒过来,用力掐掐大腿才发现不是做梦。
“我他娘被神仙护体?连枷都能硬抗了?”冯石头坐在地上自言自语,这种事足够他吹一辈子。
“我滴乖乖,校尉你是咋想着背这老大一坨过来!”一个老卒指着冯石头的背问,那里有个巨大的黑面包。
“老子能吃,咋地!”冯石头骄傲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