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击,追击,重点在个追字。
侯大宝带兵出城却像在欢送。
濮子部顺着山路晃晃悠悠在前行进,唐军跟着足迹尾随在后,如果不是晚上宿营要点篝火,两军很可能住在同一个山头。
大象作为森林中的王者并非是万能的,无孔不入的蚊虫和毒蛇才是令人畏惧的东西,侯大宝把脑袋裹在绸布里依然被叮得满脸是包,早上起来感觉有贫血的症状。
“要不今夜摸过去试试,这花蚊子也太厉害了,再跟下去怕是会被咬出病来。”路怀抓着肚皮上的小疙瘩发牢骚,昨夜的蚊子很有艺术感,给他咬出个北斗七星的造型。
“再等等,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还不知道,要是碰上患瘟疫,咱们冲进去还不是找死!”侯大宝正往脸上涂泥,这是蛮兵们教的,和水牛跑泥塘里打滚一个道理。
濮子部很想快步返回,可大象在崎岖的山路上根本无法奔行,导致这两天才走了一百多里。本来就被烧了粮食,像这种情况分兵先行是最好的办法,侯大宝却发现濮部士兵没有任何分兵迹象。
路怀吃不下炒米,想找些野味烧烤,带着几个士兵跑林子里翻找大半个时辰,除了抓到条小蛇,别的连颗野果都没摘到。
“全没了,连个蚁巢都没剩下。这帮家伙比蝗虫还狠,连山王八都啃的只剩个壳。”胖子边给小蛇剥皮边咒骂。
“看出往哪跑的没?”侯大宝有些不放心。
“顺着山路走,没绕道,估摸是饿急眼了,要赶着回去。”胖子已经把蛇肉盘成一盘,正在撒盐,准备晚上宿营时烧烤。
路怀的估计不错,众人在行走到下午时发现了路旁几具大象的残骸,濮子部终于忍不住开始杀象了。
“今夜不生火,半夜直接杀过去,记着别太深入,赶着跑就成。”侯大宝不想士兵摸黑干,那样容易引起误伤。
对于夜里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而言,篝火是唯一能带给人类安全感的东西,却也成了唐军最好的指路灯。
悄悄行进,不发出半点声响在森林里是做不到的,因此,侯大宝只能选择快速出击。
半里路的距离已经足够近了,唐军在朝营地飞奔时,已经有守夜的濮兵听到动静。等反应过来这是人类脚步声时,已经能看到唐军摸着红泥的脸。
睡在篝火旁的濮兵尚未站起身,一把横刀就划过他的脖子,刀锋上的血珠还未滴下,又划入另一个濮兵的胸膛。紧跟上的唐军直接把两人踢入火堆,营地外围陷入黑暗。
整个濮子部营地北面开始不断传出惨呼声,林中夜袭是他们从未碰到过的。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士兵想要爬起反抗,却发现篝火上压着尸体,四周全是喊杀声,根本分不清敌我,只能先朝着营地内的篝火跑去。
既然有人带头,剩余的濮兵也跟着向南飞奔,这就引后边营地的慌乱,许多人连敌军在哪都没看到,爬起来就往南跑,这倒让唐军有些跟不上节奏。
肚撩撩就是那个骑犀牛的首领,他的名字在蛮语里是骂人的意思,这都源于他的出生打断了父亲的酒兴,盛怒之中就骂出了这么一句,他母亲便按习俗用这个词给他做了名字。
唐军夜袭时,肚撩撩正啃着亲兵送来的烤象拔,原本以为能抗住饥饿,可这才第三天,他就不得不杀掉几头战象给士兵充饥,只因为他忘了,整个姚州南面已经没有部落的存在,就算想补充食物都做不到。
肚撩撩不是战场上的新手,他已经做了防备,在前两天夜里都把后营排在五里开外,为的就是防备姚城追击。可惜身经百战的肚撩撩有些倒霉,碰上侯大宝这么个自作聪明的玩意。本来谁家追击会吊屁股后边玩跟踪,碰上路近的人早到家了,那还怎么击。
侯大宝一会怕有瘟疫,一会怕人家有防备,要不是看到大象尸骸,他估计还能再忍几天。
濮子部经过两天的紧张提防,发现没什么事,以为姚城唐军没追过来,今夜就趁吃大象的机会把营地挨在一起,然后就让侯大宝瞎猫碰上死耗子。
本来侯大宝的军令是禁止太过深入,在外围随便打打得了,把濮子部撵到姚州边界之外,活活累死他们。可濮子部这一联营,唐军哪分得清他们的外围内围,打了半天还当是在后营转悠呢。一帮杀出瘾的蛮兵干脆一直追着濮兵跑,侯大宝认为乱套了。
肚撩撩正在集结士兵,准备挡住敌军的攻击,可黑暗中到处传来厮杀声,有的近在咫尺,有的远在一两里外。
“驱赶象群,到我这聚集。”肚撩撩大叫着下令,他准备利用大象攻击敌人,这是濮子部野战的致胜法宝。
濮兵很快聚集在肚撩撩周围,唐军的攻击也被抵挡住,肚撩撩觉得自己可以进行反击了。
侯大宝冲到前边时,发现濮兵的溃逃已经止住,追击的唐军正在奋力抵抗濮兵,局势全都反了过来。
“这是咋回事?”路怀望着战局有些不解,本来是追杀敌军的,现在变成鏖战了。
“敌军士气尚存,切不可恋战,通知弟兄们,风紧扯呼!”
通译和路怀呆呆看着侯大宝,没明白他说的意思。
“让他们撤,还等啥!”侯大宝爬起来就准备朝来路跑,他都听到大象的叫声了。
同一时间,肚撩撩也在指挥着士兵准备反击,他的大象已经来到篝火旁,敌人凭血肉之躯是挡不住的。
“杀过.....”肚撩撩拔出战刀正要前进,却发现士兵们正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我很可怕吗?肚撩撩有些不解,然后他发现自己飞了起来,后边的话被噎在喉咙里。
大象不是性情温顺的动物,在熟睡的深夜被人驱赶已经很烦躁,在看到篝火旁尚未吃尽的同类尸骨时,象群开始爆发了,穿着兽皮的肚撩撩是它们的第一个目标,被一头公象用鼻子卷起抛向身后。
手持鞭子的象奴用力抽打象群的耳朵,希望这些家伙能安静下来,结果却彻底激怒了象群的野性。
大象是群居动物,一头两头偶尔发狂很正常,可这次是十几头大象同时发狂,他们的情绪影响了同类,于是濮子部士兵遭殃了。
密集的人群挡不住四处乱撞的战象,士兵想用刀枪阻拦,被大象直接踩踏过去,坚硬的象牙犹如撞车,横着一扫便把面前的人群清光,紧随其后的同类用巨大的四肢不断踩踏倒地士兵,如同在酿葡萄酒。
肚撩撩很幸运,他被甩出后砸到了士兵中间,除过屁股被士兵的长刀划出个口子外,基本没什么大事,正想拿过把长刀宰掉发狂的大象时,十几头大象已经快速朝他冲来,只因为这个穿兽皮的平日没少虐待它们。
侯大宝的腿还没迈出去,濮子部军营里便爆发出巨大的骚乱声,无数濮兵朝四面逃窜,连碰上唐军都不管,一个劲朝林子深处狂奔。
路怀疑惑地站起身,瞅着侯大宝问:“你刚才下的什么咒,怎地全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