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头永远保留一支预备队,这种事带过兵的都知道。
姚城守到现在,内城的五百士兵都没动用过,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三座城门战况激烈,可北门这里却静悄悄的,窦县令几次三番想下令士兵增援,却又怕自己走后濮子部偷袭,只能坐在城楼里乱发脾气。
“把军旗全都撤下,只留一队巡守,其余的趴在墙上。”窦县令准备试试能不能引出敌人。
城北依旧静悄悄,山里鸟鸣依旧。
窦县令连点两个竹筒扔到墙下,却发现山里的鸟鸣只停顿片刻,便又开始鸣叫,连声都没变。
“点燃山下枯枝,留一队守城,其余全给耶耶下墙,分援三门。”老窦哈哈大笑着下令,带着人就下城墙。
南城门是濮子部攻击力量最强的地方,现在已经有半数的城墙沦陷,有几个濮子部士兵甚至跑到墙下追杀民壮。
“带爷爷先退回内城,路怀,把火把扔过来,我把剩余的火药全点上。”侯大宝开始让家里的护卫把爷爷送走,侯老爷子背上已经挨了一刀。
几个老卒架起已经陷入半昏迷的侯老爷子后撤,城门楼顿时防守空虚,趁着民壮还没上来,三个濮子部士兵跳了进来。
侯大宝捡起块石头就砸了过去,被轻松躲过。
路怀带着两个蛮族士兵上前迎敌,六个人缠斗在一起。
侯大宝拿起把手叉子悄悄往战团里靠近,却被一个濮子部的人看到,一刀就斜着劈下。
“你娘的,通译,拿竹枪扎他。”侯大宝边躲边招呼通译。
一没留神,刀锋擦着脑门削过,侯大宝被削出个地中海造型,配上鬓角的长发倒是很像西夏人。
通译是商队里走惯的人,趁那人还未及回身,一枪捅在腋下,长刀顿时握不住,直接掉了下来。侯大宝气急败坏的拿手叉子往那人大腿根乱扎,直接被血溅了一脸。
路怀他们变成三打二,仗着人多硬是把那两个濮部士兵逼出门楼。
“赶紧点啊,我们撑不住了。”路怀根本不看侯大宝的发型。
城墙上的濮子部士兵越来越多,南城门弃守是必然的。
“白费这么多心血了!”侯大宝拿起火把准备扔到火药堆里,却听到城内传来欢呼声。
“一帮蠢货,先杀城墙上的!”窦县令带着北门士兵往城墙上冲,小侯差点哭出来。
“尉迟家的,干西边那帮,先把城楼守住。”窦县令提着把横刀威风凛凛。
尉迟家的?侯大宝不明白,尉迟恭什么时候到的姚城。
西面城墙上一帮身穿布衣的唐人正往城墙上攻,当先是个使连枷猛汉,链子上拴的锤头有陶碗大小,濮子部士兵在他手下没有一合之将。
“商队的那帮护卫,那大个子我见过,没想到这么能打!”路怀羡慕地看着西边。
“还看,先把他们赶下城再说。”侯大宝捡起根竹枪就准备往城墙上冲,几个唐军已经跑在他前边。
窦县令为何放弃北门侯大宝已经不想追究,如果他不过来姚城已经失守,二十几个竹筒爆炸的威力已经足够摧毁城门楼,到时想守就难了。
商队护卫平日就是帮游侠,对于城墙上这种一对一厮杀最为拿手,虽然人少,却是最先清理到城门楼的。窦县令带的虽然是正规士兵,清理效率反而比护卫们慢。
刚才已经攻上城头,眼看就要破城了,转眼又被赶下城墙,这对濮子部士兵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后续的攻击明显疲软无力,连城墙都上不来。
“窦叔,城北空虚,你赶紧带人回去。”侯大宝见城墙没有危险立刻朝窦县令说。
“北面正熏猪呢,过去也没用,不如留这守一会。”
熏猪?侯大宝朝北山看去,只见黑烟滚滚直冲天际,山上别说是人,连只野鸡都呆不住。
“跑山里伏兵还学鸟叫,炸了两爆杆都不见鸟飞出来,这要不熏熏,他当咱是傻子。”窦县令说的轻描淡写,侯大宝为山上的伏兵默哀。
濮子部的兵还没退,再次在不远处集结,那个骑犀牛的首领终于出现,穿的骚包无比,呜哩哇啦大叫着给部下鼓劲,并砍下个逃兵的脑袋来祭旗。
“鸣鼓,叫内城的人赶紧出来,这次怕是真守不住了!”侯大宝朝士兵传令,城楼上的大鼓“咚咚咚”发出沉闷的声音。
濮子部估计知道这是最后机会,骑犀牛的居然冲在最前面,一身皮裘正迎风飘扬。
侯大宝却笑了,城南军营正冒出一缕青烟,很快,青烟变成浓烟,十几个濮子部的士兵连滚带爬逃出营地。
“大唐万胜,濮子部的粮食被烧了!”侯大宝朝四方大喊,通译紧跟着解释。
濮子部首领反应很快,见到营地起火立刻转头狂奔,准备先抢救粮草。
“开城门,杀出去!”侯大宝下令,他有五百精锐还没参战呢。
城门被堵住,等搬开障碍后已经来不及了,濮子部退回到大营,还留下部分士兵防备姚城,但冲天的火光让侯大宝看到了希望。
烧城门的队正叫苏古,本来按计划他该晚上行动的,但东面城门楼提前冒出黑烟,让他觉着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从山上绕到城南大营要一个多时辰,这是树林外的时间,如果进林子就要两个时辰不止。
“钻林子,跑过去!”这是苏古当时说的唯一一句话。
然后就是一场速度与耐力的比拼,当发现濮子部只有百人留守时,苏古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可是营地啊。点燃大火的苏古退回森林,他知道自己想要头牛的愿望达成了。
“窦县令负责守城,我带两千人夜里出城追杀,濮子部肯定要逃!”侯大宝皱着眉头下令,自己要到刺史府看爷爷。
侯大宝到屋里时,老爷子正在打呼噜,两个老卒冲他笑了笑。
“爷爷没事吧?”侯大宝小声询问。
“死不了,赶紧回去守城,忙着回来号丧咧!”侯老爷子突然睁开眼睛。
“濮子部今夜就要退兵,我准备追击。”
“自个小心,这帮驴日的可不简单,得好好收拾,连老汉都差点没命。”
侯老爷子三言两语就把侯大宝打发出去,只因为他觉着伤在背上是个耻辱。
侯大宝虽然不明白濮子部遭遇到什么事情,但他们倾巢而出的攻击姚城,只能说明事情紧急,需要速战速决。就算粮草不被烧掉,他们也必须这两天退走,而今没了粮草,必然选择连夜撤退,否则拖的越久越麻烦。
伤亡还没报上来,但除了北门,其余三门肯定损失惨重。侯大宝不想被这些情况影响到判断,决定全部交给杨长史处理,自己全力应付即将到来的追击战。姚城像个肉包子,谁都想来啃一口,崩掉牙也不管,这次肉包子不止要崩牙,还要崩条大腿下来,否则没法向别的部落立威。
太阳下山时,濮子部照样升起炊烟,可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在做样子。粮食已经被烧了,吃炒米用不着生火。
“从西门走,火药不多,留着防备爨人。”侯大宝弄了条布带绑头上。
“你脑袋真丑,像个刚还俗的秃驴!”路怀一脸嫌弃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