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小路不时泛出幽光。
路的尽头有什么,不清楚。
野人打算去看看,子霞喝道:“嘿!书读得少,不要乱闯!”
二人由是又在四下观望一番,但觉苍凉破败,寂灭冷清,暗不见天日,亮不视众生,心跳朗朗,针落可闻。
野人焦躁道:“什么他妈的鬼地方,便是轮回古道,老子也要闯一闯。”
子霞心神不安,硬着头皮跟了上去,才走得不远,妖风四起,鬼哭狼嚎,石板路动荡起来,二人赶紧镇定心神,无欲无求,子霞受佛家点拨,佛缘极佳,慧根很深,她平心静气的本事高出野人太多。
而野人看到的却不是妖魔作祟,他看到的是万马奔腾,刀兵相击,厮杀成片,地暗天昏,血流成河,难免热血沸腾起来。
再往前走,幻境又现,子霞看到了风平浪静的海,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在呼唤她;野人看到了避世的山村,看到自己在春风里荡漾。
一时间五味杂陈,好在二人修为较高,且都是聪颖之辈,见得多了,反而习以为常,只是这石板路永远望不到头,缥缈模糊,死寂不堪。
破除心中重重魔障,历经千难万难,前方终于到了尽头。
尽头处是一个圆形祭坛,二人上得坛上,四下观察,尽现此祭坛由五块颜色迥异的版块拼接在一起,分别为白、青、黑、赤、黄。
中央为黄色,上刻一辆战车,战车的样式古朴,不曾见过,又有一根绳子,绳子接天引地,好似要拴住芸芸众生;
西边为青色,上刻一把圆规样式的图案,图案周边江河奔过,山林苍翠,仿佛春意盎然;
东边为白色,上刻一把曲尺,尽现稳重深沉,恰是收获的的秋天;
北边为赤色,上刻一把秤杆,但觉热情洋溢,奔放如夏天;
南边为黑色,上刻一个秤砣,秤砣定在了波澜壮阔的大海中,大海平息下去,沉着而冷静,如冬天一样厚重悄然。
野人惊道:“子霞,这便是书生所教的金木水火土,乃天地五行。”
子霞站在了最中央的黄色版块上,鄙夷道:“少在我面前卖弄,你懂的我都懂,我懂的你不一定知道。”
野人野来到了中央,不服道:“好啊!大师,这便是路的尽头了,只有这么一个破旧的五色祭坛,你看咋办吧?”
子霞听闻“大师”一说,想起了方寸山上的过往,噗嗤地笑出声来,野人见状,咽了一口口水,赶紧扭过头去,叱道:“你别笑,我见不得你笑。”
子霞笑得更灿烂,野人双手捂住耳朵,双目喷火,颤抖不已。
“好了,不逗你了,你也不必如此浮夸,让人觉得矫情,厌恶!”
子霞严肃起来,接着说道:“这应该是上古先民们的祭坛,我在老和尚哪里读过许多残破的古籍,记得一些。”
野人也正经起来,问道:“别说那些远古得缥缈不堪的事情,用处!用处在哪里?”
子霞邹眉思索,像一朵春风里面的玫瑰,烦恼着四月间的烟雨,野人不由看得呆了。
“呔,呆子,你再盯着我看,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子霞佯怒道。
野人回过神来,傻不拉几地痴笑。
子霞道:“远古的先民们要召唤上苍,寻求上苍天帝的庇佑,但没有作为牵引的东西,由是造出了祭坛,他们通过祭坛,上达天听,祈祷上苍的指导……”
野人没兴趣,打断道:“后来呢?”
子霞道:“后来先民们通过祭坛可以登天,然通天之路莫名其妙地断了,祭坛也就变成了传送的阵眼,作为平行与纵横空间的起始点,有的说甚至能作为过往时间传送的起始点。”
野人若无其事,提醒道:“用途?怎么用?”
子霞冷哼一声,怒道:“你行你来!草包一个!”
野人只好认怂,歉然道:“大师勿要动怒,小子知错了。”
子霞再道:“远古先民们祭祀是要五谷五畜的,而传送穿梭于宇宙星辰和各个天地世界,好像需要特殊的物质来作为启动的能量,否则祭坛不动,无法沟通三界六道和万千大千世界的天地大道,自然无法运转。”
野人正色道:“还有呢?”
子霞道:“没有了,我知道的就是这些。”
野人鄙夷道:“切,说了这许多,到头不过一场空,又有什么用呢。”
子霞道:“我好心教你,你却如此不堪,真是混账一个。走吧,我们原路返回,以终点为起点,再做打算。”
野人拒绝道:“算了,我是不想再走那条石板古路了,太费心神,我魂魄动荡得很。”
子霞道:“那该如何是好?”
野人道:“我们原是在天机宗的主脉地底,那地底是一条暗河,暗河注入寒潭,寒潭的上方又是另外的洞天,后来你一箭射去哎,算了,理不清楚,这尘世间的事情,太他妈复杂了,不如我们来试试看,能否催动这个五色祭坛罢。”
子霞细细一想,也很是不明白此番遭遇的由来,她观想的箭矢是野人,野人只是万千生灵中的沧海一粟,寻常而平凡,却不知一箭射去,尽到了这个鬼地方。
二人不断琢磨,终究无果。
野人安静下去,喃喃自语:“东西南北中,清白赤黑黄,金木”
“不对,方位是错的,与天地五行之方位不对!”
野人突然笑道:“我懂了,我懂了!”
子霞惊道:“怎么讲?”
野人长身而起,傲然道:“像我这种学究天人”
“说正事!”子霞打断道。
野人怒目而视,继续道:“东边应该为青色,青指春日,五行属木;西边应该为白色,白管秋日,五行属金;南边应该为赤色,赤管夏天,五行属火;北边应该为黑色,黑管冬天,五行属水,中为黄色,五行属土。”
子霞回想起来,诧异道:“你是说,此祭坛上的颜色方位是错的么?”
野人道:“对呀,其间东西对调、南北互换了。”
子霞仍旧不解,再问道:“可是此间苍凉寂灭,日月五星不见踪迹,如何辨别东南西北?”
野人哈哈大笑,道:“这便简单了,只要找准了颜色,花时间去排列组合,倘若不对,再拆卸组合,终能成功。”
子霞细细计算道:“五中颜色,五个方位,该如何排列组合,才能暗含东南西北中和金木水火土的道理。”
野人嗤笑道:“你真是个榆木脑袋,中间的黄色是不变的,这是五行土居中间的道理,所以只有四种方位和四种颜色可排列组合。”
子霞心算而出,答道:“那便是二百五十六种了!”
野人摇头道:“错!其间要除去相对相同的颜色,应该是二十四种。”
子霞笑道:“即使你说的是对的,又该如何排列呢,我们能催动这些颜色各异的版块?”
野人道:“怎么不行,好比水属性的版块,便过神桥而牵引天地间的水之道,我们以道破道,同性相斥,一定能行!”
子霞听他所言,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于是二人着手便做。
果然!
二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逐一尝试之下,那祭坛终于晃动起来。
其轰然运转,自西而东,片刻之间,满天繁星乍现出来,恍如隔世。
野人心中颤抖不已,自言自语道:“还是要读书啊,还是要读书啊。”
子霞怒哼一声,提醒道:“我们最好屏气凝神,沉心静坐。”
野人点头称是,依言照做。
顷刻之间,那祭坛越转越快,眨眼星斗幻化、沧海桑田
二人只觉如梦幻泡影,惊醒过来时,却又到了另一个地方,一样的寂灭,一样的荒凉。
“咦!原地没有动过?”子霞不解。
“不对,你看,颜色与方位又乱了。”野人观察后答道。
由是二人在费心费力一番,祭坛便又旋转起来,载着野人和子霞穿梭于宇宙星辰之间,只是沿途无法目视野人晓得这样的道理,这便是物极必反。祭坛运转传送之快,已超越了道理,他们凡尘之躯,焉能看透。
祭坛第三次停下,二人再组合拼接,穿梭而去;
祭坛第十七次停下,二人休息了不知多久,拼接组合后眨眼遁去。
祭坛停顿了十八次,最后一次的运转之时,野人心烦气躁,心间惦念起方寸山来、回忆起那颗蓝色星辰来,他气息不稳,晕厥过去。
子霞心中执念极重、怨愤极深,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昏死过去。
再到野人醒来之时,子霞已不在身边,五色祭坛更不知去向,他惊慌失措,举目四望,却显得一片大海汪洋,波涛翻滚怒吼,遮天蔽日,他正处在一个荒岛之上。
“嘿!这尘世间的好物真是不牢靠,彩云易散琉璃脆!”野人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