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这个字是野人在心底吼出来的,但他克制了自己的兽性。
寻到地底来的,正是天机宗豢龙峰、峰主豢龙真君。
野人其实与天机宗诸位峰主之间,并无仇恨,反而诸多峰主曾奉他为尊客上宾,容他进藏经阁,多少是有恩情的。
不论此恩此情由来的真假,但前脚才受人所惠,转脸便要大开杀戒,难免不够仗义他愤恨的,只是天机老人,同时恨他自己,恨他一身的因果恩怨,恨他剪不断理还乱的渊源由来。
野人长身而出,青衫磊落,矗立在地脉开阔处,朗声道:“豢龙真君,我与你之间不曾有隙,你回去吧!”
豢龙真君不知野人而今的境界修为,他有恃无恐,呵斥道:“你束手就擒罢。”
野人待要答复,身后走来一个俊俏和尚,和尚身手握大弓,笑道:“天机宗的老三已被我杀了,悟道场上的所作所为也是我干的,你束手待毙,我留你一个全尸!”
换龙真君哈哈大笑,狂道:“那就只能除魔卫道了!”
言毕马步开列,双掌幻化平推,掌风烈烈,卷起地脉寒气,变作两条张牙舞爪的冰龙,直奔野人与子霞而去。
子霞冷哼一声,意念一动,一节残破的寒冰髓飞入手中,她张弓搭箭,后发先至,寒冰髓携天地大势而去,电光火石之间一往无前,破了豢龙真君的道法神通。
“砰!”
一发中的,豢龙真君被寒冰髓直击门面,变作一团血舞,身死道消。
其身后弟子惊恐颤抖,匍匐在地上,恍惚间,子霞适才一箭不是人为,而是天罚。
野人叹息道:“你太鲁莽了,好歹多说几句话罢,你的书读得太少了,打架没有格调。”
子霞冷冷道:“哼!这豢龙老儿不过伪神桥大成的修为,也敢在我面前放肆,他若不死,天理难容!”
野人问道:“什么叫做‘伪神桥’?”
子霞惊愕道:“哎哟……你读的是什么书?这天地间的神桥是断的,只有天庭上的大能出手,才能勉强以天道补缺,造一座虚伪虚无的神桥出来。”
野人恍然道:“怪不得这么多人拼死拼活也要拜入天机宗,所谓的登天之路,便是这座伪神桥罢。”
子霞笑道:“看来你并不糊涂嘛,只是他们跨过那道虚无的神桥,也不能勘破生死、直面瑶海。”
野人若有所思,点头补充道:“因为那神桥的道是天庭的道,天庭是伪天庭……”
子霞赞赏道:“你真是好聪明,没枉费跟书生读书。”
地上众弟子听闻他们二人谈话,好比在拉家常一般,轻松而惬意,但他们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慌之中,此刻不敢乱动。
野人见状说道:“你们走吧,此间恩怨,其实犯不着殊死相搏。”
众弟子如蒙大赦,起身便走!
“哼!敢妄议天庭,胆大包天!”
循声望去,却见一男二女迎面走来,说话的正是那个男子,他清秀出尘,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身后跟着两个持剑的侍女,面容冷清,神情暴戾,看着不像人族。
野人最喜欢聊天,接话道:“两位好姐姐好漂亮,叫什么名字,有道侣了么?”
身后两名侍女闻言,齐齐呵斥道:“放肆!”
那男子见对面少年当自己不存在,心中更是愤恨,暗道“下界的杂碎就是这个样子,一点教养都没有。”
他叱咤道:“你便是伤了剑十三又偷袭了冷师弟的那个冶人?”
野人道:“剑十三是我所废,不是伤!姓冷的鹰钩鼻是我补剑所杀,不是偷袭!你们的调查太不仔细了。”
男子被气得大笑起来,全身修为暴涨,怒道:“你是什么修为,敢在我的面前跋扈?”
冶人并指问道:“你又是什么修为,敢在我的面前嚣张?”
男子道:“我乃生死”
冶人不等他说完,闪电般欺身而去,神桥力量爆发,他御气为剑,出手便是绝招!
男子身后的侍女来不及护主,便被剑气所伤,闷哼一声倒地不醒。
二人一时间战在了一起,男子想勾引天道伟力,施展法术神通,奈何野人欺身过近,那厮眼力毒辣,拳脚刁钻,攻其所必救,一时间什么奥妙的本事都使不出来,只得硬碰硬。
片刻后,拳脚无言,呼和不断,打得空气噼啪乱响,震落寒冰无数,野人的拳头浸血,露出了森森白骨,但他仿佛没有知觉,反而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这才叫做打架嘛,天上的,老子要出全力了,你小心点!”
那男子越打越心惊,他觉得这厮甩也甩不掉,挣也挣不脱,无论用多少力,都与他在一个身位之间,他生平道法很难使出,即使用出来,也走了样,四不像。
野人如战神附体,霎时间骨节暴涨,血脉奔腾,大吼一声,炼体出窍境的本源力量咆哮而至。
“轰!”
一声炸响,如山岳碰撞一般,尘埃乱舞,空气禁锢!
野人哈哈大笑,狂妄无边。
对面男子猛地爆退,“砰”的一声撞碎了身后的柱子,然退势不减,踉跄之中,终于一屁股摔倒在地他张口吐喷出血箭,右臂被震得破碎不堪,疼痛感直奔心田,冷汗湿透了衣衫。
他惊慌道:“你……你……”
野人没有等到他完话的机会,便见子霞张弓射去,一支无形无相的箭矢穿透了他的心脏,他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野人赞赏道:“这次又是以什么为箭矢?”
子霞看着不断晃荡的地底世界,惊道:“再不走,恐怕要葬身此地了。”
野人这才惊兀起来,暗道适才打架只顾着爽快,却不曾想把这地底洞府给震晃荡了,他急道:“入寒潭还是原路返回?”
子霞见出口处已然坍塌,大地抖动得愈发厉害,不时间有嚎叫之声传来,心想路已被堵,当即没了注意。
野人急中生智,道:“子霞,用一根绳子将你我连在一起,我来当你的箭矢,我们由上而下,朝着寒潭冲出去!”
子霞一听就懂,顿悟道:“好,拿出当年你在方寸山吃兽奶的劲来!”
言毕打了一个手决,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丝带,慌忙中将二人牵引在一起。
子霞拍拍身后的一个袋子,安慰道:“小家伙,不要怕,我带你出去!”想是在和那条幼龙说话。
野人放空心神,信手拈来一根寒冰髓,双臂紧紧地抱住,陡然间天昏地暗,他被那张大弓吸引而去
“咻”!
野人身不由己,眨眼之间被激射而去,丝带身后的子瑕也被带着飞走。
野人赶紧屏气凝神,使出全部的力道,道人所传的精妙剑法被他用来开路,陡然间力上加力,所向披靡,流星一样划过地脉洞府。
但他与子瑕所使力量过重,初始时尚且还好,待到后来,已然“无力回天”,野人手中的寒冰髓寸寸破碎,最后消失殆尽,他只好“以身作则”,“事必躬亲”之下,再也承受不住那天昏地暗的撞击和转瞬便致的速度,他晕厥过去。
子霞也受不了那样的速度,她们所过之处,燃起一道火线,其和尚的“人皮子”也被磨灭,身后的幼龙紧紧地抓住她的臂膀,塔则紧紧地抓住野人的双腿,惊颤之间,“砰”的一声巨响,昏沉下去。
二人醒来之时,头破血流,微弱不堪。
目力所及之处,周遭荒芜破败,死气沉沉,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古路指向缥缈的远方。
野人皮粗肉糙、血脉蛮横,恢复得快一些,他回头过去,正见一个金发少女痛苦地卧趟在地上,旁边一条半死不活的幼龙,一时间心生怜爱,暗道“自己真是鲁莽不堪!”
但他却埋怨道:“你这是什么箭法?这样的弓箭之道,真是不讲道理!哎……被你害苦了!”
子霞缓缓坐起身来,不言不语,朝着四周大量,也看到了那条古朴的青石板路,她冷静道:“有路,便有活!”
野人反驳道:“无路,也要活天地间本是没有路的,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
子霞问道:“在哪里学来的道理?”
野人沧桑道:“一个写日记的人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