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多愁善感的姊妹们相比, 年少的亲王们显然更想得开些。既然这是三哥的选择, 他们自然没有任何可置喙之处。人与人之间的想法总是会有差异的, 谁也不可能强求,不是么?只是,三哥都不在乎甚么兄弟姊妹情深了,他们又何必太过在乎他呢?
朱祐槟与朱祐楎早已知道此事, 也与朱祐梈提过了。朱祐梈实在是难以理解朱祐棆的选择,私下向张延龄、朱祐乌等嘲弄了几句, 便懒怠再多说甚么了。横竖大家不是一路人, 他又何必因着此人白白耗费时间呢?与其义愤填膺地寻他问个清楚, 或者苦思冥想他究竟在想些甚么, 倒不如自个儿多跑两圈马、射几回箭呢!
寿王朱祐榰听说三哥主动上了就藩折子后, 便再也不曾与朱祐棆说过一句话,就连对朱祐枟亦冷淡了几分。他平日里存在感便不高,朱祐棆和朱祐枟都并未注意到他的变化。直到偶尔想起来他最近的举动时, 两兄弟才觉得心情略有些复杂。
泾王朱祐橓带着弟弟申王朱祐楷,以课业繁重为名,回避了朱祐棆和朱祐枟在的所有场合。每次见着他们,朱祐橓不是在教导弟弟念书习字,就是在给他讲各种各样的大道理。许是朱祐棆变得敏感了,总觉得朱祐橓字里行间都有几分影射他的意思, 令他只觉得格外尴尬。
至于荣王朱祐枢,难得地从顺从与逆反中抽身而出,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日后的打算。眼下他年纪尚小, 几年内或许都不需要面临就藩的抉择与考验。可他心里却藏着想要尽早逃离母亲身边的念头。但若以就藩来逃开母亲,离开了皇兄皇嫂,离开了兄弟姊妹,那他身边还剩下甚么呢?
岐王即将就藩的消息所带来的影响很快便消弭了。宫中众人津津乐道的,是益王朱祐槟即将迁居;以及唯有少数人才知道的,李广马上便要奉命出京开启商道。
每位亲王即将成婚之前,都会离开皇宫独居。因着国朝在京城不设藩王府,因此亲王大都暂居诸王馆中,一直住到就藩离京的时候。原本也没有甚么宗法规矩说,诸王馆里只能住一位亲王。兄长成婚尚未就藩,弟弟同样安置在诸王馆准备成婚的前例亦并非不曾有过。只是那时候兄弟之间年纪相差好几岁,同住的时日并不长,因此亦没有人觉得十分不便而已。
岐王朱祐棆不过比益王朱祐槟年长两个月,婚期亦只相差四个月。按照常理,兄弟俩说不得须得同住好几年,才会各自出京就藩。礼部与宗人府给朱祐槟筹备婚事的时候,便已经考虑到了二王同居诸王馆内的情况。经过讨论,他们决定给诸王馆中间筑一道宫墙,暂时分隔成两座府邸。
折子递上去后,内阁没有意见,皇帝陛下却很有意见。他特地将这群大臣唤过来:“诸王馆本来也只是三路七进的宅子而已。若是分隔成两座府邸,中间那一路的宫殿该如何归置?从中分为两半?归在某座府邸里?或者七拐八弯地平分了?”
“回禀陛下,臣等打算,前头四进宫殿归左,给岐王殿下住;后头两进宫殿带半个花园归右,给益王殿下住。”礼部的大臣禀报道,“只需在前四进与后头两进宫殿之间,以及园子中央筑起高墙,便能分出两座府邸了。岐王殿下与岐王妃目前也多住在中路前四进中,无需惊动二位搬迁。”
皇帝陛下摇摇首道:“你们眼下倒是划分清楚了,那以后呢?祐楎与他们俩只相差一岁,明年大约便是他的婚期了。若是他也要搬进诸王馆,难不成你们再重新划分一遍?”
“若是衡王殿下定在明年出宫,不如便每位殿下居一路即可。中路给岐王殿下与王妃住;左路给益王殿下与王妃住;右路给衡王殿下与王妃住。”方才回话的大臣双目一亮,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道,“如此,只需将各路的门暂时封住,便能隔出三座府邸了。”这样多好啊,连筑墙的功夫都省了。
“……”皇帝陛下抬了抬眉,断然否决了这个听起来仿佛不错的提议,“三位亲王都挤在诸王馆里,像什么话?他们迁出宫后,本便不甚适应宫外的生活,若是住得不舒适,岂不是会觉得更难受?”
“岐王殿下不日将要就藩,也许在衡王殿下出宫之前便会离京……”又有大臣回道。他们也并非不曾考虑过此事,但岐王不是眼看着就要就藩了么?
闻言,皇帝陛下皱紧眉:“藩国王府的营造也非一朝一夕之功。兴王府是在前头王府上修缮改建的,尚且用了将近一年才修好。岐王府从头开始营造,至少须得两年左右方能建成。难不成,一直让衡王等着岐王离京就藩才能成婚?”
众臣面面相觑,觉得陛下的考量确实有道理,他们也能够理解一向爱护弟妹的陛下此时此刻的心情。可他们能怎么办呢?难不成扩建诸王馆?但眼看着益王殿下的婚期便要到了,就算紧赶慢赶着扩建,也来不及了啊!而除了诸王馆之外,京城之内也没有合适的行宫或者别院能安置亲王殿下了。
见众人迟迟拿不出主意来,皇帝陛下顺水推舟道:“御马监先前收了几座三路五进的宅邸,皇后挑了两处让工部改成了三路七进,本想拿来给永康和德清当作公主府。永康和德清的婚期最早也在明年了,倒不急着赐给她们。如今祐槟的婚事在即,便拿一座宅邸出来,让他先搬进去住着罢。”
既然皇帝陛下提出了解决之法,自是皆大欢喜。虽说亲王别居似乎并没有先例,可这也是权宜之计,不得已而为之。谁叫诸王馆不够住呢?住一位亲王,尚且符合规制;若是拖家带口地住上两位三位,贵人们挤挤攘攘地不够地方住,确实有失皇家的尊严。
于是,益王迁居之事就这样定下来了。谁也不知道,皇帝陛下悄悄地将益王和衡王唤到坤宁宫,拿出了两间宅子的营造法式图,让他们俩各挑一座。朱祐槟和朱祐楎挑宅邸的时候,隐隐约约意识到了甚么,心跳得又急又响,仿佛快从胸膛里蹦出来了,脸上的喜意更是简直都要满溢了。
“这两间宅邸改造得有些急,细节之处尚不完全符合规制。”张清皎笑道,“槟哥儿你若是住进去了,还可按自己的喜好再改一改。至于楎哥儿,离你住进去尚早,可先仔细想想该怎么改。在你迁居之前,工部定能将宅邸改造妥当。”
朱祐槟兄弟俩连连颔首,分别选定了宅邸后,又要了营造法式图说是想回去之后仔细看看。朱祐樘和张清皎自是欣然答应了,叮嘱两人不必太着急,此事紧要,慢慢考虑妥当即可。兄弟俩甫离开坤宁宫,便赶紧去了慈寿宫,向张太妃禀报这个好消息。
“这莫不是让你们挑王府?!”张太妃喜得抚掌而笑,“有了王府,在京里住下来便已成定局了!”她略作思索,又挑眉道:“槟哥儿,这两座王府,原本应该是给岐王和你准备的罢?毕竟你们二人今年成婚,楎哥儿还未定婚期呢!”
“是啊。”朱祐槟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笑道,“可谁让三哥不领情,非得要就藩呢?他的王府须得建在封国中,那京里剩下的这座府邸,自然便是楎哥儿的了。”
朱祐楎也笑:“我算是意外捡了个漏。回头我便借着去四哥府上的机会,去这宅子里逛逛,仔细瞧一瞧。”朱祐槟这座府邸算是过了明路,可他的却不然。因此,即使他想去好好看看,也只能暂且找个借口。
“这可是件大喜事,我真想去寻邵氏,好好与她说道说道。”张太妃道,不由得面露惋惜,“可惜此事暂且不能明说,咱们也只能闷在心底了。你们俩也记住,名义上这宅子是给你们暂住的。可别因着太高兴而得意忘形,走漏了风声,坏了皇帝的大事。”
“娘尽管放心,我们知道轻重。”朱祐槟道,“连梈哥儿我们也不会说。”以朱祐梈的性子,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定然会忍不住与张延龄、朱祐乌分享。便是只他们三人传来传去再传给家人,指不定也会传到有心人的耳中,猜出皇兄的打算来。
将藩王留在京中,毫无疑问颠覆了/太/祖/高皇帝所定下的法制。一旦有消息传出,朝廷诸臣必定群情激奋。这事儿闹得越大,皇兄便越发不容易行事。因此,他们俩便是再如何谨慎小心亦不过分。退一步而言,皇兄之所以将此事透给他们,也有信任他们之意。他们当然不能让皇兄失望。
第二日,朱祐樘便下了圣旨,命益王朱祐槟迁居宫外某座府邸。听说朱祐槟不搬入诸王馆,反而另居他处,兄弟姊妹们都议论纷纷。将此事理解为皇兄的爱护者有之;对那座府邸产生好奇者有之;想得更长远者亦有之。
于是,等朱祐槟正式迁出皇宫,住进新居之后,一群弟弟妹妹便迫不及待地提出要去他的府邸里瞧一瞧。朱祐梈说的话深得众人之意:“诸王馆我们都去了多少回了,已经提不起甚么兴趣了。你住的地方我们都没见过,自然惦记得紧。”
朱祐槟无奈,只得道:“若是皇兄皇嫂准许,你们便挑个日子过来罢。由我设宴,招待你们在宅子里好好热闹一番。”其实,亲王所居的府邸多半是大同小异的。毕竟须得按照规制来建,不能完全随心意而来。若不看宫殿内的摆设,只看景致,不过是园子内的布局有些变化,树木花草、假山流水等等各有喜好罢了。
“一言为定!”大家便簇拥着朱祐槟去坤宁宫,一齐央求朱祐樘和张清皎。
作者有话要说: 益王:我的王府离皇宫近,平时去也就两炷香吧。
衡王:我的王府离皇宫也不远,过去也就是两炷半香吧。
兴王:→ →,呵呵哒
岐王: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