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朱祐棆等一众亲王回宫后, 便向长辈们禀报了送别兴王时的情形, 惹得周太皇太后与邵太妃又禁不住落下泪来。王太后等人劝慰了半晌, 好不容易才劝得她们勉强收住了泪。
思及朱祐杬带着刘氏与尚未出世的曾孙在运河上“漂泊无依”,周太皇太后怎么看邵太妃都觉得不顺眼,但在朱祐棆与朱祐枟兄弟二人面前又不好发作,便声称自己觉着有些倦了。众人哪敢打搅她休息, 于是都纷纷告退。王太后又吩咐将陆尚医请过来给她诊脉,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次日一早, 就在朱祐樘忙着让锦衣卫给朱祐杬送信送包裹的时候, 张清皎亦特地前往慈寿宫, 与王太后提起了朱祐棆与朱祐槟的婚事筹备情况:“这几日因着祐杬就藩, 宫里的长辈与弟弟妹妹们都有些心神不属。宫中每个角落都仿佛郁郁沉沉的, 不似往常那般气氛融洽。儿臣便想着,可借着祐棆与祐槟的婚事,给宫里增添些喜气。”
“你说得是, 眼下宫里缺的便是喜事。”王太后叹道,“最近几乎每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来,可不得拿喜事好生地冲一冲么?”她这话说得很是委婉,若换了是张太妃,恐怕便会直说“人人都哭丧着一张脸,像什么样子”了。
“教儿臣说, 祐杬已经在就藩的途中,一切也都很顺利,大家很不必一直沉浸在离别之情中。日子总要过下去, 只要两厢安好,便已是足够了。”张清皎接道,“不过,总该有些事发生,才能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若是每日都安安生生的,没甚么事可琢磨的,自然只会惦记着先前那点事儿。”
王太后微微颔首,接过她递来的折子:“这是钦天监算出的好日子?”
张清皎点头道:“他们算出了几个良辰吉日,万岁爷与儿臣参详着选了两个日子。不过,还须得母后替儿臣掌一掌眼才好。”身为朱祐樘这群兄弟姊妹的嫡母,除了朱祐樘的婚事之外,其余人的婚事怎么也越不过王太后。虽说周太皇太后是辈分最高的,但毕竟是祖母,与孙儿孙女们到底隔着一层。
“这两个日子不错。”王太后略作思索,“就按这两个日子来办罢。不然,若是太急了些,恐怕光是修缮宅邸都修不过来呢。不过,婚期与宅子也都须得告知邵太妃、张太妃以及祐棆与祐槟。若他们对婚期与宅邸有甚么想法,咱们也可权且听一听。”
“还是母后考虑得更周全。”张清皎笑道。她当然也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权且”听一听,便意味着:若是有道理的意见可以考虑接纳,若是没有道理的意见,听过便算了,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王太后轻轻一笑,命人唤来了邵太妃、张太妃以及朱祐棆与朱祐槟。
见王太后与张清皎已经选好了日子,邵太妃纵然有心想再提前些,也只能附和说选得极为妥当。张太妃没有瞧出她的言不由衷,暗暗想着她这回可真是佯装得不错,亦脆声笑道她很喜欢十月那个日子。
至于朱祐棆与朱祐槟,则更没有意见了。婚期自有长辈权衡决定,便是他们日后要住的宅邸,两人也没甚么想法。横竖皇兄已经选好了宅子的地址,两人自是连连点头表示认可。再问他们对宅子可有甚么要求,他们也只说了些希望园子稍大些,或者园子里引入活水,若能泛舟湖上则再好不过之类的话。
这些事都初步定下来之后,张清皎便将婚期与宅邸之事给周太皇太后禀报,周太皇太后只粗略地看了看,便点了头。对她而言,日子确实并不重要,只要年内朱祐棆与朱祐槟能够成家,她便觉得足够欣慰了。且因着这两件喜事,她亦提起了几分精神,为两个孙儿仔细打算起来。
“杬哥儿刚就藩,棆哥儿和槟哥儿自是该在京里多留几年。原本他们兄弟便差着两三岁,让他们在京里留个三四年也是合情合理的。说不得,到时候还能见着他们开枝散叶,亲手抱一抱曾孙与曾孙女呢。我这老婆子也没多少年头可活了,就算是成全我也罢,怎么也该亲眼见着子孙满堂才能蹬腿啊。”
侍奉左右的亲信听了周太皇太后的话,纷纷都说她必定会长命百岁,儿孙满堂更不必说,说不得还能等到五世同堂呢——谁不知道,自从皇帝陛下说会召见德行高尚的藩王入京嘉赏,太皇太后便连着给崇王去了好几封信呢?眼见着阔别多年的幼子都有机会见面了,周太皇太后舍不得孙儿们离开亦是在情理之中。
这番话传出去后,慈寿宫那几位膝下有儿子的太妃无不松了口气——只除了邵太妃,心里埋怨周太皇太后多管闲事,赶紧招来朱祐棆和朱祐枟叮嘱了一番,让他们别将长辈的话放在心上,到底还是祖宗法制最重要。
朱祐棆早已有打算,越发坚定了想要就藩的决心。朱祐枟年纪稍小些,也不懂就藩究竟意味着甚么,胡乱点着头答应,转头就将此事抛到了九霄云外。邵太妃每日都见儿子,每回见着儿子便必定提起已经离京的朱祐杬以及叮嘱就藩之事。朱祐棆耐心足,往往能陪着她重复说许久;朱祐枟尚不定性,没几日就受不住了,时常借故先离开,去寻朱祐梈等人顽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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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张清皎的筹划,朱祐棆与朱祐槟的婚事筹备得井井有条。可毕竟离他们成婚的正日子还远着呢,就算有了这两桩喜事,宫内的气氛也仍不像往年那般和乐融融。于是,她便又计划起了永康长公主与德清长公主甄选驸马之事。
为两位妹妹甄选驸马,自然首先须得经过王太后首肯。而且,因两位公主的生母出身较低且都在成化年间去世了,驸马甄选的过程中亦须得注重王太后的意见与想法。对此,王太后表示,可参照仁和长公主甄选驸马的过程,替永康长公主和德清长公主选出合适的驸马。
“大姐儿性情中颇有些柔中带刚之意,二姐儿与三姐儿却不同。她们幼失生母,性情都有些柔弱。若非交给你来负责教养,恐怕她们与宫外那些柔弱的女子不会有甚么差别。便是受了苦楚,也不会轻易言说甚么,更不会尝试着改变状况,亦不会寻长辈和兄弟姊妹给她们出头撑腰。”
说到此,王太后轻轻一叹:“如此‘贤妻良母’,许多人都喜欢,却未免有失皇室公主的气度。如今倒还好,她们虽柔弱,却并非没有主见。也因此,适合她们的驸马,说不得可稍稍强势些,又能懂得进退。家中总该有个做主的,或者两人商量着一起做主,不然公主府里里外外都难立得起来。”
“母后说得是。不过,儿臣倒觉得,商量着做主于她们而言才是最妥当的。若由驸马做主,儿臣担心她们便是在公主府里也会过得不够舒心。”张清皎道。驸马便是入赘皇家的女婿,这种入赘家庭若想过得美满,双方都须得有各自的分寸与底线。不过,教她说,作为金枝玉叶,公主又何须委屈自己?在公主府中过日子,本便该以公主自个儿的感觉为主才是。
“你啊,每一回都替她们细细打算。便是亲生母亲,大约也只能做到这般程度了。”王太后笑道,“不过,你须得记住。你能替她们打算的,也仅止于此了。等到她们出嫁,日子过得好与不好,还须得看她们自个儿的本事。”
张清皎道:“儿臣明白。说来,教养了她们这么些年,不说将她们当作亲生女儿,也将她们当成了嫡亲的妹妹。能为她们做的,儿臣都会为她们打算;能教给她们的,儿臣也绝不会吝啬。但成婚之后的生活,确实还须得靠她们自己。”
“你也去问一问她们,往后想过甚么样的日子,想要甚么样的驸马。”王太后道,“当年真姐儿和筠姐儿想得便很明白,如今过得亦很美满。趁着驸马尚未甄选,婚期亦尚且遥远,她们也该仔细考虑考虑这些事了。”
张清皎点头称是,回坤宁宫后,便着人将永康长公主和德清长公主唤了过来。虽说两位长公主的课业很少,但偶尔也会去咸阳宫女学中跟着女官们继续学琴棋书画。直到她们出嫁离宫,或许仍有女官跟着出宫,继续教导她们感兴趣的技艺。
不多时,两位长公主便相携过来了,笑盈盈地问:“嫂嫂今日怎么传唤得这般急?”
张清皎勾起唇,带着她们来到书房:“若非有急事,我怎会打扰你们的课业?”说罢,她在书案上铺开了一张宣纸,上头一左一右绘制着两个年轻俊美的男子。如果仁和长公主在场,定然便会认出,这张图与当年皇嫂绘制给她瞧的一模一样——左边是手执弓箭、威风凛凛的年轻小将,肤色微褐;右边画了一位宽袍大袖、握着书册的青年文士,肤色白皙。两个人旁边还注释了一些词,如长相、皮肤、身高、体型、擅长之事等等。
永康长公主与德清长公主怔了怔,瞬间便意会了她的意思,粉面倏然便红了起来。两人一齐垂下螓首,犹如含苞欲放的并蒂莲花,道不尽的娇羞,说不出的动人。
作者有话要说: 都到年纪了,陆陆续续也都该成婚了~
不过这些亲王和长公主都不会像之前写得那么那么详细
除非闹出事来——嗯,也确实闹出事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