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的江南,透着初夏的味道。
阳光透过翠竹的掩映,穿梭在河埠廊坊,斜照在深宅幽弄,汇聚在水苑漏窗。
放眼望去,秦峰塔巍巍,尚书浦潺潺,古昆曲悠悠。
秀气的江南水乡,在小桥流水中荡漾,在青翠山岚中起舞,在朦胧炊烟中缭绕。
然而今年的五月似乎又有着些许的不同。
因为那五月的风,并没有携带着百花的芬芳。
风梢上,似乎夹杂着浓郁的血腥气。
杭州七星堡。
“启禀堡主,我们在苏州城的人手全部被拔除,烟雨楼当真是丝毫不讲情面啊。”一位青衫老者正在躬身向杨林汇报道。
七星堡七大堂口各司其职,眼前的青衫老者便是天璇堂堂主钟平。
而这天璇堂的职责便是情报搜查以及人员跟踪。
杨林坐在一张镂金大椅上,听着钟平的汇报,他缓缓细眯起了深邃黑幽的双眸,淡淡问道:“郑天行的行踪追查到了吗?”
钟平诺诺地垂下了头,道:“还没有,请堡主再给我些时间。”
杨林冷哼一声,道:“我可以给你时间,但烟雨楼会给我时间吗?”
“是。”钟平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解释道:“郑天行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每每现身杀完人之后总能逃出手下人的追踪。”
他停顿了会儿道:“就像凭空消失了般。”
杨林双手摩挲着镂金大椅的扶手,冷冷出声:“废物。”
“是。”钟平的身子不由躬得更深了,因为他已然知道堡主动了真怒。
尽管眼前的堡主才不惑之年,但七星堡中人人都对其敬畏有加。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武功高强,更是因为他手段的狠辣。
这份狠辣不仅仅是对敌人,对待犯错的手下同样如此。
不过他也该如此,若不狠辣,杨林二十年前是万万无法坐稳这堡主之位的。
“郑天行查不到,难道那些跟着他叛逃的杀手也查不出来?”杨林冷厉开口。
钟平垂下的头露出一丝苦笑,他颤颤巍巍道:“启禀堡主,您该知道天权堂的规矩,杀手在外人面前少有以真面目示人的,即便是那些杀手彼此之间,也少有彼此认识的。”
“况且,我们前几日也曾活捉了两个杀手,可还没有逼问他们便已服毒自尽了。”钟平叹了口气继续开口道。
杨林腾地一下自红木椅上站起,他双目之中陡然爆发出摄人的杀气。
钟平只觉一股寒意直冲面门,久经大场面的他,也是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堡主,还有一件事。”钟平低声道。
杨林没有开口,只是淡淡地瞥向钟平。
“近日悄然崛起的神刀堂,趁着我们与烟雨楼对峙之机,剿灭了五个附属于我们的二流势力,他们似乎已经在江宁城中扎下根基。”钟平目光之中有着一缕忧虑。
杨林显然是看到了钟平双眸中的担忧之色,皱眉道:“怎么?这个神刀堂很难缠?”
“是,神刀堂的来历有些神秘,高手众多,却总隐于暗处。”钟平开口道。
“江宁城,倒还真是会选地方啊。”杨林冷笑开口。
“是,他们想坐山观虎斗。”钟平也道。
“那就去把他的山给平了。”杨林森然开口。
“堡主,这神刀堂会不会是郑天行暗中扶持的势力?”钟平突然开口问道。
“那岂不是更好?”杨林笑道。
“是。”钟平已然明白了杨林的意思,躬身告退。
屋内只剩杨林一人,他口中发出了桀桀怪笑:“郑天行,你要玩,我便陪你玩下去。”
苏州烟雨楼。
沈云楼与三大阁主正相对而坐。
“说说近日的情况吧。”沈云楼坐于首位,淡淡开口。
“我们在杭州的势力撤出的比较及时,人员并无太大的伤亡,不过生意与财物却是损失不小。”第一阁主开口汇报道。
“嗯。”沈云楼淡淡点头,“损失点财物倒是无关紧要。”
第二阁主皱了皱眉,轻叹道:“虽说在杭州的损失较小,但我们在江宁、常州和嘉兴等城却是遭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啊。”
“七星堡的网,铺得可还真是开啊。”沈云楼冷哼出声。
“楼主,七星堡的钟平与我交涉过,他言明此事并非杨林的命令。”第三阁主开口道。
“什么意思?”沈云楼细眯起了双眼。
“按照钟平所述,杨林并不愿与我烟雨楼为敌。种种所为皆是郑天行一个人的主意,郑天行已然带着部分手下叛出七星堡,旨在挑唆两大势力的火拼。”第三阁主继续开口道。
“哼,他杨林莫不是当我老糊涂了,竟想用这般拙劣的谎言来糊弄我?”沈云楼不屑地冷笑道。
第三阁主抿了抿嘴,终于还是开口道:“万一是真的呢?”
“你查出什么了?”沈云楼凝视着第三阁主道。
“七星堡已然发出了对郑天行的追杀令,凡七星堡之人,见到郑天行与其叛逃手下,格杀勿论。”第三阁主沉吟道。
“万一是苦肉计呢?”第二阁主适时开口:“你觉得郑天行有什么理由去叛出七星堡?”
“没错,郑天行隐于暗处,对我烟雨楼痛下杀手。七星堡一道追杀令便能将这事撇的一干二净吗?”第一阁主嘴角噙着一抹嘲笑。
“无论真假,我们都不能坐以待毙。郑天行要杀,七星堡也要防。否则等到郑天行将我各个城市的势力拔除干净的时候,就是他七星堡出面蚕食我等的时候了。”沈云楼目光凝重地开口。
三大阁主皆是默默点头。
“去遣人告诉杨林,郑天行若是胆敢再剿灭我一处势力,我定双倍奉还于他七星堡。”沈云楼的身上爆发出了一股摄人的寒意。
“是。”三大阁主齐声应道,他们都知道自己等人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老三,你亲自带人暗中追查郑天行的下落,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沈云楼冷声命令道。
“是。”第三阁主当即离开了屋子。
“我不在家的这几日,飞儿怎样了?”沈云楼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哀伤。
第一阁主叹了口气,道:“表面看上去正常,可内心终究还是跨不过那道坎。”
“唉,难堪大用啊。”沈云楼神色显得有些痛苦,双拳紧紧地攥着。
“这也不能怪他,风华正茂的年纪,任谁遭逢这样的厄难,一时难以接受都是正常的。”第二阁主轻声安慰道。
沈云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是啊,终究还是怪我,一直将他束缚在这苏州城内。温室里的花朵又能有多么坚毅的心性呢?”
沈云楼苍老的面庞上满是苦涩。
两大阁主正欲继续安慰,沈云楼却是摆了摆手:“你们去忙吧,我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