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出府,两人便遇到一位青白绸衫、身材健硕的青年。
沈飞当即给魏尘介绍道:“董硕,是我的好友。”
魏尘当即抱拳。
沈飞自然也给董硕介绍起了魏尘。
董硕颇为豪爽,冲魏尘道:“清风剑魏风竹二十年前声名响彻江南,魏兄风采不弱令尊,今日能够得见,当真是三生有幸啊。”
“不敢。”魏尘再次抱拳,但是他听到董硕如此称赞他的父亲,心中还是异常开心的,对这豪爽青年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好感。
青年人在一起总是有话聊的,魏尘也知道了董硕的父亲乃是烟雨楼的第四阁主。
在烟雨楼中,楼主之下便是四大阁主,地位类似于七星堡的堂主一职。
天色近暗,街上却依旧热闹非凡,商贩的喊叫声不绝于耳。
三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
“饭点已到,今日魏贤弟初来乍到,咱们不如一起喝番酒?”沈飞提议道。
“甚好,我好些天都没去那点香阁了,心里倒还真有些痒痒。”董硕笑道。
“全听沈兄安排。”魏尘也早已饿了,更何况还有酒喝,他对酒早已有着浓厚的兴趣了。
魏尘自然不知这点香阁是何处,否则他也不会答应的那么爽快了。
点香阁坐落在苏州城最繁华的城中商业街,这条街,是条不夜街。
街上的酒楼客栈数不胜数,可妓院却只有点香阁一家。
能够在这苏州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将同行打压得毫无生存之地,点香阁自然有它的独到之处。
雅致大气的门庭,不了解的人看去只会觉得是殿堂,而不可能是妓院。
红柱青瓦,却又给这恢弘的门庭添上了几分红袖清新。
此时已然到了晚间,数不清的大红灯笼高挂檐下。
将过往客人的眼神与神情照耀得纤毫毕现。
令人惊异的是,明明是来逛妓院的,可往来之人都是温文尔雅,面色井然。
纵然是那大腹便便的中年大汉,举止也极为得体。
仿佛他们逛的并非妓院,而是庙会。
点香阁的姑娘,个个身姿不凡,一颦一笑之间不妖不媚,宛如大家闺秀。
没来过妓院的人永远也想不到妓院是这般清新脱俗。
只有来过妓院的人才会明白,妓院永远不单单是皮肉交易的场所。
尤其是江湖之中,盛名久远的点香阁,衍生过无数的刀光剑影,也诞生过不尽的情爱交织。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商贾富豪在这粉黛香肤之间签订了百万交易,不知多少朝廷官员在这旖旎香阁之内深化了官场情谊,不知多少文人骚客在这美艳环顾之下流传了不朽的诗篇。
李玉坐在一方小桌前,桌上摆放着一壶桑落酒,香醑之色,清白若涤浆。
他与后主李煜同名却不同字。
在他身旁,坐着一个静谧女子。
女子一袭水蓝罗裙,嘴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一个十足的美人。
女子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看着李玉饮酒,不时为他添上一杯。
可即使女子静谧如水,她的任何波澜举动都足以引起阁内之人的关注。
“那位公子是谁?何故能让紫兰姑娘静谧陪坐?”邻桌一人小声询问着身旁的女子。
陪坐的姑娘闻言却是不屑地扫了眼李玉,“他可是了不起的人物,自称江南第一才子,我那紫兰姐姐不知着了什么魔,只要那人一来,无论她是否有客,都会陪在这李玉身边。”
“如此说来,这位公子倒是有些本事。”那人不由赞道,在有些事情上,男人对男人的夸赞总是不会吝啬。
“哼,不过是个有点口才的穷酸秀才,他每次来点香阁,可都是我那紫兰姐姐替他掏的腰包。”陪坐女子忿忿道。
“这样的男人,当真是我辈楷模,不知姑娘会否待我如此呢?”这人说着,手悄然伸到桌下。
“讨厌。”陪坐女子也是倾国之姿,羞涩地娇声叱道。
不媚不妖的双眸反而激起了这个男人最原始的渴望。
魏尘走到点香阁门口便踌躇了,可此时沈飞与董硕两人似是兴致正浓,他也不好让两人失望,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了。
“沈公子,您可是好久没来了。”门口的仆役八面玲珑,对于苏州城的名门商贾,早已铭记在心,当即领着三人进去了。
“沈公子,楼上的雅间一直为您留着,请随我来。”仆役恭敬相请。
“有劳了。”沈飞没有丝毫的架子,客气回道。
魏尘却是顿住了脚步,他抿了抿嘴,终于还是开口:“沈兄,我看这大厅虽繁杂,却也热闹,喝起酒来倒也不错。”
魏尘可不想去什么雅间,他生怕这些懂事的仆役给自己安排两个漂亮的姑娘服侍。
沈飞想了想,笑道:“便依贤弟之言。”
三人坐下,酒菜很快便上来了。
三壶桂酒,几碟小菜。
桂香四溢,菜品精致。
三人举杯,一饮而尽。
酒香醇可口,浓郁的桂香更是让人心醉。
“纵饮苏州,这桂酒还是点香阁的最为纯正啊。”董硕啧啧嘴道,他对于酒似是深有研究。
可魏尘却是口中无味,酒虽醇,却不够烈。
痛饮过浓烈女儿红,再浅饮这小杯醇桂酒,便会有魏尘这样的感受。
不过再无味的酒,与沈飞这样的兄弟,以及董硕这样的豪爽之人共饮,也会变得有味。
两人给魏尘介绍了很多苏州的人文与美景,当然也免不了隆重介绍了这点香阁的闲闻趣事。
魏尘听的多,说的少,一壶酒喝完,他对这苏州城也有了些许的了解。
对于点香阁更是有着焕然一新的认识,这些认识不仅仅来自于听,同样来自于他的观察。
他对妓院的了解仅限于男盗女娼。
可当他坐在这里喝完一壶酒,才发现自己的看法太过片面了。
大厅之中并没有充盈着淫乱的氛围,阁中弹奏的曲子也是荡气回肠。
宾客举止皆得体礼貌。
沈飞将魏尘的空酒壶递给妓院的仆役,笑着对魏尘道:“没想到贤弟如此雅量。”
“不敢。”魏尘笑着摆手,他从来都不是个狂妄的人,他更不会无趣到吹嘘自己曾痛饮过十坛烈酒。
董硕也豪爽开口:“魏兄若是不弃,今日我愿与魏兄不醉不归。”
“董兄严重了,董兄之愿,小弟自当遵从。”魏尘道。
董硕的确是个热情阳光的青年,他说话不仅得体,也是豪爽。
“好,如此甚好。”董硕哈哈大笑,将自己剩下的半壶酒一饮而尽。
仆役又上了三壶酒。
魏尘的眼神忽然瞥见了饮酒的李玉。
妓院里喝酒的人太多了,魏尘单单注意到李玉,自然不是因为李玉有多特别。
而是他身旁那个静谧如水的女子。
女子很美,美到没有人能够忽视她的程度。
女子的美目静静地望着李玉,宛如妻子时刻照顾着受伤的丈夫。
魏尘似是能够看出女子眼眸中的一抹忧伤,就像一株孤独的紫罗兰。
魏尘没来由的想起了韩露鸳,他的心也没来由的一颤。
他虽与韩露鸳相处不久,却明白自己已然忘不了那个如兰慧心的女子了。
可自离开常州后,他发觉自己与韩露鸳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今日离别之时,韩露鸳的的背影亦是充斥着淡淡的忧伤。
恰在此时,楼上的曲子戛然而止,一道火红身影顺着扶梯款款下楼。
点香阁内顿时惊起阵阵骚动,屋内男人们的目光齐齐钉在了那道火红身影之上。
魏尘不由转头望去,只见一位红衣红饰的漂亮女子目色冷傲地走了下来。
火红色的裙摆本含妖艳火热之意,可穿在女子身上,配上那副冷傲的神情,却让人顿觉一股圣洁之感。
“将这琵琶之曲弹奏地荡气回肠,恐怕也只有红莲姑娘了。”董硕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对于曲声的终止而感到惋惜。
沈飞也笑着对魏尘开口:“那就是点香阁的花魁红莲姑娘了。”
沈飞的目光中也是有着不解,红莲姑娘甚少露面,今日何故还下楼了。
花魁之所以是花魁,必然比别的姑娘有着不同之处。
在这点香阁,想见谁,不见谁,皆凭红莲姑娘的心意。
纵然以沈飞的身份,也仅仅与那红莲姑娘畅聊过寥寥数次。
魏尘点了点头,他的目光也不由注视着红莲的举动。
任何有男人的地方,美丽女人都不会缺乏关注。
只见红莲姑娘迈着盈盈步伐,穿插过半个香阁,走到了李玉桌旁。
空气中残留下一阵香风,香风清淡却足以醉人。
所有人知道,这必然是属于红莲姑娘独有的香味,这股清香,足以醉了大多数的男人。
香风汇集之地,也是多数人目光聚焦之所。
红莲姑娘那火红的身影,径直坐了下来,坐到了李玉的身侧,坐到了静谧女子的对面。
李玉却似毫无所觉,依旧自顾自地喝着杯中桑落,未曾看过一眼那美的令人心醉的花魁。
静谧如水的紫兰姑娘一袭水蓝罗裙,与红莲姑娘的火艳衣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自古水火不相容,这两个姑娘之间,是否也有着化解不开的水火之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