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堡郑天行。”魏尘的双眸中滚下一行热泪,咬牙切齿道。
“冤孽啊。”沈云楼的喊声有些凄怆,双眼也变得浑浊。
“老哥哥啊,老天爷何故待你如此不厚。”沈云楼早已没有了江南顶尖势力楼主的气势了,此刻的他,只是一个失去亲人的老者,那沉痛的哭喊让闻者心生悲凉。
魏尘听得心痛,沈飞听得心颤。
“沈伯父,二十年前究竟有着怎样的恩怨?”这些事已然困惑魏尘多日,他当然要弄明白郑天行究竟为何要杀他父亲。
沈云楼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平复下波澜的情绪。
他泛红的目光显得深邃,似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这些事还要从二十二年前的武林伐魔说起。”沈云楼叹了口气道。
“武林伐魔?”魏尘对于江湖的往事向来是知之甚少。
沈云楼点了点头:“二十二年前,江湖之中突然兴起一股势力,我们将其称为魔道。”
“何为魔道?”魏尘问道。
“不为正,即为魔。谁也不知道魔道从何兴起,更不知道魔道中人从何而来。”沈云楼道。
“哦?”魏尘惊异道。
“他们很神秘,高手众多,个个实力都堪称顶级。”沈云楼唏嘘道。
“那些高手竟无人认识?”魏尘不由道。
“没人认识,魔教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未曾在江湖之中露过面,他们就像夜空中藏匿于乌云之上的繁星,风一来,他们便悄然出现。”沈云楼追忆道。
“他们所图为何?”这样的一股神秘势力,必然有所图谋。
可沈云楼却是摇了摇头,“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他们出现的地方,必然有着一位江湖名辈身死。”
“杀手组织?”魏尘疑惑道。
沈云楼还是摇头,“他们不为名,更不为利,他们仿佛是为了杀人而生。”
魏尘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的一个组织当真是骇人听闻。
“这样的一个组织难道就放任不管?”魏尘道。
“不,当然管,这样的一个组织存在,让整个江湖人人自危。”沈云楼叹了口气,“可是要铲除这样一个神秘又无根的组织,谈何容易。”
“可最后还是铲除了,是吗?”魏尘从未听闻过魔道,魔道必然已被铲除。
“是,整个江湖戮力同心,华山武当少林各个古老门派的前辈高人都出动了。一年时间,他们以已为饵,以杀止杀,足足斩杀魔道中人三百七十九人。”沈云楼的声音饱含着感叹。
魏尘倒吸了一口凉气:“三百七十九人?个个堪称顶级的高手?”
“是。”沈云楼肯定地答道。
他接着开口:“不过那一战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惨痛的,各大古老门派的高手几近死伤殆尽,就连七星堡的老堡主也在那一战中遭人袭杀。魔道自那以后便开始销声匿迹,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可这些跟我爹有什么关系?”魏尘道。
沈云楼摆了摆手,示意魏尘莫要着急:“你爹如你这般年纪之时,便在江南闯荡。当年,你爹和我还有铁海龙三人,意气相投,结为兄弟。”
沈云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追忆的笑:“在那场伐魔之战中,我三人联手击杀魔道高手十一人,也算威震江湖了。”
“清风剑魏风竹,烟雨剑沈云楼,狂火刀铁海龙,江湖之中无论谁谈起,这三人都是分不开的。”沈云楼继续道。
“伐魔之战结束,江湖各大势力实力严重受损,我三人便想建立一支势力,于这江湖之中立足。”沈云楼的面色渐渐开始变得哀伤。
“所以你们组建了‘烟雨楼’?”魏尘问道。
“没错。”沈云楼点头,“可是一支势力的兴起哪有那么容易,我们在江南扎根,慢慢发展,很快引起七星堡的仇视。”
“一山不容二虎,七星堡自然会阻碍你们。”魏尘道。
“不仅仅阻碍,他们疯狂打压,可烟雨楼在我们的发展下已然有了规模,高手众多,七星堡想要消灭我们也并没有那么容易。”沈云楼淡淡道。
魏尘不由想到韩露鸳前些时日跟他所述的佛道正统之争,兴许也是受到那场伐魔之战的影响。
魏尘突问道:“那我娘了?如何与我爹认识?”
沈云楼回忆了片刻:“烟雨楼的势力开始从苏州城扩展,你爹当时正在杭州,也是在那时,你爹与你娘相识。”
沈云楼继续开口道,“你娘名叫郑天娇。”
“郑天娇?”魏尘沉吟着,眉头缓缓皱起,双目渐渐收敛。
“恩,当真宛如天之娇女,二十岁的年纪,不谙深幽闺院,偷偷从家跑了出来。她遇上了你爹,你爹虽说大她十几岁,可那一身傲骨,足以打动任何的女人,你娘便在那时与他相爱。”沈云楼的声音显得有些哀伤。
“可这段恋情注定是场悲剧,当你爹知道他深爱之人是七星堡天权堂堂主郑德的女儿时,一切都晚了。”沈云楼双眼紧闭,陷入了沉痛的回忆。
“天权堂本就是七星堡的杀手堂,七星堡为了打压烟雨楼,派郑德亲自出手暗杀了铁海龙。”沈云楼声音变的沙哑,“你爹与铁海龙情同手足,他知道消息后,一怒之下独闯天权堂,将郑德击杀后逃脱。”
“独闯天权堂?”魏尘的瞳孔骤缩,他没有想到自己避世多年未曾出手过一次的父亲二十年前竟是如此勇猛。
“没错。”沈云楼的语意变得悠远,“谁也不知道他的武功何时达到了那样的境界。”
“然后呢?”魏尘露出思忖的表情。
“你娘知道自己深爱的人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心痛欲裂,可那时她已经怀上了你。”沈云楼叹道,“你娘将你生下后不久,便离开了你爹。她回到天权堂自杀了,她死的时候,正是仲秋之日。”
“那郑天行便是我娘的弟弟?郑德的儿子?”魏尘问道。
“没错。”沈云楼道。
魏尘也彻底弄清了当初的恩恩怨怨,也明白了他父亲临死前为何要说“上不怨天,下不尤人”了。
“你爹独闯天权堂击杀郑德,足以让七星堡的人心惊,他们不再敢逼得太紧,打压的力度也渐渐松懈。也正因此,烟雨楼才得以与七星堡比肩。”
“自那以后,我便与七星堡堡主约定,往日之怨一笔勾销,他也同意了,毕竟这样死磕下去谁也占不到好处。”沈云楼突然握紧了双拳,“郑天行可真会隐忍啊,他用十年的时间爬到了他爹当初的位置,他也应承过恩怨休止,如今却用这般卑鄙手段残害你爹。”
魏尘望着沈云楼,一字一句道:“沈伯父,此仇我一定要报。”
沈云楼回视着魏尘,同样的咬牙切齿:“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沈飞的心绪似乎也很低沉,他劝慰道:“父亲,魏贤弟,郑天行罪大恶极,必然不为江湖正道所容,我们让七星堡交出凶手,应该不会太难。”
沈云楼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我一定会让那小子血债血偿。”
他望向魏尘:“尘儿,你放心,这不仅仅是你的仇,也是我烟雨楼的仇。让飞儿先带你去休息吧,这事交由我来处理。”
“多谢沈伯父。”魏尘心中欢喜,沈伯父已然答应,报仇的事便不是难事了。
“是。”沈飞眼眉低垂,答应一声,便领着魏尘出去了。
空寂的房屋只留下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双目垂泪,目容悲切。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近黄昏,烟雨楼内园林俏立,在这黄昏的光晕下如同一位身着轻纱的少女。
三月更是百花争艳的季节,亭水楼台在这百花的渲染下更加多姿。
“魏贤弟此番应该是第一次来这苏州吧?”沈飞热忱问道。
“恩。”魏尘点头,“不瞒沈兄,我还是第一次离开江宁。”
沈飞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是,兄弟我在这苏州城一呆就是二十年,纵然有心离开,却是分身乏术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即便沈飞有着如此显赫的家世,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魏尘想了想,回道:“沈兄日后只当继承伯父的产业,烟雨楼的事务自然需要你去多多打理。”
沈飞笑道:“这也是我始终未能前往江宁拜会魏伯父与贤弟的原因,还望贤弟莫要见怪。”
“不敢。”魏尘摆了摆手笑道。
烟雨楼足足二十亩地,是以府中丫鬟杂役很多。
这些丫鬟杂役的消息似乎异常灵通,都知道府中来了一位白衣傲然的魏公子。
见到魏尘与沈飞都躬身行礼:“沈公子好,魏公子好。”
魏尘颇为有些不适。
沈飞似是看出了魏尘的神色:“府中规矩颇严,魏贤弟若是觉得不习惯,我带贤弟出去逛逛如何?”
“那就有劳沈兄了。”郑天行的命,自然有沈伯父帮他去取,此刻的魏尘,心已不再那么沉重。
他突然想起了韩露鸳,那个如兰慧心的女人,自己何时再能与她相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