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来难逃一死了。”
淮昭从幽荧的眼神中仿佛读出了什么。神色顿时暗淡下来。
“傻瓜,我可没说你一定要死啊,不过也没说你不死,反正,我就是不能现在说。”幽荧小丫见小子像漏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发呆,连忙宽慰道。
“人生无常,只在当下。你既踏入漫长修行,又身负佛菩萨大任,还何记生死之忧,一切都在宿命。现在你做了遗天老祖的徒弟,比那幻明老道教你,要强百倍,你应该高兴才是。”
“住口,不许你说我师尊。师尊虽道行不如遗天,但他教诲我的道理,是这世间任何人都无法相提并论的。”淮昭话语间,竟像恼怒了一般,也把幽荧吓了一跳。
“嚯哟,这么大火气。好了好了,我不惹你,你师尊德高望重,幽荧失礼了失礼了,嘻嘻嘻。不生气不生气。”小丫第一次见淮昭发火,连忙哄个不停。
见小子情绪平复,幽荧也面色正肃对淮昭道:“好了,你发完火了,我太阴幽荧也正告你,从今往后,切莫再向我问前程未来。我也不会告诉你任何事。”
“好吧,我们扯平。幽荧啊,你在印记中也应听遗天老祖言语,他说一旦破入无尘境,踏入格修,便要脱离这小世界。我至今未明,我们面前的这日月星辰、江河湖海,这高山大川,这芸芸众生,竟也只是个小世界吗?”
“小子,你问我这个我可不清楚啊。咱们呢,是师兄弟,虽然我是偷师,嘻嘻。你明白的我肯定明白,我比你聪慧呀,这是自然毋庸置疑的。哈哈,不过你现在还不知道的呢,我也多半不清楚。”幽荧笑道。
“不过我那日在印记中听遗天所言,恐怕他说的无尘境是真的。一旦破入无尘,我们就知道这大小世界之论是否存在了。”
淮昭若有所思,目光呆在一处,喃喃傻语说道:“那太不可思议了。这眼前浩大的世界居然只是更大世界的一部分,那最大那个世界得要多大呀。”
幽荧见小子又开始犯傻,雄赳赳迈了几步,望向山外的浩渺深海道:“亏你还是佛尊弟子,佛说,‘一花一菩提,一人一世界。’依我看来,最大的世界不在别处,只在自己心里。就算这眼前的一切,只是宏大巨宙的微小部分,我们的心识也能通达,但要跨越这所有的一切,站在万界修的终点,最后成佛或与道祖天尊比肩,都是要一步步走完这漫长修路才行。我们只看眼下,切不要好高骛远才是。”
“说得好呢,幽荧。你真不愧为两仪圣驾。淮昭拜服!不过,我还有一点不明,我们眼前的小世界这所谓的三界,我猜测恐怕要重新定义了。天界,并不仅仅在此间,佛祖天尊们亘渡万界修后,他们所处的天界,会不会维护的是那整个大世界的秩序。而我等所在,或许仅仅是他们操心的末微空间而已。”淮昭在幽荧所言基础上,开始了大胆的推测。
“这些都需要我们达到更高的修为层级才知道啊。遗天不是说过吗,我们现在仅仅处在最初级的人修层次。倘若我们有幸晋入格修、仪修甚至达到最后的万界修,这些问题应该都一清二楚。我们并不需要纠缠于此。要说如你之言,何止天界如此,我想那魔界,也必不仅仅存在这小世界中。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以为魔修者会仅仅只有在最低层级的人修范围才有么?我看绝对未必。说不定真正的极魔大怪,同样也能亘渡万界修的历练,在魔道与整个大世界的神尊抗衡。”
“这遗天老祖,不,我这师傅,真是让我颠覆了原来修行的所有认知。他掳我来此,也算是我的机缘不浅了。一定是佛尊在天界作了如此安排。南无文殊菩萨,南无我西天万佛。”淮昭心念间想起这些宿命,不由感恩起佛师尊的苦心来。
幽荧见淮昭如此,将手中遗天神册交还小子道:“好了,我今天也看累了。这遗天诀果真非同凡响,这小半日的所习,我也恐怕得数月才能参透领悟。到时候,还是我来点拨你吧。你着实愚笨,这补魂诀前两卷都来回折腾了半年光阴,我看倘若没有我,你这悟性,也学不出啥起色来。你和遗天约定三年,他曾言要带你晋入羽化道,我看啦,这几乎没希望了。三年,突破人修道重四个层级,我自是不信。”
听得幽荧此言,淮昭不质疑,他质疑啥呢,他自己都不信。
幽荧小丫却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故作神秘对淮昭道:“除非,真如遗天所言,这万千世界当真存在他所说的浩荡时空。那估计差不多。”
“对,我忘了和你斟酌此事,你却先说了。”淮昭自那日老头提起这神秘的无限修行境,听丫头一讲,那精神头顿时来了十分。
“我先来告诉你,你可晓得我为什么识得此地是烛照哥哥当年的迎阳圣境么?因为盘古先神所砌造的元日庙就扣在这迎阳岛海中。”
“扣在海中?怪不得遗天师傅数百年来都未发现这岛的玄机。可是如你所说,这迎阳境自天而落,是头朝下入海的。现在这岛上的物事原本是圣境的底座,这一切都颠倒了过来?”淮昭接话道,仿佛恍然大悟。
幽荧接着说来:“元日庙原是烛照哥哥在寰宇天系中的所居之处,受三界朝奉。我给你讲此事,乃是烛照曾在数万年前与我提及过元日庙中,有盘古老神开天神斧封祭其间。我这些日子当空飞翔,用我神识所见,那神斧依稀还在这水下庙中!”
“啊!盘古开天神斧?居然就在此岛水下?”淮昭自小时便知晓盘古开天的故事,自然知道这神兵的威名。
“但仿佛已经锈迹斑驳了。我想说的并非要告诉你盘古神斧所在,而是要给你讲,烛照哥哥曾没入过这神斧镇守的天界绝阵,独自修行了许久。他当年以与我此时这相仿的孩童身形而入,再见时,已是壮硕男子身。”
“幽荧,你的意思是,你怀疑这神斧所守奇异绝阵,大有玄机?”淮昭越听越来劲,迫不及待问道。
“何止大有玄机,此乃天结神阵,专为烛照所造。凡夫俗子,未必得入。说不定还凶险异常。我只是听遗天讲的浩荡时空之无限修境,与此阵颇为类似,我也只是怀疑而已。”幽荧话语也好像并无十足把握。
“盘古老神,也只在烛照这迎阳境留此玄通,我幽荧圣境除了开启了月华天泉,哪比得过这元日神庙的万古造化。”丫头说着,竟也像孩童天性,有了悻悻之意。
不过淮昭却想着这神斧镇守的天界绝阵的奇妙,并未注意到幽荧的神态变化。
“万一,这绝阵就是遗天老祖一直苦苦找寻的浩荡时空修境呢?不行,我要试一试。咦,幽荧,你人呢?”
“遗天老祖回来了,我们回头再商量。记住,暂且不要告诉他烛照元日庙的事情。”幽荧瞅到了那东边疾速而来的破气之光,便知道遗天将至,瞬间湮入印记中去了。
话音刚落,老祖已落在淮昭所在的峰顶,与前几次一样,衣衫上依旧沾有暗红色的血迹。
唉,这师傅,又杀人了。
“你这机缘造化,也是不比老夫差了,两仪神鸟,太阴幽荧,都被你制在身上!这大鸟,还怕老夫不成,躲什么躲?”遗天啧啧称奇笑道。
“淮昭拜见师傅!徒弟也是被天界众神尊错爱。师傅,你,可找到了?”
“没有!简直气煞老夫。我在那识海中反复回忆九重玄哲最后一重凝元玄哲破现的神揭,这么多年来依然无法领悟,毫无所获。”遗天面色恨恨不已,一看便是被这神揭折磨得够惨。
“师傅,徒弟可否能知道您所说的最后一道神揭说的什么?”
“得度九重玄哲后,每一重皆有神揭破现,每一条都是关于破入无尘的精妙点拨,却只能志入老夫识海,不得出入口舌言语。否则,老夫便要违了这神劫禁忌,得受天罚。你问的这凝元玄哲的神揭,主要讲的就是这浩荡时空的事。”遗天神色严肃,淮昭知道老祖并不是想对他刻意隐瞒这玄哲的神揭所示。
小子本来想听遗天老祖说说这神揭,再找找与烛照元日庙的联系,却不想如此。方才幽荧退没时叫暂且不告知遗天这迎阳岛水下的秘密,这又是为何?
淮昭不禁陷入一种奇怪的矛盾纠结中,遗天觉察出徒弟面色有异,哼哼一笑道:“徒弟,你为何这么想知道这第九重玄哲所示揭语。难道你这几日参透了什么?速速给为师道来。”
见遗天已有察觉,淮昭陷入两难。可转念一想,自己与老祖之约不是说要帮他找寻浩荡时空所在么?可幽荧急急间告诫自己,有出于何种考虑。
“淮昭,如何吞吞吐吐起来。老夫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你,你小子还有什么顾虑的?”遗天话语中明显带着些许不快。
是啊,淮昭想。这大半年来,只要遗天不出岛探究,便是对
他悉心教诲研习之法,自己在修行上已是收获良多,老祖可谓毫无保留,自己又有什么道理不相助于他呢。何况,这烛照神庙未必就一定与无限修行有关系,即使有,单凭自己和幽荧,也未必能化入那盘古天神砌造的神秘绝阵。
心思至此,淮昭便说道:“师傅,那徒弟斗胆,敢问这揭语中,有没有,一个斧字?”
遗天闻言,面部竟骤然痉挛了一下。
“你?何出此言,你可说得是,那上父下斤之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