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思文死了,黄文炳也死了,一众杀他俩的强盗尽数在毒药中昏迷。
陈敬济掏出短刃为强盗送行,他能杀人也会补刀,众贼子的人头纷纷离开身体,再想活着要等下辈子。
到处是血迹斑斑与难闻的味道,他索性将篝火引燃满地的尸体,焚烧的还有一片破败不堪的村落。
熊熊大火噼里啪啦的烧着,不仅能毁尸灭迹,也把整座被强盗凌辱村落的痕迹清理干净。
“救我!”
从着火的房屋里爬出的人伸来焦黑色的胳膊,他的脸熏成乌黑色,残破的衣服磨出大小不等的洞洞。
没有被强盗搜到却让大火引出来,不能不说此人的运气实在没谁了。
“你是谁?”陈敬济从怀里摸出一条黑纱蒙住头。
“我不是强盗!英雄杀了他们实在是大快人心!”
“哦。”
“我一定将你的英姿四处宣扬,让大家都知道大英雄的存在!”
这马屁拍得也太那啥!
“谢谢你的好意!”
“哪里,这是小人应该做的。”
还会顺杆爬了,这人的口才不错,分得清是非与对错。
陈敬济拍了拍逃难者的肩膀,他轻声的说:“强盗贼人都该死!”
“噗!”
刀刃捅穿对方的脖颈,血水也跟着喷了出来,逃难者头一歪便死了。
他拎起死尸丢进火堆中,冷漠的动作掩饰了心里话:见到他的人更该死!
做好事不能留名,在倭国没有什么熟人与势力,四处宣扬只会处于被动。
他不是白痴与傻子,当然不会觉得逃难者在说好话。
即便真是感激的话,在这种场合也不该出现,一个被强盗洗礼过的村落会有男人能躲过吗?
陈敬济不相信强盗贼子没有头脑,否则也不会斩杀黄文炳与郝思文。
同伴挂了,剩下他一个人又面临新的选择,是继续留在倭国还是返回临安。
两者各有利弊,但仔细分析比较,返回临安却是上上之选,孤家寡人虽满足探险的刺激,做事从头再来却挺麻烦。
向前走与向回返不一样,熟门熟路自然顺利得多,只是有一点麻烦:码头上没有渡海的船只。
没船就哪儿也去不成!
越急的事越急不得,陈敬济便沿着码头岸边打听起来。
他的运气不错,终于遇见一艘十几人搭伙的船。
船挺大,但破旧不堪,似乎曾经遭受过剧烈的伤害。
船主姓杜名兴,原本是个跑商之人,由于来倭国被贼人打劫过,使得他的家底化成无有,若不是这艘船的东家看上他,绝不会仗义相助。
搭伙乘船每人要收二十文,能上得起船的大多也是商人。
陈敬济的打扮就是商人,他有过跑商的经历使得扮相没有破绽,登船与人说话好和商家的暗语都符合商人的身份,与同船人很快的打成一片。
大船在深夜起锚,掌舵者小心的辨别方向,船上的灯火全部熄灭,仿佛怕惊动倭国的官军。
乘船的商人都挤在船舱的最底层,这是船主杜兴的要求,他说是这样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商人最怕麻烦,经营生意不易,少一点麻烦就能多获得一些利益。
陈敬济觉得一众搭乘者都集聚在一起很别扭,有点像后世的偷渡客,龟缩在底仓又闷又热。
他向杜兴的手下提出要求,但对方听都没听完便果断的拒绝了。
“我能换个地方吗?”
“少废话,不行!”
回答他的人是个体格健壮的汉子,他说话时,不远又走来两个与汉子身材差不多的水手。
“回去,否则对你不客气!”脸型如同鞋拔子的吼道。
陈敬济老实的走回原来的位置,一个四十多岁的商人轻声的说:“没关系,等到地方就不受这份气了。”
“你也是,惹他们做甚?”另一个姓王的商人说。
王姓商人是卖棺材的,他来倭国是打算低价吃一批货,却没想到这边不用棺材,死人大多剥光埋下。
先前宽慰他的商人姓赵名二呆,是个买卖海鲜的商人。
倭国盛产海鲜,但采集的海货还不够岛上吃,他与棺材王都是白跑一趟。
陈敬济没有告诉棺材王真相,倭国死人剥衣埋葬只是富贵人家,普通人不是丢进大海或火堆,就是进入海盗的口腹。
贫瘠的荒岛缺少与外界交换的资源,种植的粮食又不能满足住在岛上的人,所以人吃人就时有发生。
郝思文送命于海盗的肚子固然残忍,但也符合倭国人生存的习惯:吃掉任何俘虏的敌人。
不了解幕府刘沛的人会认为他带了一个不好的头,但真正懂得倭国现状就会体谅岛上改不了的恶习从何而来。
陈敬济曾经让手下征岛的士兵杀光岛上的人,但实际上死的只是反抗的官兵与隐门的弟子。
坏习惯没有遏制就必然会继续存在!
“忍一忍,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赵二呆挪了挪身体说。
忍不了怎么办?
陈敬济观察过船上的人,除了花钱跑路的商人外,杜兴的人一共有十一个,看守底仓的商人有四个:鞋拔子脸、黑脸、娃娃脸与死样脸。
看守一般是两人一个班次,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更换另两个人。
花钱乘船不可能要遭受犯人般的待遇,他觉得杜兴与手下另有打算。
难不成会谋财害命?
陈敬济的心里一惊,如果真出现那种状况,停留在底仓就没有半点能逃命的条件,他必须立刻到安全的地方。
从底仓出去要先经过看守,他的武技不比从前,斩杀对手的经验也比过去娴熟,但为了不惊动其他人,谨慎些总没有坏处。
最主要的是一干商人会做买卖,但掌舵行船却没有一个明白,为了能顺利抵达岸边,他必须留下杜兴的命。
“给点水?”他向黑脸的问道。
黑脸与鞋拔子脸属于一组,相对比较来看,黑脸的态度较友好一些。
“等着。”黑脸走到一旁,由竹篓子里翻出水囊。
“喝什么喝!”鞋拔子脸显然不愿意,他一把夺下水囊,恶狠狠的对陈敬济说,“回去!”
“我渴。”
“忍着!”
“忍不了。”
“找死!”鞋拔子脸的大巴掌扇了过来。
黑脸没有阻拦的意思,他转过身脸朝外,似乎做出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样子。
可恶!
陈敬济心里评价着,手上的动作迅速而又准确,鞋拔子脸没有来得及吱声,喉咙上便挨了一刀,血喷出来洒了一地。
“今天的天不错!”黑脸自言自语道,他没有听出背后的异状,而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说,“这趟货结束,咱们是不是能多拿一些钱?”
“不会!”陈敬济说着用左手捂住黑脸的嘴,右手的短刃抹过他的咽喉。
同样的动作做了两次,熟练度增强,中招的人同样没有任何的提防。
鞋拔子脸与黑脸直挺挺的放倒,陈敬济回头瞅了一眼吓得脸色发白的棺材王,对方一定认为他是个贼人。
只有贼盗才会面无表情的杀人,棺材王后悔刚才多话,得罪不能得罪的人就是他的死路。
陈敬济低声的说:“你们都闭嘴,谁惹得爷生气,谁就与这俩人做伴。”
商人胆小,虽然都见过死人,却没想到同行者却隐藏着杀人如麻的人。
震撼住底仓的商人,陈敬济继续盘算着交接的时间,他只有再除掉娃娃脸与死样脸,才能离开底仓走上去。
时间到了,娃娃脸与死样脸一前一后走了下来。
“你们俩怎么睡了?”娃娃脸最先走过来,他朝黑脸嚷道:“叫大哥看见,不会饶了你俩。”
在娃娃脸接近鞋拔子脸时,陈敬济快速的出手,娃娃脸显然会几手,他将身子一侧,避开要害的部位。
“呲啦!”短刃划开娃娃脸的前胸,疼得对方怪叫起来。
死样脸从腰上掏出长刀,张牙舞爪的扑了上来,他的本事比娃娃脸强,刀法也颇为精妙。
“看招!”陈敬济的短刃挽起一个剑花,向死样脸做了个假动作,对方向后退了一步,避开剑花击打的位置。
短刃只是声东击西的一步骤,另一把匕首探出扎向娃娃脸,正刺中他的胸口。
娃娃脸没吭出声便仰面栽倒,胸口二次受伤让他再没有还手之力。
一对二变成一对一,少了娃娃脸的配合,陈敬济对胜死样脸就更有把握了。
“好小子,有俩下!”死亡脸继续后退,他的刀平在胸前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敬济约莫俩人的距离,如果继续前行恐怕会吓跑对方,那样容易让上边的人发现异常。
“你呢?问别人总该先有诚意吧?”
“我叫穆春。”死样脸抱拳说道,“敢问兄弟是否在梁山呆过?”
梁山泊,难倒这个穆春也是从山上下来的人?
陈敬济点点头说:“在下姓陈,曾经坐过梁山的第四把交椅。”
“大水冲到龙王庙!”穆春收起兵器,他的脸露出笑容道:“陈四当家的,兄弟听说过你的大名,我是由柴进柴大官人推荐上山的。”
又是柴进!
“柴大官人现在怎么样?”陈敬济连忙反问道。
梁山众位弟兄随宋江招安后,虽然征讨田虎与方腊折了许多人,但柴进却没有随行,一直留在汴梁斡旋与朝廷的接触。
后来宋江叛逃金国,柴进柴大官人便辞官隐居,陈敬济登基后找过他,却一直没有找到。
“柴大官人在刘球岛。”穆春回答道。
柴进竟然远渡重洋,难怪中原不见了他的踪迹。
陈敬济与穆春又交谈了几句,知道搭乘大船的一些内幕,这艘船的终点不是高丽而是刘球岛。
刘球岛住着梁山的柴进、童猛、阮小七与顾大嫂。
“谁?你说顾大嫂在刘球岛,她不是与孙二娘都死在方腊的手中?”陈敬济听到后喜出望外,他万万想不到他的桃子还活在这个世上。
“穆某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顾大嫂确实住在刘球岛。”穆春肯定的说。
太好了!
本来陈敬济对跟随大船抵达刘球岛有些微词,但知道顾大嫂在岛上时,不愉快便烟消云散。
他期盼快一些抵达,可以早点看见他曾经的女人。
穆春将杜兴引荐给陈敬济时,亲热之余也有些生分,那是因为陈敬济杀了他们三个兄弟。
陈敬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没有计较那么多,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递过去,“这些钱给他们三个的家眷。”
误伤没办法扭转,他不可能交出性命,唯有花钱弥补死去的人。
“不用这么多。”杜兴极为爽快的说出三个人的实际情况,除了鞋拔子脸的那个有个未过门的女人外,另外两个都是上无父母下无子弟。
“都给那个女人吧!”陈敬济掏出来的钱不能收回去,这么做总是一种成熟的姿态,能让对方不看扁了他。
“如果你真想做点什么,杜某建议你要了那个女人。”杜兴随即解释了详情。
他虽然替人照顾家眷没有什么,但另娶回家就要两说,陈敬济毕竟还是临安城的君主,外面玩一玩野花都可以,但娶妻回去真不好交待。
他的难处也不能与杜兴讲,索性就含糊的答应,如果鞋拔子脸的女人不符合他的审美观,可以使用其他的借口推掉。
底仓的商人获得一点优待,这是陈敬济为人质们谋得的福利,他要不是有过梁山的背景,真不好说会是什么样子。
“把他们都带上刘球岛怎么处理?”
“岛主自有一套解决的方法。”杜兴诚实的回答道。
刘球岛的岛主是女人,杜兴与穆春只是慕名入伙,俩人都不清楚刘球岛主长得什么样,至于住在岛上的四位兄弟知不知道就是另一码事。
人质换钱需要家属筹集资金,但刘球岛距离高丽与大宋都不近,讨要赎金必然将时间浪费在路途上,真不清楚刘球岛主会有什么解决的方法。
“到了!”
船舱外面传来欢喜的呼喊声,杜兴与穆春都露出高兴的表情,他俩这一趟收获不浅,不仅网落一批干货,还额外遇见曾经的梁山弟兄。
大船靠上岸边,下到实地的陈敬济没觉得踏实,心脏反倒加速的运动。
他知道能再见顾大嫂,这是多么令人欢喜的大好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