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国王不姓段,曾经颁布的旨意就没有任何的意义,陈敬济原先下旨赐段正淳为王就是为将来疑似的儿子着想。
可现在新王高成亮坐上龙椅,传位一定是给高家的子弟,轮不到段正淳的儿子也违背他最初的用意。
这些隐秘的私话没办法与呼延灼、李俊与关胜讲,但征讨大理国势在必行,为了出师有名就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朕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不行吗?”陈敬济憋了半天冒出这么一句。
理由虽然老土又充满江湖气息,但仁义本就是为君立国之本,用重义气作为出兵的缘由还真没有什么破绽。
呼延灼想了想点头同意,他做事讲究条条框框,不愿意无辜躺枪遭到骂名。
大原则确定后,出兵的细节问题就简单了,征讨大理的主帅是天子陈敬济,副帅是呼延灼,先锋官是关胜,后勤官是李俊。
拿下耶罗要先清理外患,李俊自然懂得孰重孰轻,后勤粮草的任务是宋军出兵胜利的前提,天子需要信得过的人,他怎么说都算得上心腹之人。
五万士兵开拔大理国要先途径宋境的各个城镇,因为是天子亲征,各地方官员闻询后纷纷献上慰问品,部分有志向的武官还主动请求加入到宋军。
大宋朝南部各个城镇治理的不错,百姓人家生活的好,那些有能力的武官及兵卒就显得无用武之处。
抽调闲杂官员不会影响本地的治安,陈敬济也就默许呼延灼吸收新兵。
抵达大理与宋境边界时,原本率领的五万士兵经过扩容达到八万人,粮食与钱财也比原先增加不止一倍,让李俊一度想放弃谋求耶罗国的壮志。
来钱快又没有风险,做什么能比当这个后勤官更舒服?
大理国的边关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守城的主将叫高军,他早就收到对方天子亲征的信息。
因为大理王高成亮没有颁布撤退的旨意,作为高家的一份子,高军只有硬着头皮准备应战。
大理边关虽然有两万将士,但一部分拥护段家的士兵却不好管理,副将段赢与他一直貌合心不合,现在宋军征讨大理令高军对胜利更加没有底。
“把段将军请过来?”高军向旁边的校尉吩咐道。
不大一会儿,副将段赢走进大帐,他的个头不高,皮肤发黄,长着一双不透亮的死鱼眼。
高军开门见山的询问作战一事,想听听对方的看法。
“小将建议弃城。”段赢立刻回答道。
弃城?
听得高军的鼻子差点气歪了,能弃城不早就放弃,何必等宋军兵临城下再跑?
“高将军带领部分人埋伏在城外大路旁,我估计宋兵会随后追来,到时候伏击一下,即可以扬我大理国威,又能痛击来犯的敌人。”段赢缓慢的解释道。
计谋出的倒不错,但高军却没有直接采纳,他反问道:“我埋伏在城外,那段副将呢?”
段赢拱手抱拳说:“小将死守城池,给高将军做配合。”
“一起守城不行吗?”高军问道。
他领会错了对方的好心,守城比埋伏城外辛苦多,而且面对数量大几倍的宋军,守城落败只是早晚问题。
在城外埋伏却比较机动,能随着战果选择前进或后退。
段赢的提议是为他好,可高军却觉得对方别有心计,武将立功除了打胜仗外,马革裹尸也能光宗耀祖。
“要不我守城,你率三千人去城外埋伏吧!”高军说道。
“你是主将,守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段赢着急的说。
“我死了,城内的士兵就都以你的将令为主。”高军顺口回答。
副将要听从主将的安排,段赢沮丧的离开大帐,直到领着亲随出了城,绷紧的脸才露出几丝得意的笑容。
他知道高军多疑的脾气,一起在边关抗击宋军是在送死,段赢还没有活够,自然范不得留着等死。
三千士兵后撤二里外才停下来歇息,段赢安排军卒在大路上布置几个陷马坑,一切准备妥当后,他领着士兵又后撤一里。
设伏就是一说,鸡蛋碰石头的做法实在不可取。
先锋官关胜的人马抵达边关,他先让士兵射箭投书告之边关的守将高军,接着列开阵势准备强攻。
高军没有敢出城交战,他缩在边关城楼里,大批大理士兵已经做好开战的准备。
冲锋的炮声响过,抬着云梯的士兵慢慢前移,弓箭手与盾卒紧随其后,一队队先头部队呐喊着冲了上去。
交锋的双方刚一接触,战火便立刻升稳至白热化,大理军收缩城内的战术虽有地势的便利,但强弱实力的差距很快便将优势抹平,双方的输赢只在于勇者的多少。
后方副帅呼延灼骑马到达时,看见城池的大门裂开一道缝,骑着白马的关胜与对方的主将高军正在拼杀。
“把弓箭递给我!”呼延灼对身边的随从吩咐道。
一把乌金弓与三支一尺长的箭送交到他的手中,搭弓、上箭、瞄准、发射一气呵成,箭如同长眼睛一般迅速飞过去。
“啊!”
高军的肩膀中箭,他大叫一声调转马头就要回城。
但关胜却用大刀阻拦住去路,二人便又杀了几个回合,无心恋战的高军在二马错位时打算逃跑,那关胜的大刀交于左手,右手从背上摸出一物朝高军击打过去。
“啪!”“噗!”“噗通!”
高军的后背挨了一击,随后他吐出一口老血,身体晃了晃,由打马背上一头摔了下去。
“救人!”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但关胜的大刀更快,刀锋斩落之时,一颗人头被砍下,在地上漫无目的的轱辘了一会儿。
“主将死了!”
大理军顿时大乱,守城的士兵丢掉抵抗的武器,他们不是束手待擒就是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四散而逃。
陈敬济与李俊赶到边关时,呼延灼与关胜已经打扫完战场,除了杀死主将高军外,俘虏大理兵一共有近万人。
初战告捷,陈敬济设宴款待有功的将士,由于下一个目标城低处不远,宋军稍作休整再继续蚕食会更有力。
“报!门外有个投降的大理将官,他说姓段名赢。”
“请进来!”陈敬济向中军帐的校尉吩咐道,有降将是意料之中的事,姓段的来投诚有利于收复大理。
段赢一进大帐就单膝跪地行礼,并痛快的表了忠诚之心。
陈敬济朝呼延灼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开口询问大理国的现状。
段氏与高氏是大理国的两大家族,从大理建国起,两家的子弟就轮流坐大王的位置,近十年段家的子弟能连任是因为高家没有像样的人才。
原来是这个样子,但段赢讲述大理国的传承有用吗?
段赢似乎理解宋人的疑惑,他随即又解释了来意,他是代表段家提出要求:那就是不要抹杀掉高家。
陈敬济暗自发笑,段家人是单纯还是迂腐,竟然不想着争夺王座,却是怕宋军消灭己见。
“刀白凤还是段正淳的王后?”
“不是。”段赢回答道。
高成亮篡夺了段家人的宝座,没有诛杀段正淳与段正仁,而是将二人降为大理国的王爷,并送入寺庙里出家。
僧人四大皆空,什么爵位、王妃、子女与钱财都要摒弃,新王高成亮的做法比斩草除根还恶毒。
“你去休息吧!”呼延灼吩咐随从带走了段赢。
支走了降将段赢,陈敬济向呼延灼布置新的任务,原计划征讨大理不变。
不管此时是段家还是高家坐大理王,下一任的新王都应该是刀白凤的儿子。
这是陈敬济的底线,尽管他不确信那个孩子与他是不是亲生的关系,既然当初答应刀白凤,他就一定不能失约。
“多少天能打到大理国的都城?”
“说不好早晚,但只要运作的好,我们很快就能到达。”呼延灼很有信心的说。
陈敬济知道部下的信心来自哪里,既然段家要段赢来降,就会安排其他段家的子弟投降,等大理国只剩下高家一族的势力,宋军想要什么样的结果都可以。
“你让段赢去游说,朕可以给他一周的时间。”
“末将接旨!”呼延灼抱拳作揖道。
宋军在边关休整了十天,向陈敬济投降的大理军官竟然多达几十位,除了段姓与高姓外,势力弱的家族也纷纷称臣。
呼延灼依然按兵不动,几座城池投降本该派人过去接手,但他仅仅是写了几封信,便没有了下文。
陈敬济也不去管他怎么做,征讨大理交由呼延灼负责很放心,用不着再费脑细胞想要怎么做。
投诚的大理人不仅有将官、文臣,还有地方的商贾与隐士。
做官的巴结宋军是为了升官,而商贾却要赚钱发财。
送来美女与锦缎还好理解,但将女儿送至边关的陈敬济就是另有想法。
美人计还是拖延的温柔乡?
不管送来的礼物是什么意图都收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出兵!”
陈敬济向呼延灼发出命令,征讨大理是原则问题,既然高成亮没有表示,说明大理的新王根本就不重视宋人。
大宋军进攻的节奏很迅速,接二连三攻破通往都城沿途的城池。
“报!段赢求见!”
陈敬济在中军帐会见降将段赢,对方是来送信,送一封高成亮亲笔信。
高成亮已经立段正誉为太子,新王的旨意昭告天下,写信送过来只是不愿意看到血流成河的局面。
还不死心!
“你回去告诉高成亮立刻退位,否则朕不能保证会做什么疯狂的举动。”陈敬济指着信件说,“一封信就想让朕退兵,是他幼稚还是朕脑残?”
段赢不懂脑残是何意,但估计不会是什么好话,他作揖小心的问:“万岁想要什么结果?段正誉还没有成年,他现在不能坐大理的王。”
“他没有成年,他爹总成年了吧!”
“末将明白了。”段赢的脸上露出喜悦之色,段正誉的爹就是段正淳,虽然段王爷逼迫出家为僧,但他仁义的口碑在大理国相当有号召力。
段赢离开宋帐便骑着马飞奔都城,他虽然姓段,却是段高联姻的子女。
他一直不支持高成亮坐大王,但又阻挡不了高家子弟蠢蠢欲动的心思,高家人太久没有坐上龙椅,早就不耐烦了。
通禀面见新王高成亮比较顺利,这位大理国的新王岁数不小,个头比普通人高一些,相貌英俊,长着一双过膝的臂膀,如果没有宋军征讨的情况,他是打算几年后将龙椅传给他的儿子。
“宋君怎么说?”
段赢作揖恭敬的说道:“他要您立刻退位,将龙椅交还给段正淳,否则就要率兵血洗大理。”
“啊!”高成亮大惊失色,他有篡夺王位的道行,却少了抗衡大宋的牙口,虽然他知道宋军的实力一般,但也不是大理能对付的敌人。
他曾联络金国与西夏共同对付大宋,但狼子野心的西夏与金国提出的要求多,令他失去最后的屏障。
立段正誉为太子出于无奈,高成亮想用缓兵之计送走宋军,没想到大宋却识破了他的技俩,不肯轻易的撤走。
退位?
高成亮真的不甘心,或者说高家不甘心让出龙椅宝座。
可不让又能怎样,难倒高成亮要用大理国来换取教训?
“你怎么看?”高成亮叹了一口气,他看着段赢问道。
段赢没有敢说话,他知道自己的几斤几两,再怎么与对方关系亲也不能随意发表建议,伴君如伴虎的道理都懂,指不定新王就会翻脸不认人。
“大理还有多少人能替我打仗?”高成亮望着两边的文武大臣,“难倒没有人去打败侵犯者?”
朝堂上鸦雀无声,率兵出征不难,但会同时得罪邻国的宋人与段家。
得罪了段家可以得到高家的庇佑,但得罪邻国的宋军是什么下场就显而易见。
“臣有本要奏?”一个文官模样的老人走出列。
高成亮听见有接话的本来挺高兴,但看见走出来的那位时,脸上的表情一沉,“许爱卿的好意我领了,但你是一个文官,我需要能带兵打仗的武将,有没有能为我分担忧愁的人?”
“臣可以!”许二大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