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中,一彪形大汉被揍得浑身乌青,犹自瑟瑟发抖。他见得面前这面色有些不善的女子步步逼近,极度恐惧下只得抱头哭喊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小的再也不敢啦!饶命啊……”
燕小北略略听闻旁观众人的言论,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方才吴玥为接待外出采购的众人,孤身一人出了客房至大堂点菜。谁知那大汉瞄见她容颜冷艳,身旁又不曾携带兵器,竟上前欲要以言语调戏她。
不出意外,只片刻功夫,那大汉便为好歹修行过一些术法的吴玥一双纤手揍了个半死,连同大堂内所有客桌均被打成碎片,散落满地。
燕小北只觉吴玥蝶浑身散发出凌厉气势,心知她心中定然大怒,忙上前攥住她手腕道:“吴玥,别冲动!”哪知对方甫一回首,那双眼眸中的浓重杀意,便是他见了亦惊得后退一步:“吴玥,你……怎么了?”
待瞧清抓住自己手腕人的相貌,吴玥眸中的杀意迅速冰释,再度望向大汉时,眼神已然变作彻骨漠然:“滚吧。”大汉哪里还敢停留,当即手脚并用爬出客栈,其模样之狼狈不言而喻。
燕小北见四周人群望向这里的怪异眼神,即刻拉着吴玥到客栈内院,才松开她道:“吴玥,你应该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动怒至此的,到底怎么了,能说给我听听么?”他问了数遍,吴玥才略张檀口,冷冷道:“你可知距离青藤擂开启大典,只剩下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了。”
这一下,燕小北总算明白了她的心思,只是念及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完成,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般的反应教吴玥见了,却只是冷哼一声,道:“倘若不能及时赶回去,到时候我见不到他,那可不是你说声对不起就能应付过去的。”
“……明白了,我会把握赶路的分寸的。”燕小北缓缓点头,随即道:“柳先开和司徒姑娘状况如何?可曾醒来么?”吴玥白他一眼,片刻后还是如实答道:“就在方才,他们二人醒了。”燕小北得知此事,心中即刻有了决意,当即携吴玥萧容赶往二人所宿客房。
三人甫一进门,便见得柳先开正喂司徒若兰喝下养伤汤药。吴玥见司徒若兰只是默默地望向柳先开,心中顿时一紧,只是见其他人脸上并无异色,这才松一口气。
柳先开见燕小北等人到来大为尴尬,即刻停了手中喂药举止,并向吴玥道:“吴姑娘,上次我寒毒发作打伤了你,委实抱歉。”司徒若兰亦道:“吴姑娘,你也知道他并非故意为之,还请你千万原谅……”
“司徒若兰,你有什么资格求我?”吴玥脸色如霜,脱口道:“当真可笑!我好心救助你们,你们却将我打伤,此刻,你居然还妄图求我原谅?”然而当这话说出口,便是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大约是不愿再忍受旁人的惊疑目光,她忽的绷紧脸庞,却是再不说话直接转身离去了。
萧容将视线缓缓收回,继而转视柳先开道:“柳先开,我有话跟你说,能随我来一趟么?”谁知不待柳先开回答,司徒若兰忽的紧紧拥住他的身体,竟是不容他离开半步:“你别去,他一定准备……我求你了,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柳先开瞥见萧容眼角都略略抽搐,心中尴尬可想而知,奈何不论他如何劝说,司徒若兰就是不松开双手。就在此时,萧容的声音传来,除却冷漠,还有一分不加掩饰的隐怒:“柳先开,只会躲在女人身后,还算什么男人?”
柳先开为此言所激,即刻抬起头来与萧容直视:“萧先生,关于打伤吴姑娘之事,我只能说抱歉。”
萧容道:“我也知你并非有意,既然吴玥都不打算深究此事,我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我此次来,却是和你另有话说。”
他缓缓行至客房内,继而寻了一把靠椅坐下。他望着自己对面的一男一女,深深呼吸一阵,这才沉声道:“柳先开你老实告诉我,你是否已经爱上司徒姑娘了。”
即便早已无数次设想过这般的场景,然而当萧容真真切切的诘问传入耳际时,柳先开的脑海依旧霎时间陷入空白。他茫然抬头,见得白衣男子正凝视向这里,目光却是出奇地宁和,并无半分想象中的恨意。
为这般平静的目光注视,柳先开那痛苦挣扎了数月的内心亦是迅速安定下来。但见他嘴角泛起释然笑意,继而缓缓张口,却是一字一顿、清晰明了地将深藏内心的那句话,第一次表达出来:“不错,我爱她。”
“嗖!”地一声,萧容猛然自座位上起身,双目瞬间充斥了凌厉杀意。柳先开既已表露心迹,此时反而释然许多。只见他与萧容对视良久,目光更无丝毫避讳:“我明白自己究竟在说什么。但这就是我的心意,我即便能欺骗得了别人,却无论如何也瞒不过自己。”
柳先开如此言行举止,萧容见了沉默一阵,忽而不怒反笑:“敢于直言自己的心意,柳先开,这样的你,才配做我九哥的对手。”说着他转视司徒若兰,见白衣女子的美眸中依旧有少许惊悸意味,他痛心之余,更多的还是无奈:“司徒姑娘,不论你是否还有着以前的记忆。这一次就请看好,这个男子为了你,究竟会做出什么选择。”
司徒若兰慌忙移开目光,根本不敢与他对视:“你、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啊。”
“……柳先开,你现在有伤在身,我就算是替九哥出手教训你,可便是赢了你也是胜之不武。”萧容再度望向柳先开,眼神语气均是波澜不惊:“十日。我给你十日时间调养伤势。十日之后,你我一对一较量。败者自动退出,和她永不相见。我想如果九哥在此,一定会同意我替他出手的。我们男儿,解决恩怨,就用男子的手段,如何?”
柳先开不曾料到萧容竟会立下如此赌局,然而他更明白这等境况下,本就容不得半点玩笑。他垂下眼睑,深深呼吸良久,末了重重点了点头,显然也是下定了决心:“好。”
吴玥旁观着二人定下赌局,又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司徒若兰,忖道:“如此,一切终于要水落石出了。”
既然事情商量完毕,左右无事,众人倒是放下心中烦恼,在城外择山而登。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里奇峰汇聚,峭壁千仞,拔地擎天,峥嵘崔嵬。
伴随着由远而近的轰鸣声响,一阵清冽水汽扑面而来,众人神志皆是一清,继而循声望去,但见云雾氤氲之间,一道宛若宽阔银练的瀑布陈于前。纵然尚未抵达山巅,眼前的壮丽山水已然教众人不住惊叹,为这天下奇山的风采魅力深深震慑的同时,亦禁不住产生自我渺小的念头。
燕小北甫一见得这挂于山川的如练瀑布,当即大笑着吟诗一首:“初入此山云蔽目,继闻前川奔雷惊。云清雾散彷徨尽,九霄银练破苍穹。”
待吟诗毕,燕小北笑叹道:“黄山奇景真是人间一绝,即便已为万首诗句倾力描绘,但倘若无缘亲眼目睹一番,却也还是人生憾事。”萧容犹自仰头欣赏瀑布,听闻燕小北此言,亦笑道:“小鬼你就别显摆那臭诗了。当然了,单单是这一方瀑布,已是让人流连忘返……嗯?瀑布上面有人?”
被萧容这般提醒,众人纷纷凝望瀑布某处,依稀瞧见飞流中心一块凸出巨岩上,有一黑衣人猫着身子,蹑手蹑脚地像前方缓缓移动。而在他一丈开外,一棵苍劲松树忍受着瀑布流水的常年冲刷倔强生长,树梢上此时正栖有一白羽仙鹤。看这情况,那黑衣人的目标,大约就是这只仙鹤了。
仙鹤以纤长的喙梳理洁白羽毛,丝毫没有意识到危机的到来。
眼看那人就要逮到仙鹤,不料斜下里一道银芒闪过,仙鹤受了惊吓,即刻展开丰满羽翼飞天遁走了。那人眼见几乎到手的东西就这么跑了,顿时朝着瀑布下方破口大骂,奈何瀑布声音震耳欲聋,纵然他叫破嗓子,下方的燕小北等人也一概听不见。
那人似乎也明白了这一点,身形直接腾空而起,接力于瀑布上凸起的岩石,几个起落间便稳稳落至燕小北等人面前,怒道:“方才是谁出手吓跑了我的晚饭,速速滚出来!”
“是你?”燕小北见那人黑衣白发,赫然正式之前在安定城有过一面之缘的陆云天。陆云天也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正要打个招呼,忽的念及什么板起脸道:“方才是谁妨碍了我的好事?”
燕小北笑了笑,说道:“是我用吴玥的发簪惊飞了那只仙鹤不假。但是面对那般美丽的物事,你也能起杀心,还口口声声要用它做晚饭……恕我直言,你这般的男子定不会招女人喜欢。”燕小北人虽看起来年龄最小,但这般娓娓道来,虽无苛责意味,却令陆云天大为尴尬。
待笑过后,萧容才敛容道:“陆兄弟,不知你这道宗弟子此次前来安定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