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城乃是一座要塞式大城,坐落于连绵山脉之间,城前更有一条宽阔运河。此运河乃是当今圣上遣人开凿,贯通南北,作为两方贸易流通的要道。而位于这条要道正中位置的安定城,不论是世俗消息朝廷要闻,还是各类奇珍异宝,都能够将相关讯息迅速散播,通过南北货运流通向全国各地。
置身于如此规模的热闹城市,燕小北一时间还是不太适应。萧容见她一副怯生生模样,遂笑道:“我也是头一次来这安定城,才知道这城的规模不逊京城啊。”
燕小北即刻回神轻咳一声,缓解缓解气氛尴尬,继而指着不远处一间药铺道:“就那里了吧,我们赶紧买完药材,免得教大家久等。”
他们跟着萧容一路南下,却在路上遇到了昏迷后的司徒若兰和柳先开,于是不得不停止了自己前进的步伐,与一些商队路人结伴而行,缓缓而行。他们此番进安定城前,便已分配好采购任务,并打算在城内略作休整后,朝附近的黄山山脉进发。有些人负责采购干粮酒水,萧容和燕小北则被分配到药材和日常用品的任务。至于吴玥,燕小北委实怕她的随性会惹出乱子,为求安妥,索性就让她留下照顾司徒若兰和柳先开了。
两人朝着燕小北所指药铺方向行去,不料忽有男子迎面走来,速度甚急,紧接着其肩膀与萧容撞于一处,发出沉闷声响。但见萧容脸色如常,身体亦无半点摇晃;反观那人,身形竟也只是微微一滞,随即冲萧容笑了笑,道:“抱歉,在下走得太急了。”
萧容亦报之以笑,淡淡回了一句:“无妨。”
借此机会,萧容略略打量了那人一眼,但见其一身黑衣,腰间缀有一火红玉佩,瞧来大约二十出头,然而头发颜色和年龄却是着实不符,竟是纯正的雪白色。这般怪异发色吸引了周围人群的目光,然而黑衣男子却是浑不在意。然后快步走开。
“这人是谁?瞧人的目光委实讨厌……”燕小北见黑衣男子已然走远,这才低声咕哝了几句。萧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道:“瞧见他腰间的那块玉佩了么?那是道宗门下行走的象征,赤炎纹凤玉佩。而且就他方才那一撞的力道来看,此人也不简单。”
燕小北略觉诧异,道:“你是说,他方才是故意撞你的?”
萧容点了点头,道:“他应当是认出我了,只是我和道宗无甚过节,却不知他此举究竟何意……”
二人谈话间,那道宗的黑衣男子不知从何处取了一面铜锣来。只见他大摇大摆行至一方厚墙前,蓦地当街敲打一阵,但闻刺耳震鸣响彻四下,即刻吸引了附近人群的注意。不多时,他身旁已然围满了好奇观众,只待听其言辞。
“诸位乡亲父老,在下道宗陆云天。今日在当街敲锣,目的便向大家揭露一个贪官的丑陋恶行。众所周知安定城的消息流通极快,倘若教此地的百姓知晓,那便等于是教天下人都知晓了。”说着他自一旁取出一大卷红纸,随即双臂一展,一把将之覆在墙上。
那卷红纸有两人多高,莫说贴在墙上,便是持在手中也着实困难。然而这叫做“陆云天”的男子举手投足间便完成覆贴,苍劲大气的潇洒举止,令围观群众基础见了均是拍手叫好。
红纸上密密麻麻写满小字,细细一看,均是安定知县田沛的各次纳贪受贿的详记。陆云天指着背后红纸,声音遥传四下:“请诸位好好欣赏被誉为‘清正廉明父母官’的田大人的真实嘴脸,也教我朝百姓瞧瞧这些官老爷们究竟过的是何等潇洒……”陆云天犹自笑言,不防斜下里冲出几个官兵,二话不说抽出刀来便朝他砍去:“妖言惑众,拿下!”
“几位官爷的火气也忒大了点,着实惊煞在下了。”但见陆云天不慌不忙躲过迎面一刀,随即劲喝一声双掌击地。官兵们只觉脚下蓦地传来一股巨力,随即为之击飞四散。燕小北见得陆云天此招使得如此纯熟,不禁暗暗喝彩:“好俊的身手!”
燕小北兴致勃勃地看着热闹,却被萧容扯了扯自己的袖子道:“都是无聊之人啊。好了,我们也该去采购药材了。”
“难得来到如此热闹大城,又有这么精彩的好戏可瞧,真是可惜了……”燕小北恋恋不舍地就要收回目光,忽见场中又现出三位黑衣男子,顿时兴奋地拉回燕小北:“萧大哥你看,事情好像变得有趣起来了。”
三位突然现身的黑衣男子俯视人仰马翻的一众官兵,眉头顿时紧锁起来。但见当先那人叹息一阵,继而对得意洋洋的陆云天道:“师弟,师父吩咐我们下山办事,可不是让你招惹是非的。趁官府增援未到,赶紧将这东西收了回去!”
“文师兄你是了解我的,如此趣闻既已被我查到,倘若教我只烂在心里,那与杀了我有何分别?”陆云天说着身形鹤起,一个起落间便远远跃入人群深处,紧接着便有他话语遥遥传来:“师弟我尚有要事,不得不耽误几天回派日程,就烦请文师兄帮我这般转达师父啦。”
其余三人见状纷纷摇头,显然对陆云天的脾性无可奈何。他们将受伤官兵以钱财打发了,又一把撕下贴在墙上的红纸,这才埋头走远。
待围观人群散去,萧容和燕小北才与其他人汇合。萧容摸了摸燕小北的脑袋,道:“说起来,方才那人当真有趣得紧呢。”
燕小北对他的举止并不在意,笑道:“那人虽说有些狂妄,但的确挺有意思。”这般说着,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先前贴在墙上的那张红纸。
“此人,倒也颇有本事。”他暗暗心道。
两人既已购置完药材,便赶往客栈等待汇合。谁知当二人临近客栈时,忽闻前方一阵骚动传来,桌椅掀翻声与瓷碟破碎声接踵而至。燕小北见状心往下沉,大步迈入客栈大堂,只见满地的断裂桌椅中,吴玥神情肃杀,正缓步走向大堂的某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