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造的这座铁丘坟?如此庄严神圣的帝陵之内,为何有这类大煞风景的建筑?将其建造在神道中间又有什么意图?受惩者犯了何等罪过,怎会招致如此歹毒的处罚?它们被禁锢在这儿又在向谁忏悔?
我仔细看了看,陶俑面对的那道石壁上空空如也,既无佛像,亦无神龛,也没有皇帝的诏书或刑狱的密令。在来回踱步的过程中,我发现那些陶俑的排列并非横平竖直,而是弯成一个弧形,从弧心相交的点垂直往上,我看到了一具尸体,一具高高悬挂的现代女尸。
“把她弄下来。”我指着那具女尸。高大全撇着嘴似乎不太乐意,见我紧绷了脸,才极不情愿地上前,抱住那女尸的双腿晃了晃。女尸失去平衡,“扑通”一声落下,硬是把高大全压得坐在地上。
把怀里的女尸推到一边,高大全使劲抖着右侧的肩膀,因为从女尸头顶的窟窿里涌出很多豆腐渣一样的脑浆,全流在他的衣服上。萧一笑递给高大全一包纸巾,后者皱眉屏息小心擦拭,半晌才吐出一口气:“哎呀,我的亲娘啊!”
再看悬挂女尸的地方,果然有颗带有倒钩的“笋”,正往下淌着恶心的黏液,可能沾上了脑壳里的某种物质,拉出一条条半透明的胶状丝线。就在那棵“笋”旁边,有个巴掌大的环形凸起,刚才被女尸的头部遮着没发现,此刻暴露无遗。
我猜测那东西应该是个机关,于是叫了声“高大全”,后者气呼呼垂着头假装没听见,我也不好意思老使人家,因此让天佑上去。
天佑摘下背包,连同手电递给萧一笑,然后踩上一只陶俑,他的个头儿有点高,站起后不得不屈着脖子,那颗“笋”正好与他的眉尖平齐。我恍然大悟,随即脑海里闪现一串画面:宁小川他们打开第二扇石门,跟我们一样歪打误撞进入这所陵园,然后掘开铁丘坟,也许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就匆匆离开了。
之后不久,又来几个驴友,他们偶然发现了石板上的机关。这名女子自告奋勇攀上陶俑,也许起身时用力过猛,也许中途遭遇惊吓,脑壳恰巧碰撞到那颗锐利的“笋”,结果就挂在了上面。又惊又怕,加上难以忍受的痛苦,她开始拼命挣扎,结果导致更大的创伤直至死亡。其他人几番折腾没把她拽下来,最后仓促掩上墓道逃走了。
天佑小心翼翼找好支撑点,先保持身体平衡,再伸手扭动机关,没反应,又试着往上一攒,只听“咔哒”一声,对面的石墙开启一扇暗门,里面是个大概90公分高,60公分宽,深约半米的凹槽。
凹槽内竖有一把长剑,奇怪的是,只看到金色剑柄,却不见剑刃,好像剑柄凭空悬着一般。剑戳在一个木制的,直径在40公分左右的圆盘中,圆盘非常厚实,顶面刻有密密麻麻的文字。
暗门打开的同时,整个墓室晃了两下,四周落下碎石并弥漫起刺鼻的粉尘,地面出现裂缝,起初仅一两厘米,很快扩宽到数十公分,缝隙中涌出银白色的液体,那些液体在地面缓缓流动,反射着炫目的彩光,渐渐汇成一个怪异的图案。
这是座铁丘坟,施法者绝对没有描绘山河地理的雅趣,所以,只能是出自险恶的诅咒。果然,天佑见之大惊失色:“快,我们马上出去!”
虽然喊得急切,天佑并没第一个起步,倒是高大全首先跃上墓门底下的石阶。陈默挪开一只脚,萧一笑侧了下身,见我没动,她又转回来。
我不走,是因为凹槽内壁隐隐显出几行文字,那些疏密不等、粗细迥异的笔画在手电光下漫射出许多淡淡的黄斑。在我看来,无论任何时期、任何地点,文字都是最直接、最关键的信息。
天佑又喊了一声:“头儿,再不走就出不去了!”我没作理会,走近凹槽仔细观察,看字形像是西夏文,要想知道刻的什么内容只有请教萧一笑了。
“是道圣旨。时间为都五年,当时在任的皇帝是李谅祚。按圣旨上所说,建造这座铁丘坟的目的是诛灭没藏讹庞及其全族,囚禁他们的灵魂,以其永不超生祭奠大夏武烈皇帝李元昊----”萧一笑偏了偏脑袋,大概下面的文字看不太清楚。
我伸手握住剑柄,想将那把碍事的剑拔掉,不料剑插得非常结实,差点把下面的木盘拽起来。嘿,真邪门了,这剑是什么材料做的?看似无影无踪,却又实实在在存在着!
我好奇地用手碰了一下,立刻感到钻心的刺痛,持手电一照,从小拇指到中指被豁开一条口子,肉皮外翻深可见骨,疼得我“哎哟”叫了一声。
血液顺着手指往下滴,同时也在剑身拉出一道鲜红的直线,刀刃现形了,在手电光中红彤彤亮闪闪,像吸足了血一样。那道红色的直线沿剑刃一侧自上而下飞速延伸,最后落在木盘上形成一颗暗红色的圆珠。圆珠越聚越大,渐渐向四周扩散,淹没了刻在上面的几个文字。
见我和萧一笑铁下心不走,陈默和高大全只好重新围拢过来,天佑挥着拳头叹了口气。陈默打开背包,掏出药棉和纱布要给我包扎,我摆了摆手,因为,我又被木盘上的文字给吸引了。
那些文字歪歪扭扭、曲曲弯弯画得跟符一样,像小篆,又有点像甲骨文,我问萧一笑那是什么,萧一笑看了看,说:“应该是女书。”
“什么男书女书的?”我把伤手握起来,这样可以减少疼痛,但无法阻止鲜血继续往下滴。萧一笑解释道:“女书是世界上发现的唯一一种女性文字,该文字起源于湖南省江永县,以前在江永及其毗邻的道县、江华瑶族自治县的大瑶山和广西部分地区妇女之间流行。女书以母亲传给女儿,老人传给少年的方式,一代代传下来。”
“什么女书,那是殄文。”天佑上前瞄了一眼,马上否定了萧一笑的答案。
我快被他俩弄糊涂了,急上来只想骂人:“管他娘的甜文咸文,只说你认不认得!”
“多少认得一些。我爷爷的遗作里摘录不少这样的文字,并作有注解。” 天佑瞧瞧萧一笑,认真对我说,“按茅山志里的说法,这是一种专门写给死人看的文字。与女书正好相反,这种文字只在男人之间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