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沉入江底,仔细将包裹着她的气泡查探了番。
这气泡极为特殊,隔绝一切声音,魂念也探不出去。
莫雨试着拍了拍,并不如何坚固,没有将她困死在里面的意思。
如今陈家不惜代价要杀她,纵是偌大的郡城也无处可躲,这江心反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思虑至此,莫雨便索性盘膝坐下,修炼起来。
很快两日过去。
莫雨剩下的几十枚灵晶消耗一空,全部转为精纯的生机之力,源源不断修复着体内伤势。
阵阵酥麻从四肢百骸中传来,莫雨隐隐察觉修复过的躯体比以前更加强大,若这般下去等完全恢复之时,身体强度能提高两成不止!
果然锻打熬炼,才是提升肉身强度的最好方法!
莫雨眼中惊喜之色一闪,在恢复伤势的同时,她的第四条灵脉也在慢慢变得清晰。
虽然速度慢了些,但只要有进步,就很好。
莫雨沉浸在修炼中,却不知短短两日郡城已经天翻地覆。
陈家铁血令,轰动整个郡城
那一场惨烈阻击战,陈望天数十年修为险些毁于一旦,陈二爷失了一臂,北城与川水这条直线上,陈家的全部暗线更是尽数牵出,伤亡惨重!
而这触目惊心的战绩,仅是两人所为!
当夜那一场激战,各方势力不少暗哨都看得清晰,在感慨陈家即将没落的同时,也对事件起因与那两个人起了强烈好奇。
随着消息传开,各方线索汇集,东门事件再次被人牵出。
人们一时间震惊无言,本以为早已灰飞的东门事件制造者竟然没死,更是仅凭三脉修为战六脉,这是何等妖孽?
整个事件到了最后,更是以七脉天才雀儿叛逃而告终,至于为什么雀儿会出手相救,两人又有过怎样的故事,却是无人得知。
随着各种版本流传开来,陈家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
与东门事件有些不同的是,这次人们不再是指责。
兔死狐悲有之,落井下石有之,更多的还是凝重
两个家奴引发的血案!
足以让所有家族引以为戒。
陈家大院。
陈怜月那所小院里,陈望月抱着姐姐,眼中已没了悲伤,只是木然。
“姐,我已将那两个狗奴才施以绞刑…”
陈望月的脸贴在姐姐额前,轻声喃喃,“他们该死啊,他们早就该死了。”
“小时候我们没能力,被他们欺负也没办法,后来姐开灵了,变强了,却总要顾及堂哥的面子。”
陈望月说着说着,滚烫泪珠滑过木然脸庞,顺着滴在姐姐额上,“你为什么要这么好呢,为什么要这么好,他们只是两个狗奴才,两个狗奴才…”
陈怜月动了动,她是即将晋升四脉的修者,生命力比普通人强大太多,即便是如今这副惨状,如果她不愿意,依旧不会死去。
更重要的是,当初那个恶鬼也没有杀她的意思,毕竟有时候活着,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陈怜月想摸摸弟弟的脸,可她双手已经不在了,她看不到,说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陈望月眼泪更多,他紧紧抱着姐姐,他知道她不爱听这些。
“姐还记得吗,在我被认定不具灵脉那天,你说的那句话。”
陈望月突然笑了起来,似在追忆,很柔和。
桃花树下,小男孩拉着小女孩的手,哭得很伤心,“姐姐,不能修仙是不是会早早死去,小望不想死,小望死了就没人陪姐姐了。”
小男孩很伤心,不停哽咽。
小女孩轻轻揉着小男孩脑袋,捉起袖口为他擦去眼泪鼻涕,“小望乖,不哭,姐姐会一直陪在小望身边的。”
小男孩闻言停止哭泣,眼中有光芒亮起,但很快又暗了下去,哽咽道;“姐姐骗人,小望都死了你还怎么陪我。”
小女孩看弟弟哭得伤心,怜惜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但是没过多久,小女孩突然眼神一亮。
“那姐姐陪你一起死好不好?这样姐姐就不会再孤单了。”
两个小小人儿纯真的话语,一幕幕画面在眼前回放,陈望月神色变得更加柔和。
两行血泪自陈怜月脸颊滑落,唇角有了一抹凄美动人的弧度。
她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
“小望,姐姐很累了,让姐姐走吧。”
陈望月却看得明白,轻抚姐姐脸庞,轻轻嗯了一声。
他恨啊,恨那两个狗奴才,恨那个伤了姐姐的恶鬼,但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埋头苦修,期待有朝一日报仇雪恨的机会。
那不过是童话世界里,说书人讲诉的励志故事罢,真实世界永远是那么残酷,没有似毫怜悯与意外。
他不具灵脉,便是原罪。
陈望月在姐姐额前轻吻,随后自怀里取出一柄尖刀,颤抖着刺进姐姐心脏。
然后这柄沾染着滚烫鲜血的尖刀,刺入了他自己的心脏。
姐姐很痛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他怕姐姐孤单,就陪她一道去罢。
远处大院里,陈望天与陈二爷相对而坐,脸色阴沉。
“根据暗线得来的消息,苏若雪在东门事件后便不知所踪。”
陈二爷眼中闪过恨戾之色,“那黑衣人如此战力,白痴才会相信其真的只是三脉修为,肯定是使用了某种秘术掩盖了气息。”
陈望天揉着眉心,短短两日他看似更苍老了些,满头白发所剩无几,说不出的悲凉。
他沉默片刻,看着陈二爷说道;“此事没有这么简单,虽说那黑衣人与苏若雪极为相似,我却总觉得有一只手在暗中搅动风云。”
陈望天眉头皱的更深,自家族决定与任家联姻,苏家干涉无果后,陈苏两家的嫌隙便越来越大。
先是“三夫人”出逃,再到家族一名外家人突然暴起,在南城杀了一个苏家旁支少爷,再到如今那疑是苏若雪的黑衣女子。
却终究只是怀疑罢,没有确切证据,他们陈家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那两相厌这禁术如何解释?整个郡城年轻又有实力的女子,只有苏若雪精通水火属性,她这段时间销声匿迹便是最好的铁证。”
陈二爷一声冷哼,怒火中烧,“那雀儿又是在关键时刻现身将黑衣人救下,说什么叛逃家族,谁知是不是他苏家的一个幌子!”
陈二爷一张脸涨的通红,话音刚落,陈望天还没来得及深思,两人却突有所感,齐齐望向那所小院。
随之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
当他们推开房门,望见其间一幕,两人呆愣原地。
“月儿?望儿?”
陈二爷颤颤巍巍走进屋子,伸出手小心翼翼推了推床榻上的两人,怕自己力气大了会吓着他们。
两人静静躺着,早已没了呼吸。
“月儿!望儿!”
陈二爷抱着两人嚎啕大哭,赤红双目让人看之心头发寒。
“苏家!苏家!”
陈二爷喃喃,状若疯癫。
陈望天扶着门才勉强没让自己倒下。
仅仅几息,他似乎变得更加苍老,心中更是悲凉。
他突然觉得,陈家好像什么都没了。
“真不值啊…”
陈望天喃喃,他们陈家为了压制血毒付出了多少?没有人知道!他陈家的三爷日夜守在川水河畔,只为了剿灭那数不清的血尸,数月来不曾进过家门一步,也没有人知道!
他陈家三夫人在与强大血尸战斗中不幸负伤,身死道消,更没人知道!
甚至还被人那着她的遗体来做文章!
虽然陈家做的这一切难免有些私心,但若没他们陈家的付出,今日的郡城又岂能这般安宁?
真不值啊!
陈望天心想,既然你们都不喜欢过安生日子,那我陈家陪你们走一遭地狱又何妨?
城郊扰人巷,这片居住了十数万难民的地方,今日依旧喧嚣热闹。
一个面容寻常的枯瘦老者,走入了一间简陋酒肆中,里间三三两两赤膊大汉乘着酒意胡吹海侃,气氛倒也融洽。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老者,即便有人看了一眼,也不甚在意。
老者进门便静坐一旁,似在等着店家上酒,小半个时辰过去,其他人依然高谈阔论,丝毫没注意到老者已不见踪影,却不知是何时离开。
酒肆地下,有一个近百平的巨大空间,几十号人稳稳而立。
朦胧火光中,他们的脸色平静,倒映着火光的眼瞳却有狂热到极致的疯狂。
而方才酒肆那位枯瘦老者,赫然便在其中。
火光幽幽,老者站在最前端面对众人,一头脏乱的长发垂下,看不清他面容,像是一只恶鬼。
老者沙哑嗓音此时传了出来。
“严兄已去,虽然他做的有些冲动,使得计划还不够完善便要提前发动。”
话到此处老者顿了顿,似有些伤感,接着说道;“你们也不要怨他,虽然计划提前发动,但血毒的出现,是贼老天给我们送来的最大良机,那些个肮脏的家族,是时候该死了。”
“我们这群在阴沟藏了十多年的老鼠,也是时候见见外面的太阳了。”
今日北城依旧安静祥和,那所颇为古旧却不失气势的天字号客栈前,不知在何时冒出了一个小女娃。
小女娃三、四岁的模样,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点着两抹腮红,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灵动之极。
最为惹眼的,是小女娃头顶绑着的那一撮怒指苍穹的小辫,随着其走动的小步伐一颤一颤,可爱极了。
不管是多么心狠手辣之辈,看到如此小人儿,怕是也会被萌化,生不起半点坏心思吧?
小女娃迈着小步伐,望着一个个过往行人,乌溜溜的大眼睛有些茫然。
“爸爸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