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很瘦弱，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他们吹飞。

他们的脸很脏，神情却很疯狂。

他们做的事情确实也很疯狂，四个凡人欲要斩仙！

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只是在暗处观看自家老大，居然与仙修战了个旗鼓相当后，震惊之余也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虽然这个旗鼓相当是一直被挨打，但不管如何，只要不是一个照面被秒杀，那就是厉害！

疯狂中尖嘴瘦猴使尽全身力气，两只皮袋一样的物件，被他们丢了出去。

变故生的太快，而此时莫雨也已来到清瘦男子面前。

清瘦男子没有了更多的选择，他慌忙中顾不上飞来的皮袋是什么东西，长弓一划就要将其打飞。

噗！

清瘦男子的长弓甩到的一瞬，皮袋毫无征兆的爆裂开来。

随之就是满天的火雨落下，将他浇了个遍。

莫雨在准备这个任务的时候，没拿到什么特别的灵器之类的东西，除了那能屏蔽一脉修者魂念的布匹外。

这满天落下的火雨，是两个极易破裂的皮袋子装满了火油的缘故。

莫雨思索良久，觉得这是最有可能成事的方法。

幸好尖嘴瘦猴两货没有临阵退缩。

莫雨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的短刀已经划向清瘦男子咽喉。

虽然熊熊大火中不能视物，但对手毕竟是一脉修者，是拥有魂念的存在，莫雨并不以为自己这一刀能建功。

所以这时候角落里，另一张布匹也突然掀开，刀疤那自眼角延伸到嘴巴的伤痕，被火光映衬得鲜红如血。

嗤！噗！

两道仿若来自深渊的声音同时响起。

莫雨短刀意外的没有受到阻拦，干脆利落划破了清瘦男子咽喉。而刀疤手中的长刀几乎在同一时间从其后背直入，透心而过。

任务完成，莫雨闪身后退，利落收刀。

并没有什么愉快的感觉。

清瘦男子缓缓倒地，修者只要不是头颅被击穿，身躯即便受到严重破坏也不会马上死去。

所以清瘦男子还没死，他还能活十几个呼吸。

莫雨不知他临死时是否痛苦，只听他喉咙里不断发出呵呵的气流声，很奇怪的，她听明白了其中要表达的意思。

“求，求…你放…过…她…”

“求求…你…”

像是前世里看的电视，好人死前交待遗愿。

那时候作为一个旁观者，莫雨都能哭的稀里哗啦的，如今身在剧中，反倒没了那种感同身受。

莫雨面无表情看着地上的人。

“好。”

只有一声沙哑的回应，表示她接受了对方的恳求。

得到想要的答案，男子似很开心，透过熊熊大火，那一抹笑容让莫雨冷酷的心泛起圈圈涟漪。

清瘦男子只是任家的一个普通灵奴，与她并无半分仇怨。

她只是莫名其妙的接了一个任务，然后完成了一个任务。

影堂的每一个刺杀任务，都会标注目标人物具体过往，并加以修改。

这是影堂的传统，莫雨却很不喜欢。

清瘦男子长久以来都在为任家清除异端，手底下不知道沾惹了多少鲜血。

尤其是在三日前，曾错手杀了王员外的独子。王员外一怒之下才掏空家业，向影堂支付十枚灵晶的代价，求得影堂出手。

至于王员外的独子为何要撞在清瘦男子身上自杀，而为何王员外对此事会深信不疑，甚至不惜搭上大半家业的代价。

莫雨不知道，也不愿去想。

人们都习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一些高大上的理由。

就像剧里，死了或者快死了的人，都是坏人。

就像莫雨不想去想的真实情况，或许是清瘦男子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又或是王员外已经养肥该宰了，甚至只是影堂单纯为她找一个任务。

任家是影堂死敌，她莫雨出手击杀任家之人，便是表态。

而清瘦男子不管是得罪了任家什么人，才导致任家的放逐，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没有逃走。

最后关头，以他的角度来看，他其实可以重伤，甚至杀死莫雨或者刀疤其中一人，但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迎接死亡。

这也是一种表态。

很无奈，很残酷，但这就是世间常态。想要被这世界温柔以待，首先自己要变得强大。

莫雨迎着刀疤询问的目光，垂下眼帘，淡淡开口。

“去吧。”

去拿回那个妇人的脑袋。

莫雨答应清瘦男子是为了让其死的安心，让刀疤杀人不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也是说给藏身黑暗的赵管事听。

她莫雨不是居心叵测之人！

得了莫雨首肯，刀疤提刀隐入暗黑。远处的赵管事也悄然离去，虽然这个悄然只是他以为。

莫雨认真完成了任务，接下来她倒要看看影堂在打什么算盘。

虽然她不杀这清瘦男子，也会有其他人来杀，却终归只是借口罢了。让她心境产生不愉快的波动，如果没有一个让她满意的答案，她会很不爽。

毕竟她莫雨从来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啊…

只是此时此刻，突然想起曾答应为骷髅报仇之事，本以为不会有多困难，终究是自己想得太理所当然了些。

“爸爸，屋子里有好吃的东西。”

很是突然的，魂海里传来小家伙稚嫩的声音。

清脆童音让莫雨心中的阴霾消散不少，她伸手拍了拍缠在腰间的树根，神色柔和下来。

“好东西在哪？爸爸帮你去拿好不好？不过爸爸现在很忙呢，不是说了不准看不准听么，听话快睡觉去。”

莫雨不想小家伙看到太多这种血腥残暴的画面，虽然三岁小孩遗忘事情的本事很强大，她还是会下意识觉得这种事情看得多了，总会有些影响的吧？

所以一开始她就让小家伙乖乖睡觉去了，虽然小家伙并不需要睡觉。

小家伙很听话的睡了。

莫雨将手尾收拾妥当，打发走尖嘴瘦猴，便顺着小家伙魂念发出的指引，来到屋子里的一个柜台前。

粗略一看，柜台并无什么特别之处，莫雨却不怀疑小家伙的判断。

身为一只精怪，在灵气感知方面小家伙有着她也无法比拟的优势。

莫雨闭目，魂念细细探查下，终于在柜台压着的地面上找到了一丝痕迹。

很不起眼的缝隙，像是一扇小小的暗门。

莫雨搬开柜台，将暗门拉了起来，入眼的微微荧光让她很是意外。

半人高的坑洞里，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蹲坐在一角。

莫雨详细看过这一家的情况，并不奇怪小男孩的存在，却没成想他躲在了这处，原以为是早被送走了才对。

小男孩手中死死握着的一个拇指大小菱形晶体，这才是莫雨视线的焦点。

晶体呈淡蓝色，晶莹剔透，如同最好看的宝石般散发出淡淡荧光。

莫雨虽然没见过灵晶，但只是一眼，她就认定这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小男孩不知是恐惧还是仇恨，捏着灵晶的手很用力，以至于指尖都有些泛白。

在暗门拉起的一瞬，最先映入他眼里的是一个黑色布包。

布包被人单手提着，里面似乎装着一个椭圆的东西，透过黑布，一滴一滴鲜血不停落在木质地板上。

因为距离太近的缘故，这一过程并没发出什么声音。

小男孩呆愣着，随之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死死咬着嘴唇才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他父亲经常教他，不要在敌人面前表露出你的情绪，最起码不能表露出你的软弱，那样他儿子才算是长大了。

在小男孩幼小心灵里，那个温和男子说的话一定是对的。

小男孩双眼一眨不眨，望着上面那个居高临下的身影，似要将这人的样子刻进脑海深处，永远也不敢忘。

莫雨垂下眼帘，不敢直视那倔强的双眼。

这种目光她太熟悉了。

那年，她被大娘护着，小小的她望着居高临下的那少年时

也是这种眼神吧？

想必小男孩才是男子口中的他，莫雨并不认同男子的做法，与其将希望寄托于别人的怜悯，还不如拼死一博。

虽不认同，但莫雨却很能理解。

人在突然遭到无法承受的压迫时，会生出两个完全不同的反应，反抗中毁灭或是绝望中等死。

不管那一种，都是很悲哀的事情。

一声轻叹，莫雨终是没能挥下屠刀。

或许小男孩以后会变得强大，然后来找她报仇。更多的可能是湮灭在滚滚尘世里，惊不起半点波澜。

莫雨拿走了灵晶，作为交换，她将身上这半月来，刀疤几人贡献的铜板一股脑给了对方。

妇人之仁也好，假慈悲也罢…

即便是自欺欺人，若能少去一些心中阴霾。

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