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了银子要来追迹刺杀我们。”严不惭道。
“他只不过是个帮手。”铁千雁道。
“不,如果没有江五郎的帮忙,夜行侍根本不可能追上我们,他是共犯而并非帮助犯。”严不惭道。
“他此刻已手无缚鸡之力。”铁千雁道。
“如果你手上没剑,我没学会八天极式,被夜行侍追上後,我们定然不敌,他们在取得墨家秘密之後,我们都会死。”严不惭假设道。
“但我们都还活着。”铁千雁点出现实。
“他收钱替人为恶,有这麽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再次为鹰犬,被他追到的人武功若不佳登时命丧黄泉。”严不惭道。
“我们不能为他还没犯下的罪而先审判刑。”铁千雁道。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赶了……”江五郎哭喊。
“你为何要袒护一个原本要致我们於死地之人?”严不惭摆手。
“因为这是正确丶正义之事,我辈当仁不让。”铁千雁正气凛然。
“只可惜这江湖丶这世界有权有力者才是正义。”严不惭道。
“世界才不是以力来区分正义。”铁千雁反驳。
“那你来告诉我,赤胆镖局为何会灭绝殆尽,胡郁为何会死。”严不惭激动,怒火点燃。
“他们是为了自己认为正确之事而死,死而无憾。”铁千雁道。
“正确?对对……他们都没有错,胡郁被人卖掉没有错丶锦衣卫利用赤胆镖局剿匪没有错丶胡郁为了我而死也没有错,通通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严不惭立身长啸。
铁千雁被震慑在地。
“现在我要将你打败,杀死那个助纣为虐的夜行侍爪牙。”严不惭手中蓄劲大步走向挡在江五郎身前的铁千雁。
“我不会让你得逞。”铁千雁拔剑。
“现在的我拥有力量,足以撼动江湖改变世界的凛冽剑杀,此刻的我就是正义。”
严不惭向前踏开一步,大地冻结。
严不惭凝气一掌贴近铁千雁。
铁千雁长剑灵巧往严不惭手腕刺去,避开严不惭凛冽掌风。
严不惭不愿与铁千雁长剑缠斗,只要以凛冽寒气封住她内力运转即可,左手剑指疾伸要插入铁千雁的肩头。
铁千雁长剑横格当胸,挡住严不惭剑指,剑身登时结冰,向江五郎高声一喝:“你还打算坐在哪里多久,快逃。”
江五郎听见铁千雁的话拔腿就跑。
严不惭考虑到是江五郎对山谷的疆域熟捻,又是猎人擅长藏迹,此刻夜行侍若已发现他们北面的第一支六人部队消失,势必来追,时间紧迫。
必须在一分钟之内将铁千雁打倒。
严不惭罗汉拳和嵩阳碑剑指齐发,施展浑身解数攻向铁千雁。
但严不惭不可能对铁千雁下杀手,连剑也未从地面拔出。
铁千雁亦清楚严不惭为人,自己占着剑法中精妙招式固守门户,拖延时间让江五郎能够逃跑。
严不惭踏步进拳,拳风劲道惊人。
但除非严不惭练就一身铜筋铁骨,肉拳碰上尖锐的长剑依然会血肉模糊。
但若铁千雁的长剑若是被严不惭的掌缠上凛冽寒气便会让手腕内力停滞,便会被夺下武器。
两人互不触及对方锋芒。
铁千雁闪过严不惭罗汉重拳,侧身递剑。
严不惭左手刺出嵩阳碑剑指要弹走铁千雁的长剑。
铁千雁长剑腾挪,刺向严不惭的手腕。
两人的招式十分细致精妙,互相在抓拿对方的空隙。
严不惭施展八天极式,霎时八只手翻出要夺铁千雁的兵器。
铁千雁一一用剑逼退严不惭的手掌,但剑身逐渐结上一层薄冰。
严不惭使出嵩阳碑剑法“练丹九转”辅以八天极式的身形,双手不断划弧为圈,套向铁千雁的长剑。
铁千雁登时不支,手忙脚乱招架,看见出剑机会便挺剑突刺。
剑往严不惭胸膛刺去。
严不惭左掌凝气一格,“斯”铁千雁长剑划开他的掌心肌肤。
铁千雁惊呼。
严不惭掌心溅血,凝气五指收拢,掐住剑身,血丶掌丶剑结冻。
铁千雁长剑被冰封难以移动,凛冽寒气转瞬传出,她手上内力尽消,确仍不肯轻易放手。
严不惭踏步近身,右手擒住铁千雁握住剑柄的纤手,右肩前倾,以肩去撞铁千雁的肩膀,要她弃剑,否则寒气侵入,内息必然收损。
铁千雁右手内力全无,被严不惭肩撞倒退一步,剑已脱手。
严不惭看向自己被鲜血冻结为一体的左掌与长剑。
奋力一握,血冰四溅粉碎。
“打坐运气,别为了这点小事伤了身体。”严不惭叮咛,将剑随手插入地面。
“你赢了,你不去追那个猎户少年吗?”铁千雁暗自运劲逼去右臂凛冽寒气。
“在我们打斗时,他已经跑远。拖延战术这不正是你打的如意算盘?”严不惭道。
“你现在要追或许还追的上。”铁千雁道。
“我还以为你不许我滥杀无辜。”严不惭奇道。
“我的确是不希望见到无辜的人受害,但你已经赢我了,是我没能力阻止你。”铁千雁眼神坚毅。
“那兽皮少年江五郎熟悉地形,定然跑远,我不想花费更多时间去找他,不如运用这时间赶紧启程。”严不惭道。
“谢谢你。”铁千雁道。
“不用谢我,我只想证明一件事。”严不惭道。
“什麽事?”铁千雁道。
“放过那个人,究竟是明智还是愚蠢。”严不惭道。
“你刻意不用对或错呢。”铁千雁点道。
“世事本就无对错,唯有活者说道理。”严不惭道。
“放走他或许不是聪明的选择,但绝对符合道义。”铁千雁道。
“你早晚会被道义害死。”严不惭道。
“死在道义之路,我无怨无悔,无愧於心。”铁千雁坦然。
“我很佩服你的道义,但是我不会让任何人杀死我,或伤害我的正义。”严不惭道。
“你的正义太冷酷了。”铁千雁叹息。
“我才是佩服你,父亲兄长战死镖道,你还能坚持正义的道路。”严不惭道。
“难不成我应该要向你报仇丶锦衣卫报仇,与朝廷为敌吗?”铁千雁悠悠道。
“或许你正该这麽做。”严不惭道。
“我尽将仇人伏诛又如何,我爹我哥哥能够复活吗?”铁千雁语气悲怆。
“至少能让‘恶’知道‘善’不能是被人欺负的。”严不惭道。
“你呢,你有要向谁复仇。”铁千雁反问严不惭。
“我只想看到正义实现。”严不惭心中坦荡。
“而你的做法是杀死会危害你正义的人。”铁千雁道。
“没错。”严不惭道。
“今天与你为敌者是夜行侍,是那猎户,他日如果是武林正道丶是齐遇丶是我铁千雁挡在你面前呢。”铁千雁道。
“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来临。”严不惭打从心底叹道。
“我刚是为那猎户发声,我想保护他心中可能为善的部分。而你也没有出手伤我,我觉得你的正义也不算太偏颇,放下屠刀吧,正义还有许多方式可以实践。”铁千雁道。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果我输了,我以後遵行你的道义。相对的你若输了,也得相信我的判断。”严不惭道。
铁千雁微微迟疑,试探道:“你想怎麽个赌法。”
“赌刚刚你放走的猎户是否会再度帮夜行侍来追缉我们?”严不惭昂首,眼神锐利。
严不惭对於赌局势在必得。
铁千雁思考一会,缓缓道:“我押会。”
“你说什麽?”严不惭失声,他没料到铁千雁亦押猎户会反骨。
“你没说不能押正或反吧。”铁千雁道
“本以为你会选择押他不会在为虎作伥。”严不惭难掩惊讶。
“事到如今,你想反悔吗?”铁千雁道。
“这不是跟你所相信的人性善良一面的信念相左吗?”严不惭道。
“我信念与现实,两者当然有差距。”铁千雁道:“而这场赌局我会赢,而你必须遵从我的道义。”
万万没想到铁千雁会出此奇招。
若是猎户黄五郎当真带着夜行侍前来,即证明严不惭灭口杜绝後患判断是对的,但自己也必须遵从铁千雁的道义。
严不惭赢了口舌,却必须舍弃心中的正义。
铁千雁的道义与赤胆镖局同出一辙,严不惭也是相当佩服铁千砚总镖头的为人,但固守道义只会使善良之人不白而死。
严不惭再也不想看见善良之人死去了,但也不能背弃自己提出的赌局。
“好,你押的注我收了。”严不惭道:“你的内息运作无碍吧?”
“没问题。”铁千雁活动右臂,右手握拳张开全无窒碍。
“不论你是否押中,猎户江五郎是否会引大匹夜行侍人马前来,别忘了我们是要逃走,不是等待原地束手就擒。”严不惭心想如今之计,唯有尽速逃出此森林,不让赌局结果揭晓。
两人持续翻山越岭赶路,尽捡杂草丛生的无人小径。
突然路上出现一名灰裟和尚石头作枕,横躺在山间小径,熟睡发鼾,严不惭与铁千雁虽然好奇为何会有和尚夜晚睡在荒山野岭之中,但现下赶路要紧,绕路而过。
严不惭与铁千雁两人一左一右绕过和尚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