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马车后顾软软就伸手抱住他的腰, 眸中满是担忧,“你还好吗?”三条命,是爹,祖母,还有娘的意思吗?
叶惊澜将她死死地抱在怀里,头埋在她的颈窝处,好一会才闷声道:“我还好,我心中一直都有这个猜测,只不过今天落实了而已。”
所以他是生气, 但并没有多少意外。
这会儿最难熬的是俞墨,这也是叶惊澜马上让人散了的原因, 一是俞墨这人不需要别人的安慰,他需要的是独处, 再有就是,他也要发泄, 死了不是还有尸体么。
这才让人赶紧散了。
顾软软也知此事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只是紧紧地抱着他,右手在他后背轻抚,无声的安抚他的情绪。过了好一会, 察觉到他的身子没有那么僵硬了的时候,才试探道。
“咱们试试能不能把房子买回来吧?多给几倍的银子,也许有人愿意呢?”那是他长大的地方,以后再回来也是一个念想。
叶惊澜怔了怔,缓缓坐直了身子, 良久后才道:“不必了,买回来也不是原来的家了。”他虽然没有进去看过,但想也知道里面的格局早就改了,如今人没了,旧景也没了,没有必要再买回来了,看了也只是徒增伤感.
见她还是担忧的看着自己,叶惊澜笑了笑,“真的不用,原来的家没了,但我有你。”
“我们有自己的家。”
“爹娘也会高兴的。”
“恩!”顾软软重重点头。
叶父叶母被葬在了城外的望江山上,相对比祖宅的破败,这里俞墨显然打理的很好,绿草成荫,二人的墓前还有一颗巨大的合欢树,山风吹过,林声阵阵,是个极好的地儿,清雅优美。
叶惊澜沉默了片刻,拉着顾软软走过去一同跪下。
“爹,娘。”
他努力想笑,但眼里很快带了泪,“不孝儿子回来看你们了。”
第一世的时候他没本事也跟着下去了,第二世的时候只来得及带走爹娘祖母的牌位,这么多年前,虽然每年清明都是祭拜,但竟是第一次来坟前磕头。
看着他跪在地上无声痛哭,顾软软伸手扶着他,眼眶也渐渐红了。
本来是想让顾怀月去休息或者接着去逛街的,她说这科举的事她也出了银子,她也想去,于是顾怀陵陆湛顾怀月三人一起去了书院。
他们问过俞凛,最后挑了个在中间的澜山书院,这个书院无论是先生还是学舍,都在澜江城排在中等位置,时间不多,就挑着看。
陆湛也知道,自己身份特殊,等他们知道自己有意查看书院后,后面那些书院怕是就看不到原本的模样了。
三人到澜山书院的时候,书院里读书声郎朗,顾怀陵上前和守门的童子聊了几句,童子知道他们是过来看看书院,以后想送家人来念书后就习以为常的找了位老人陪他们进去看。
这种情况很多,书院也早就习惯。
这老人显然也说过很多次了,一通话简直把澜山书院吹到了天际,三人面不改色的听,时不时附和两句,说过几回话后,陆湛疑惑道:“对了,京城前段时间不是弄了那什么武考吗?你们书院是什么章程?”
这个老人也很清楚,毕竟武考都出来了,你再不愿意你也得考,书院也要跟着变。
“这个吧,书院分了两拨人。”
“家里银钱足够的,就可以再添一分束脩,书院专门请了武夫子来,若是家境单薄的也不怕,每天日落的时候就带着他们去农户家帮忙,或耕田或挑水,长久下来,身子骨也是比一般人强的。”
陆湛哇了一声,“书院这个安排可是考虑到方方面面了。”
他生的精致说话又讨巧,老人看了很是喜欢,“那可不,这书院就是读书育人的地方,有钱没钱的,你都得给人找好出路不是。”
陆湛非常认同的点头,想了想,又担心的询问,“那学生们乐意吗?”说到这叹了一声,“我那个弟弟,最是容易受人影响了,他又吃不得苦,若是同窗都好好做他也会忍下去。”
“但若是同窗都不愿意,他也会一脸苦色,家去怕是要闹了。”
“这……”主要陆湛生的太好,这老人想了想,四下看了没人,低声道:“练武的那些还好,去农户家帮忙的都是百般不乐意,又不是让他们白干,人还送米送菜呢。”
其实老人也不明白,这些银钱不丰的家里大多都是务农的,一大家子人供养你念书,你还看不起农民呢?
若非有个别的实在不像话,老人也不会把这种话说出来。
其实他也觉得这武考很多余,学生就专心念书好了,他们是动脑子的,脑子好使不就行了?不过皇上已经下令了,他一个小人物也改变不了什么。
三人对望一眼,真随着老人把整个澜山书院逛了一圈才告辞离开。
坐上马车后陆湛就一声长叹,为他们好的事儿,人还不领情,“这离京城这么近的澜江城都是这样,其他地方只会更抗拒。”
顾怀陵将手交握,坐直笔挺,看着有些泄气的陆湛,澹澹道:“这是必然的。”
“权重不够。”
陆湛抬眼看向他,顾怀陵接着道:“虽然大皇子说过明年至少会翻倍,但其实也没什么用。”
“因为武考在科举中几乎不占比重,它就是个入场券而已,而且要求一点也不高。”
“不能否认的是,读书人中,心比天高的很多,只是一个和正常人一般的身体,多数都会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考前好好养一段时间就是了。”
自然不肯废功夫每天去练武或者下地。
“要想继续把这推行下去,要么增加科举比重,譬如加分,或者鼓动他们自发的进行武艺训练。”
增加科举比重这个陆湛暂时不考虑,因为这个牵扯太大,就算父皇同意了,至少也要商谈许久又等摸索实行,完善不知道要几年去了。
那要怎么鼓动他们自发动起来呢?
顾怀陵放任他认真思考,他一直都是这样教陆湛的,只会给出意见,具体怎么实施都要他自己想。
顾怀月已经趴到一边睡着了,她昨天有些兴奋没睡好,今天又跟着逛了大半天,顾怀陵将毛毯轻轻给她搭上。
马车一路行到了俞墨的别院,顾怀陵把妹妹叫醒,陆湛先行下车,他似乎有个模煳的想法,但始终摸不到底,只能先暗暗记下。
三人到家后没多久,俞墨也回来了,他看起来比平时还要冷峻些,但好歹不似刚才那般吓人了,顾怀陵的视线在他衣摆划过,墨色衣摆隐有血痕。
俞墨脚步不停,“他们应该快回来了,你们先休息一会,我去换身衣裳。”
叶惊澜和顾软软确实也在下山的路上了。
在爹娘坟前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回,虽然眼尾还藏着玫红,但心中已经释然许多,整个人都跟着轻快了不少。
见他状态确实好多,顾软软也有心思逗乐了,抿唇一笑,颊边两个酒窝都跑了出来,“原来你抓周抓了胭脂,才改的这名。”
俞墨说本来当初叶惊澜的名字是叶宴陵,没错,最后一字和顾怀陵重了,但周岁的时候,他啥都不抓,怎么训练都不行,就跟胭脂耗上了,死抓着不放,一拿就哭。
也不知道才一岁的娃是怎么辨别胭脂的。
后来叶父没招了,这儿子生的比闺女还好看,还抓胭脂,以后还怎么行?就想着以毒攻毒,干脆给他改了宴之,谁知改过后还真见效了,虽然男生女相吧,但确实不娘气。
叶惊澜俊脸一红,啐了口,“俞墨是年纪大了也跟着八婆了吗,什么话都说。”
顾软软一直觉得他这名字有点,恩,写出来什么,叫出来的话,若不认识的,肯定以为这是个姑娘,偏他又生的好看,初时没好意思问,熟了后又忘了问了。
谁知是爹以毒攻毒。
顾软软忍笑问他,“那以后要是你儿子也学你抓胭脂,你要怎么办?”
“我想要闺女。”
“男女那是老天爷给的,你就说如果你儿子也这样,你会怎么办吧。”
她一直问,叶惊澜还真认真想了想,男孩儿喜欢胭脂确实不好,但万一他就跟胭脂死磕呢?过了好一会才道:“能走路就丢到军营去,在军营呆十年,要是十年后他还喜欢,我就随他了。”
能走路就丢军营,还丢十年?
顾软软眯眼,“挺好。”
叶惊澜正诧异媳妇能狠的下心?她马上就接了下一句,“你也跟着一起去,他都是跟你学的,是你造的孽。”
叶惊澜:“…………”
还没生呢我就因为臭小子被连带了,所以这孩子果然是能不生最好不生!
到了别院后和众人汇聚,这也快到午膳的点了,也不再耽误,不在俞家留宿,饭还是要吃一顿的,众人都去换了一身新衣,然后去了俞家。
俞家的总管一直都等在门前,因为他们的消息有点滞后,他们只知道三爷带着叶少爷回来了,一并还有叶少爷的妻子好友,还不知道陆湛的身份。
总管看到马车就一路小跑迎了过去,最先下车的是俞墨,虽然经年未归,但一看到俞墨总管就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当俞墨面无表情的看过来时,他腿一软,差点就跪下了。
三,三爷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哈?
俞墨等众人都下车后,也不等总管行礼,直接澹澹吩咐道:“我先回院一趟,等会再去拜见大哥二哥。”
说完就领着众人进门。
总管听到这话当真是腿一软,伸手扶着旁人才没跪下去,等俞墨走进去后才忙忙低声道:“快,快去告诉老爷夫人,三爷肯定知道那件事了。”
“快去!”
虽然东西应该都已经还回去了吧?总管还是慌,慌地不行!时间太短了,根本没法一一对照,这三爷的手段不是谁都能忍受的,当年的老太爷都拿不住他,更别说大老爷和二老爷了。
小厮忙忙往内院跑,跑的太急了,一个踉跄摔倒了台阶上,迅速爬起来又继续飞奔。
总管则是闭眼祈祷,漫天神佛千万保佑,这东西都一一还回去了。
不然就今天三爷这冷脸,他能把家都给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