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国开始了轰轰烈烈的二次变法的时候,子偃也微服私访回来,年关已至。他这一回巡视了商丘、睢阳、彭城、陶邑一带的几个地方,发现的问题也不少。
宋国是富庶的,商贾云集,但是黔首过于追名逐利了,一股子铜臭味儿。经过一次变法的奖励耕战,这种情况有了好转,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宋国的水利太差了,众所周知,古代的耕地都是跟水利划上关系的!
秦国之所以能横扫六合,一统天下,郑国渠和都江堰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没有了水的灌溉,地里的庄稼怎么能长得更快长得更好?
子偃决心兴修水利,跟郑国渠一样修建一条负责灌溉田地的水渠,但是这个可不简单呐。修建一条水渠所要消耗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绝不是现在的宋国能够负担得起的。
凡事不可一蹴而就,要一步步来。
就在宋君偃在御书房里批阅奏章的时候,子干在通传之下亦步亦趋地走了进来,躬身道:“君上,楚国的军队已经在五天前捣破越国都城会稽了。”
“哦?这么快,半个月前才传来越军主力被大破的消息,没想到他们的都城会稽这么快就被楚人捣破了。景驹倒真是一个名将!”子偃颇为诧异。
子干坐下道:“君上,臣听说楚军是以一支奇兵穿插会稽山,过险关而入的会稽城。当时的越王宫还没反应过来,会稽城就已经被一战而下了!”
“越国的那些残军是什么意思?”
“越国已经没有战心了。我听混在越军当中的细作回报,说越王无疆的叔叔无诸,还有无疆的四弟无强已经大打出手了,无诸败走姑蔑城,现在无强已经整合了越军的残部!不过越军内部已经离心离德了,好多部族的人都出走了,无强统领着两三万的越军根本无以为继,越国,要完了!”子干摇摇头道。
闻言,宋君偃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了。
“寡人还以为越蛮子能坚持好几年,最不济也能打游击削弱和骚扰楚军,没想到越国竟然这么不堪一击!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子偃哼了一声,说道:“我们不能寄希望于无强能力挽狂澜了。无强没有无疆那么崇高的威望,现在越国已经分裂成为了几个部分,各自为战,也互相不服气,这个时候若是楚王施以好处,分化拉拢越国人的话,那些利令智昏的越蛮子肯定会接受的!到时候我们想把楚国牵制于越地的想法就要泡汤了!”
宋君偃可是很清楚的,历史上的楚怀王,就是靠着分化拉拢的办法,一一收拾了负隅顽抗的越国各部。对于肯臣服的呢,封为封君,享受封地,不肯臣服的则是以雷霆手段,彻底歼灭,这样谁会不愿意在奢靡中慢慢地死去呢?
楚国,本来就是封君众多的国家,也不缺越国的这几个封君嘛!
但宋君偃不能接受啊,卧槽,这战事才进行了半年就要结束了?你妹的,有没有搞错,这个越蛮子太不给力了!
子干问道:“君上,那我们要怎么做?”
子偃将眼睛缓缓的闭上,有些头疼地道:“只能是把越王无疆给扶持起来了。还好,当初寡人在留无疆一命的时候,就想到了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
“君上,无疆可是跟你和我们宋国有着深仇大恨的。这一放无疆回去,不是放虎归山吗?”
宋君偃摆了摆手道:“我们宋国跟无疆的只是国仇,可以先放一边去。但是楚人都把越国的都城会稽捣破了,这是国仇家恨了,无疆在没有把楚军赶出越地之前,在没有越国恢复国力之前,是暂时不敢招惹我们宋国的!”
“这个时候把无疆放回去,虽然有养虎遗患的危险,但是也能让越国牵制住楚国的军力,使楚军无力北顾。说不定打了几年,越国还被楚军灭亡了也说不定。”
宋君偃很乐观,真的。
越王无疆在越国的威望无人能及,把无疆放回越国去,他必然如龙入大海,东山再起是肯定的了。凭借自身的威望,无疆可以整合散落各地,各自为战的越军,也可以号召越国的军民反抗楚军的侵略。
凭着越国那些山林,越地山川地貌诡异之极,也只有越国人才能了解这些地方有多么危险了,这是地利。
无疆整合了越军各部,这是人和,拥有了地利跟人和的越国,楚军根本防不胜防,因为越军可以游击楚军,袭扰楚军的粮道,到时候楚国人死的死,饿的饿,伤的伤,残的残,病的病,哪里还能继续伐越?
恰好在前几天,子偃也收到了虞妙弋有身孕的事情,顿时喜不自禁。嗯,看来计划很成功啊,不管虞妙弋生下的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宋君偃都要想方设法地让这个虞妙弋肚子里的孩子成为新的越王!
在一间宫室里。
子偃看着跪在地上的虞妙弋道:“妙弋,这些日子你可跟无疆有过接触、同房?”
闻言,虞妙弋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道:“难道君上还不知道吗?你派的宫婢天天跟着贱妾,寸步不离地跟着,而越王又是你马房里的一马奴,住在风吹雨打的茅草屋里,他有这个机会跟贱妾同房吗?”
宋君偃听到这话,不由得讪讪地道:“寡人倒是忘了过问了。这么说,你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寡人的龙种对吧?”
虞妙弋似乎有些屈辱了,两行清泪不由得划落眼角,点头道:“自贱妾入宋宫以来,不知道跟君上同房过多少次了,侍寝过君上不知道多少次,难道君上你还以为贱妾跟别的男人有染吗?”
这么说,宋君偃就放心了。
子偃道:“妙弋,事到如今,寡人也不隐瞒你了。其实,早在伏虎山一役之前,寡人就有过一个计划了!寡人留着无疆的这一条命,就是为了今日。”
“寡人已经得到消息了,越国的都城会稽被楚军捣破了,楚人所向披靡,然则越国已经开始分裂,各自为战,相信照这个样子下去的话,楚国很快就能平定越地了。而寡人绝不允许楚国这么快就平定了越地,更不想楚国真的把越国给吞并、消化掉了!”
“所以,寡人想放越王无疆归国,让他整合越国各部,再战楚军,负隅顽抗!妙弋啊,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子,你明白寡人的意思了没有?”
听见宋君偃的探询,虞妙弋的心里一片的悲凉,脸上更是凄楚的神情,说道:“贱妾明白了。请君上放心,若是无疆果真能复国,收复失地,击败楚军,贱妾为越国王后,也给越王生下一儿半女。这君上的孩子,贱妾必定扶养好,至于无疆,贱妾也一定夙夜规劝,使他不与君上和宋国为敌,使得宋越两国之间和睦相处的。”
“不不不,你明白得还不是很透彻。”子偃摆了摆手道,“这么跟你说吧。妙弋,你跟无疆有过患难之情,他必然更加地怜惜你的,复国之后,你便为越王后,你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寡人在宋国也必然大力扶持他登上越王的大位的!”
好狠毒的阴谋!
虞妙弋的脸色一阵的惨白,她知道了自身作为棋子的命运,她本是逆来顺受的性格,没什么好抵触的,只能是默默地低着头,说道:“君上,那无疆……会死吗?”
“在必要的时候,会死。”宋君偃斩钉截铁地道。
……
当夜,在宋国都城商丘一片欢腾,载歌载舞地庆祝新春佳节(不知道有没有)的时候,虞妙弋带着宋人韩凭跟李蒙(干蒙)醉倒大牢的狱卒,释放桓魑等越军残部,然后带着破城大戟和踏雪千里马找到了越王无疆。
最后无疆等人杀死了看守的宋军,分作几路,逃出了商丘,不知所踪。
宋君偃闻讯大怒,派人到处追逐逃跑的越军残部,却只是抓回了零散的逃兵,越王无疆一行几个人却没了踪影。
宋国无奈,只好遣使向楚王告罪。
子偃的一盘大棋,由此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