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钟刚敲了八下,第九下还在酝酿之中。太阳从东边一耸一耸地出来,没有太多热度,许是严冬耗尽了它的热量。阳光懒懒地洒在这一片或那一片,洒在水坑的冰上折射,那光更弱了些,再弱的阳光给人还是温暖的感觉。
门前一辆豪华大奔嘎然而止,车门打开,走下一位女子,正是小小。淡黄带有粟子色的秀发随风微微飘逸,衬托得俊脸白似梨花胜似雪,青春动人。
一袭白衣,白色风衣,白色紧身牛仔裤,白色长靴,背的也是白色休闲包,像云中仙子一样走来。仙子刚想抬头看招牌,见文竹众人从店里出来,便挥手大声“HELLO”起来。
文竹上前寒暄一番,便开始介绍,指着成邦道;“这位是我死党,花木供销商,刘成邦,刘老板。”
小小连说幸会幸会,眼睛却瞧着董梅,打量一番。
“想必仙子刚从安徒生的故乡回来吧。难怪今年冬天不下雪,原来是怕比不过你呀。”成邦打趣道,众人大笑。
文竹想着如何介绍董梅,小小却道:“老师,这位不用介绍,想必是师母大人了,比照片里的还要美。”说得董梅像红梅一样绽放。
今日董梅是一袭黑,黑风衣,黑紧身裤,黑长靴,里面是白色的高领羊绒套衫,俏脸白里透红,气质优雅高贵。
见小小如此夸人,董梅一把抓住小小的手,喜道:“羞煞人了,小小妹妹,叫我姐就行了,你比传说中的还要美丽。”
两人一见如故,谈得热乎。白与黑的搭配,永恒的经典。
“还有一位,你认识——文辉!文辉!”文竹这才发现文辉不见了,刚才还在的呢,这小子去哪了?
这时文辉从马路对面跑了过来,双手放背后,直奔小小,快到时从背后像魔术一样变出鲜花献了过去,小小怔了一下,落落大方接了过去,两眼盯着文辉,连说谢谢。
鲜花赠佳人,花美人更美,文辉给她盯得脸不由自主地红,害得小小脸上也乱飞了几片红霞。幸亏情人节过了,否则让人遐想翩翩。
文竹想不到弟弟有这一招,压岁钱估计去了大半。成邦和董梅也看乐了,这小子挺浪漫啊。倒是文辉,准备的话语到了嘴边却打道回府,腼腆地撤到一边喜去,心却“怦怦”地乱跳,像一头鹿在树林中奔跑,爱情就是那树林。
“哈哈,还是文辉想得周到。我们OUT了。”成邦笑道。
大家听此自然了许多,文竹猛然想起车上还有人,就跟小小言,要不要叫车上的师傅下来坐坐。
小小也是拍自己的脑门,忙说;“见着你们太高兴了,把司机忘了。这次幸亏宋师傅,他老家也是如意镇的,有他少走许多弯路,直达梅姐店。你们没感觉我来的挺快吗?”
文竹点头称是。小小去车旁交待了几句,放老宋半天假,下午走时CALL你。老宋喜得很,忙说随叫随到,屁颠屁颠开着豪车准备回老家好好炫耀炫耀。小小说等等,叫老宋把后备厢打开,拎出二瓶茅台及二条软中华。
“老师,走的仓促,没准备什么,这些东西请笑纳。”小小把手上的烟酒递了过来。
文竹见如此贵重东西,如何肯收,拒绝道:“小小,你的情意我领了。这玩意儿给我就是糟蹋,浪费。最好的酒到我嘴里也是白开水,最好的烟到我嘴里也是过过嘴,毫无用处。你还是留着派其它用场。”
一个送,一个拒,如何是好。
小小怒了:“老师,看得起小小就收,不收我就走。”小小撅起嘴,转身的样子。文竹急了,小小是下乡透透气,不是来受气的。
董梅拍拍文竹的肩,拉着小小手说:“不是不收,怕收了以后,你上课会用这事牵扯他,他不能全力上好课。更怕你从工资里直接扣回去,因为这东西太昂贵了。酒中龙,烟中凤啊。”
小小没有贵贱的概念,经董梅如此直白一说,难怪老师不肯收,连说不会不会。
成邦见此道:“呵呵,我想要没人送。‘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如今小小出手阔气,可见对老师的情谊估计要重于泰山的平方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重于泰山是用于情谊的吗?还平方,你不是损我吧。小小你别见怪,烟酒我收了。一条归你,成邦。酒今天中午就干了,也让我们尝尝国酒的味道!”这次文竹没有纠缠,礼收得快,分配得更快,干净利落。
文竹还没把烟递过去,成邦已经抢了过去,还说这样的朋友交他几万个才够瘾。
小小赶紧劝成邦去买复印机,文辉问为何?小小说人一生一世每天交一个朋友交到死,也勉强及格,不如复印你哥,几天就解决了。
文竹说人太大,要复死人的,不过死在复印机上倒是奇迹,用相片复印也许更快,一边又表扬起小小的计算能力大有长进。小小说今天不上课,用不着夸奖。
董梅说文竹大过年的,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小小看见自己的包,想起了更重要的事,也不跟着大家天方夜谭地往下瞎掺和了。
“梅姐,这套化妆品是从国外带过来的,从年龄到肤色最适合你不过了。你不要像老师那样推三阻四,让我难堪哟。”
小小从包里拿出一套高级化妆品递了过来。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化妆品就有使人变得更美的功效,正常的女人都喜欢。
小小的话让董梅没有回旋余地,不收肯定是不行了。收了,用什么去还情呢。来而不往非礼也,董梅感觉责任重大。似乎不还礼往大了说会塌如意镇的台,往小了说显示自个太小家之气,让人看不起。
董梅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想起胸口的玉挂件,那是外婆传给她的,现在也管不着那么多了,取了下来,对小小道:“小小妹妹啊,这玉挂件随我二十多年了,今日有缘,作个留念。”
小小见那玉挂件,观音造型逼真,圆润光滑,对着光晶莹剔透,贴身董梅多年,有了灵气。小小甚是喜爱,谢了,把玩一会便贴身挂在了胸口。
见董梅把心爱的传家之宝给了小小,文竹欲言却止,董梅那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有冲动的成分,想必帮自个还情成分更多。
文竹思量,小小下乡透透气不假,仓促看来不能当真,显然是有备而来,莫非就是为了会董梅?不会吧。“女人心,海底针”古人总结的不错。
当你自以为了解女人时,其实你根本就不明白女人。女人有时就像天上的云,变幻莫测,捉摸不定,刚才还万亩棉花,刹那牛羊成群,再回首却是万马奔腾。
十点出头,董梅倒忘了家里的事,此时一个喷嚏也没打,估计她爹还没惦记上她。文竹却有些担忧,店里目标太大,董三宝果真寻了来,总不能大过年的吵一架吧。便把成邦拉到一边,说出忧虑。成邦想想也是,叫来文辉,甩过去二张伟人像,到超市买几副扑克,大油笔,白纸及瓜果之类。
文辉得令去办理,文竹一行人去了好再来餐馆,时间还早,成邦跟老板打个招呼,进了棋牌室,并说有人到“晓月轩”请告知一声。
没多久,文辉就拎了东西过来,并把找头给成邦,成邦拒收,说是压岁钱及跑腿费。文辉见哥没反对,就心安理得地收了起来,心里偷偷一乐,买花的钱又回来了,还有利息。
五人玩起了拱猪,由于小小没接触过,文竹大致讲了一下游戏规则,正式开局后,由文辉在其背后辅助。谁输就在谁的脸上贴只猪,画画董梅拿手,画的卡通猪笑容可掬,形象逼真。
王宗贵为了显示诚意,十点半不到就催促娘上路。王母无法,为了看真切女方,临走时特意带上了老花镜,脸上一个雀斑也得追究由来。
董芳的破丰田在前带路,王宗贵的半新奔驰在后跟着,快要到董家湾时,沿着大河边的石子路飞奔,一路尘土飞扬,引得下风头的乡人怒骂:“拜年不是奔丧,用不着捷足先登。”
尖刻的语言根本伤不着开车人,乡人聊以“阿Q”*而已,灰尘还是扑面而来。
王宗贵安全地到达董家门前,董三宝率众亲戚已在门前迎接,王母由于实在肥胖,居然卡在位置上一时出不来,引得董梅娘暗暗好笑。
王母的胖不是心宽体胖,而是纵向发展的部分挤压成横向部分,像麻花胚胎时的一段折成两段扭在一起,自然粗壮许多。
经过董芳的帮助,王母终于挤出车门,让众亲戚及村人看清了尊容。
那张老脸经过化妆品的粉饰还是丑陋无比,鼻子塌得跟哈迷嗤有一拼,几乎没有隆起的地方,眼睛小得与绿豆可以称姊道妹,嘴巴张开就是一个黑洞,像极了地狱之门,招风耳,爆炸头,脸上器官各自为政,像军阀割据,没有和谐的份。
由于身材矮胖,那脑袋仿佛动漫中的卡通西瓜墩在了两脚瓮头上,让旁人捏着一把汗,怕它掉下来,砸着脚,还是离远一点好。
衣服是极尽了娇艳,红披风,里面是高级套装,印证了“越老越翘”的俚语。据说是上海顶级服装设计师量身订做的,老贵是肯定的,却看不出美来。耳环、水晶项链、手镯等一应俱有,上等的珠光宝器在她身上就没那个味。
估计流行的服装经她穿后就不再流行,时髦的挂件经她佩带后就不再时髦。如果谁跟她撞衫都会觉得害羞,还好庄稼人无钱去撞衫,免了节外生枝的尴尬。
大概是出车门的不适,王母的脸窘得变了形,那丑相更是登了顶。去了行头,扔在古镇的街头,十有八九无人理睬,胆小的关门避邪,最终落个妨碍市容的罪名。
即使有一人敢主动示好,也是有眼疾的乞讨者。与卡西莫陀相比,略输一丑,或许难分伯仲。
当王宗贵从车上拿下五粮液、中华烟、高级补品时,众人发现王母的丑已经弱化了许多,看来金钱的光环的确能蒙蔽芸芸众生的眼睛,起到美化环境的作用。
董三宝迎上去,客套一番,领着往客堂里走。伴在里面的亲戚有人说董梅命好,有人说王母人好。王母也不客气,在家养尊处优惯了,直接坐上了上座的太师椅。
董梅娘感觉那椅子似乎矮了一截,担心椅子要塌,心里又希望真的塌了,让那丑婆子出出洋相。
主客坐定后,上茶,董三宝开始介绍来的亲戚:“这是董梅爷爷,这是董梅奶奶。。。。。。”
王母爱理不理,用傲慢的目光扫视一圈,仿佛女皇看下人,居然没找着要找的那个丫头。直接手一挥,打断了董三宝精心准备的讲话,问道:“董梅呢?”
董三宝环顾一周,董梅真的不在场,刚才忙得昏头转向,没注意。谁知这丫头片子在眼前添堵,不在也添乱,恨死了。
一时又变不出来,董三宝就把老伴三个小时前说的话搬了过来:“补菜去了,等会就回来。”说了就感觉不对劲,董梅又不是骑着蜗牛去的。
“补菜?都快上菜了。你当我三岁小孩哄啊!”王母不依不饶。
董芳忙问怎么一回事,这时王宗贵聪明起来,插了一句:“董梅会不会在路上出事呀——”
董母眼睛朝他一瞪,吓得王宗贵后半句竟噎了回去,喝了口茶才缓过气来。
董芳说:“也许董梅车子坏在路上,我去睢瞧,董事长夫人你们慢慢聊。”
众人七嘴八舌,董三宝往董梅店里打电话,只听得铃声一片,没人接,无奈地放下电话。
王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根项链,金灿灿的,价值不菲。王母把项链拿在手上把弄着,无意地说:“可惜了,没见着人,这礼物也送不出了。”
众亲戚就埋怨起董梅来,董三宝想以董梅名义收受下来,却开不了口,眼睁睁看着王母又把项链收在盒子里,放进了口袋。董三宝见到手的鸭子飞了,心里恨不得用意念抢夺下来,对丫头的怨气又深了一层。
十公里的路程,没多久董芳就垂头丧气地回头了,一看就知一无所获。董芳拉三哥到一边耳语一番,怀疑董梅去了文家。董三宝赶紧叫来一侄子去文家庄探个究竟,那侄子听话得很,跑得疯快,十分钟后气喘吁吁地赶回来,依然毫无结果。
王母大怒:“开什么国际玩笑!董梅这小妮子太没家教了吧!贵儿,我们走!”
说得董家兄妹脸红一阵白一阵,忙打招呼,看样子相亲会要泡汤了。
这时王宗贵挺有风度地站了出来,说道:“妈,看在这么多的长辈的面上,我们就留下吧,也许董梅在路上给事耽搁了。”董家兄妹连声附和。
“什么长辈?谁的长辈?没教好孩子的长辈,跟我们搭什么界。人都没见着,拜什么年呀。”王母忿忿道,还是一副要走的腔调。
董三宝为了留住王母,连赔不是,恨不得要撑自己的嘴。
“妈,要走你自个走。”王宗贵使出无赖杀手锏:没车,娘决不会双脚走回去的。
“也只有你肚量大,容得下他们。”王母拗不过儿子,重新坐定下来。
众亲戚对王宗贵的印象分高涨了许多,王宗贵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曲线求爱。
董梅娘本来见他们要走,心里欢喜一阵,结果却没走成,找个偏头痛的理由,去了卧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