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风狼等人去忙着做早饭,鱼白这个小头头反而轻松得如同过家家般,正在屋里等着风狼端早饭,篷帘一挑,鱼白不悦的翘着二郎腿,看也未看道:“怎么才拿来,想饿死本大爷怎的?不想要钥匙了?”
如同无人般的寂静,鱼白皱着眉头坐起来,平卿侯那张诡异的脸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帐篷门前, 将手掌心直直的伸向鱼白面前。
鱼白不明其意,忙跳到地上给平卿侯施礼跪倒,呆萌的看着平卿侯静待下文,平卿侯闻着鱼白身上熟悉的香胰子味道,咬了咬唇道:“从商者,当以诚为本,鱼管家借了本侯的香胰子怎么不还?”
“呃......”鱼白被雷得外焦里嫩,实在没想到这么大一个侯爷会跟自己,会跟一块巴掌大的香胰子叫劲,貌似还是她发明出售的。
不好意思的回身,掏出香胰子,郑重的放到了男子手中。
平卿侯的脸上瞬间能画上一幅五彩的工笔画了,看着手心里小得如同杏核的香胰子,狐疑道:“你昨夜是在给大象洗澡吗?”
“呃......”一向伶牙俐齿的鱼白语塞了。
平卿侯忍住笑道:“这是本侯心爱之物,你这样暴敛天物,着实可惜,为了赔偿,不如以后陪着麟少爷练功吧!”
“呃......”完全没等鱼白回答,直接转身离去,身子半挑帘子半回头道:“麟儿大了,不能与父母同一个帐篷,以后,你陪着他睡吧。”
“呃......”鱼白再次语塞了,觉得这个平卿侯除了有点精神分裂,倒也没有其他北萧王一党那样的可恶。
于是,鱼白终于脱离了“狼窝',由十人大通铺升级成了二人小标间,还有一个粉雕玉琢小娃娃陪睡,工作也由做饭的蓝领瞬间升格为了“陪练”的金领。
每天行军尖隙,鱼白丝毫不躲懒的陪麟儿“练功”----上树掏鸟蛋、野地追野鸡、河塘里摸鱼,战利品无一例外的都进了二人的肚子,小家伙的身体明显二了、胃口好了、话也多了,天天回来时都在鱼白的肩膀上睡着了。
这一晚,鱼白再次抱着累得疲惫直接睡在怀里的麟儿回到帐篷。
帐篷内一灯如豆,平卿侯在油灯下正认真的看着一张地图,男子目不转睛,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蹙,灯火摇曳,映得男子的脸忽明忽暗,斑怪陆离,有一种沧桑的性感。有人曾说过,工作起来的男人是最有吸引力的,这话果然不假。
对于鱼白而言,男子顾然有致命的吸引力,却不及他桌上的那张图,那张关系两国局势,甚至关系到卓然死活的战况图。
鱼白心思百转,将麟儿放在榻上,盖好被子,状似关切的走到桌案前,挑了一下灯芯,让油灯亮了一些,眼睛斜眯如狐的瞟着图纸。
这是秦国三郡秦漠关到萧兰关之间的地型图和布兵图,见男子低垂的颈子一僵,鱼白转移话题道:“侯爷,战场上刀箭无眼,为何带着麟儿到南僵,到了萧兰关会将他放在城内吗?”
平卿侯抬起眼睑,与鱼白四目相对,鱼白打了一个寒颤,从男子的眼里,她看到了踌躇,看到了痛苦,唯一没有看到后悔。
男子静默道:“在北萧,更危险。”
鱼白心念一动,难道北萧王与平卿侯之间并没有外界所看到的那样亲密无间?若不是站在同一阵营,为何要忍着萧玉的红杏出墙,她不信这个精明的男人会一无所知。
若果真如此,倒是让王安世和卓然可以好好利用利用,必竟,在北萧王的手下上百万军队中,至少三分之一与平卿侯有交情。
鱼白如普通小兵一样,矗立在侯爷身后,偷看着布防图,只等着侯爷工作完,回到他的主帐篷去,自己就可以扑向自己热乎乎的被窝。
鱼白陪着小不点儿飞鹰走兔,早就累得不行,上下眼皮直打架,终于盼着平卿侯将图纸一摊,直接走到榻边,将两手一摊道:“回去会打扰到郡主休息,今夜便在此处下榻吧。”
“呃......”鱼白的脸顿时如同车辙下的小草,不仅绿,还被轧得狼狈不堪。
往日,均是麟儿睡在行军榻上,自己则睡在他脚下不远的一张硕大虎皮上,平卿侯莫不是有毛病?有榻不睡,要睡地上?那自己睡哪里?
鱼白现了一个苦哈哈的笑容,答道:“那小的就回伙头营行军帐中睡好了,不敢搅了主子休息。
平卿侯已经躺在了毛毯的最外侧,指着仍旧宽敞的毛皮道:“本侯常年打仗,这点苦算什么?不必据束,一起睡吧。”
“呃......”侯爷,我们一个河塘洗过澡,在一个毛皮上睡过觉,算不算得上一起洗洗又睡睡呢?
鱼白走也不是,躺也不是,平卿侯已经闭眼假寐了。
想想风狼时不时的“偷袭”事件,鱼白狠了狠心,越过平卿侯,尽量蜷缩着身子躺在最里侧,与平卿侯之间隔着一人宽的空地。
看着平卿侯轻颤的眼睫,似睡半醒之间,鱼白哪里敢睡,只等着平卿侯先睡着了,她才敢睡觉,看着身侧的男子,突然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想起那思想腐朽的鱼棠,若是他知道自己与风狼同过榻,与平卿侯共过枕,看过刘清石的“玉体”,与卓然暗通款曲,怕是要声泪俱下的控诉自己的罪行,将自己列入不守妇道之列了。
想着此行或许有机会再见卓然,嘴角不由上扬,向外侧又移了移,几乎移到了皮毛之外,如一只小狗般蜷缩着,眼睛渐渐闭上,呼吸逐渐均匀。
平卿侯轻轻睁开眼睑,看着眼前在梦中尚自欢笑的娇小的人儿,不明白为何有人总是如此开心,白日有数不完的精力,带着麟儿如脱僵的野马般,营帐内外时不时传出来麟儿的欢声笑语,喋喋不休的讲述着欢乐的事情,完全回到了五岁小孩儿该有的样子。
如同此时此刻,这样的三人,才像一个家的样子,而不是你疏远我、我算计你,更不是如自己与萧玉般,你防备我,我利用你。此时此刻,麟儿需要她,自己好像也......这样的感觉,真的不坏,可是,她,显然又是王安世心腹之人,多年来扮做男子,被王安世护在羽翼下,只怕,其中的内幕是自己所不敢揭开的。
平卿侯轻叹了一声,想及自己自身难保的命运,不由转过身去,给鱼白留下了一个宽阔的背影,有些孤寂,有些怅然。
鱼白嘴角上扬,眼睛放心的闭了起来,向皮毛上挤了挤,安心的睡起了觉。
终于到达萧兰关,麟儿仍旧被平卿侯带在身边,未做停留,而是直接到了秦漠前五里安营扎寨,高耸的秦漠关遥遥在望,森严壁垒,一片肃穆景像。
萧太子将新兵进行了重新的编排,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将七星山下五村的兵丁全部编到了粮草营,由一个姓付名华的千户长统领。
平卿侯向萧玉索要鱼白,萧太子宛言谢绝,还专门派了身边两个武功高强的内卫到平卿侯身边,负责“保护”麟儿,平卿侯眉毛一皱,心里却己是怒极。
萧太子并没有难为鱼白,还封给他一个个百户长,风狼为副职。
就因为萧太子和萧玉的态度如此的云淡风轻,鱼白内心才更加的忐忑,她才不相信二人会如此的面善心慈,行事更加的谨慎,不敢有丝毫的逾越。
这一日,付千户语众心长的将鱼白及风狼二人叫到帐中,语重心长道:“承蒙太子看重我等,将运粮重任交与我等之手,萧兰关与营地之间的运粮通道已被判军盯着,此次粮草众多,关乎几十万大军的补给,五队皆赶回萧兰关,回途时有四队从官道佯装运粮,另一小队,绕苍涯山、沿苍澜江而行。你这一小队做战能力强,就委以重任,负责绕道苍崖山而行,路途艰难,却不危险。”
鱼白的心下冷笑,该来的还是来了。在战场上,有很多的杀人方法,将其送入敌军或冒充敌军绞杀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而且,还让任何人说不出什么来。
现在与卓家军交战,卓家军避而不出,任你喊破了天也不出来,萧国军队若强攻秦漠关,卓然用秦殇留下的大象阵一出,所向披靡,萧国驻中不有,萧太子针鱼白扔进先锋营当箭靶子的愿望都实现不了。
现在的三郡,南临莽莽沙漠,北临萧兰关,东临齐国,西临苍崖山和苍澜江,可以说,在其他各国不施以援手的情况下,萧兰关如同憋在一个闷罐子里一样,四面楚歌,水靠苍澜江尚可维持,粮食却难以为继。
卓然经常偷偷派人出关,打劫萧国的粮草,萧太子如此重视粮草,情有可原。付千户如此安排,思虑周密,无甚疏漏。
但若是敌人知道了鱼白一行的踪迹,来个围缴,前不能行,后不能退,只怕轻而易举的命丧苍澜江喂鱼了。
如此安排,鱼白反而高兴了,这样轻而易举的成为炮灰“死”掉,可以尽快了返回于家村保护海氏几人免受战事牵连。唯一担心的是,卓家军围攻她她不怕,她只怕围缴她们的,是萧太子派人乔装成的卓家军。
一百人组成的新兵蛋子营,前一个月在路上练着锅碗瓢盆交响曲,进入驻地没有训练几天,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陪葬,鱼白实在不忍,却也无法,只是将身上的武器装备带得齐整,拼尽自己全力来保护众人,顺便“跳江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