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黄昏,只听屋子外一阵喊叫,兰芽觉得自己头又大了,再次感慨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个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大恶人, 要不然,老天爷怎么会派了鱼棠这个坑货来坑自己,而且都是*爆炸后的超级大坑,想逃都逃不掉。
只听鱼棠喊道:“于姑娘,你回来了吗?你千万别想不开,俺娘已经答应了,待灾情过后,就请三媒六......”
鱼棠正兴奋的喊着,一只鞋底子如风般的扔到了嘴里,兰芽一脸愤怒,手里拿着一只匕首,对,不是上茅厕的麻竿子,而是真真切切的匕首,白森森的冒着寒光,直指鱼棠。
鱼棠吓得怔然,兰芽张嘴怒道:“鱼棠,从今以后,就当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再提什么礼聘之事,我就一刀杀了你。”
鱼棠脸憋得通红,随即一脸敬佩道:“于姑娘真乃巾帼烈妇,当得萧国表率。你不想耽搁子棠学业,规劝子棠先立业后成家,子棠心里明白。子棠定会如娘子所愿,三年后再下场考取举人,光耀门楣......”
兰芽狠命的挠了挠头,努力将杀人的脸转换成凄楚的神情,哀求道:“鱼棠,求求你,放过我吧!你再换一个娘子,让她从了你,来拯救萧国,拯救世界,拯救全宇庙,我,真的做不到啊!”
鱼棠如被拉的倔驴,一脸固执道:“于姑娘,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
又一只鞋底扔了过来,再次命中目标,鱼棠拿下鞋底,看着围观的人群,讷讷道:“娘子太过矜持了些......”
一把匕首从头顶飞过,挑断了书生巾,鱼棠吓得一缩脖子,边跑边道:“于姑娘,我会经受考验的...... ”
兰芽的耳根子终于清净了,在她损失了两只鞋、一只匕首之后。
再回屋里之时,张氏看兰芽的眼神里满是嘲讽; 于三光看兰芽的眼神满是不信任;海氏的眼神满是狐疑,鹭儿的眼神满是忧心,手里掐着紫貂大氅,欲言又止......
兰芽心中不仅骂了鱼棠,连他爷爷、爷爷的爷爷都问候了一遍,暗暗发誓,以后鱼棠发生任何事儿,她都不再过问了,管他和谁撞名,叫什么“鱼塘”还是“鱼网”,干脆叫鱼坑算了,坑人没商量。
第二日一大早,吴丞驿便领着衙门里的人前来做粥施粥,与以往不同的,此次几大捐赠的善家也来巡视,算是吴丞驿给大家一个交待,彰显自己是清官,分毫未贪,取之于民,用之于灾民。
当然,这些身为商贾的人自然不会空手而来,又会带来更多的物资,这也是吴丞驿的聪明之处,给他出主意的人果然也是高明得紧。
一大群穿着凌罗绸缎、貂皮大氅的人,像游山玩水般逛着义庄,接受着灾民们卑微的仰望。
王安世此次代表的不是侍郎身份,而是商贾王家,送来了整整五大车精米精面;王家派来了继承人,沈家自然不肯示弱,派了沈轻东来,捐的是十大车棉衣、棉被;府城方家也来了,来的不是嫡系子弟,竟然是只有九岁的方原,捐的是五车的常用药材,还有十几个来乘机溜须露脸的商家掌家人,周友才也在其中。
与这些人相比,卓萧然则有些卓卓不群了,说他是普通商家,他又是未来的南萧王爷,北萧王的姑爷;说他是官家,他却是现在还没有继承爵位; 说他是主家,负责施粥的又是吴丞驿; 说他是宾客,他又是义庄的主人。
兰芽可不想成为被围观的动物,索性躲在屋里不出来了。
她想消停,可有的人并不想消停。张氏知道周友才来了,老脸一横,扯着周友才就往屋子走,指着简陋的床铺,大骂道:“姓周的,你媳妇的娘亲如今吃不好,住不好,你的良心过得去吗?”
周友才丝毫不以为忤,幸灾乐祸道:“忘了告诉你了,于采莲已经被我降为妾室,明年开春我便迎娶了正室娘子进门,若不是看在她给我生了三个小崽子的份上,我直接休了她,走到那一步,躲在这里避难的又会多了一个于家的闺女了。”
张氏登时收了方才嚣张、悲愤的气焰,转而谄媚道:“周姑爷,你看这天灾人祸的,总不能让我老婆子在这里吃苦受罪吧,我怎么着也是你娘的嫡亲姐姐,你三个儿子的外祖母,不如我和老头子到周家去......”
周友才不耐烦的大手一挥道:“于家己无利用价值,此事免谈。”
张氏脸上愤恨之色闪过,一晃却又不见,难得和蔼的笑道:“我让兰芽给你引见王家......”
周友才仿佛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般,嘲讽道:“她若是和王家交好,王家会让她落难到此, 怎么着也得安排个住处暂避吧?”
张氏狠狠瞪了一眼哄着平安的兰芽,脸色一喜,指着兰芽怀里的平安道:“你不看我老婆子的面上,你总得看你儿子的面儿上,赔钱货怀里抱的,就是你儿子,聪明得紧呢,过一阵就会叫爹了。”
说完,伸出手来就要抢过平安。
兰芽将平安转过另一头,阴森森的看着张氏,张氏吓得一哆索,便缩回了手。
兰芽的这种眼神她见过,护犊的牛,护崽的鸡,眼睛都是这种杀人的眼光。
周友才惊疑的看了眼平安,小家伙生龙活虎,呀呀儿语,煞是可爱,一看就是个精明的淘小子。
周友才有心想上前,却在见到小家伙的六只手指时停了步,狠了狠心道:“老太婆,我劝你还是打消你所有的龌龊心思,我只有三个小崽子,没有其他儿子;你也别打着让兰花、兰草嫁进周家的心思,于家的闺女,生的儿子都是妖怪,白给我周家都不要,看在不言和不语的份上,我来看看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三两句话,将张氏下面要打的主意也堵了死路。
周友才刚要离开,却见王安世施施然的走了进来,看着诡异的气氛,很不开面的笑了,走到兰芽近前,捂着鼻子笑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说住我给你准备的地方吧,你不住,现在好了,吃不饱、穿不暖,还让疯狗咬,真是恶有恶报。”
兰芽正在气头上,直接回嘴道:“你才是恶,你全家都恶。”
王安世展颜笑着,笑纹越来越大, 笑得周友才都内心发毛了,兰芽却是无动于衷,依旧逗弄着平安玩。
王安世点了点头道:“嗯,你说的对,不恶都对不起恶人的这个称号。忘了告诉你了,外面我捐了五大车的精米白面,以后能喝就多喝点儿。”
兰芽眼睛睁得好大,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王安世很快的点了点头,俏皮的眨了眨右眼道:“你想的没错,就是你的,用别人的东西做善事,心情真不错。”
兰芽的心仿佛在滴血了,有气无力道:“我的庄子呢?我的鹰小白、猴小白们呢?我的......”
王安世摸了摸身上爽滑的裘皮大氅,啧啧叹道:“庄子发生凶杀案,自然是充公了。至于你的猴从鹰犬等,自然是树倒猢狲散了,我又不是某人,爱吃猴脑。”
兰芽感觉自己呼吸都困难了,心知肯定是被王安世气到了,说好的信任呢?怎么庄子一转手又成了王家的了?自己真正的应了那句话,一朝回到解放前,除了五万两银子,什么也没有了。
王安世见小丫头气得不轻,将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一翻转披到兰芽的身上,仔细的系着带子道:“你我合作一场,什么也没给你,别人会说道我王家,留个裘皮做纪念吧,马上数九寒冬,别再冻坏了。”
兰芽倔强的拧了两下,却见王安世俏皮的冲着自己眨了两下眼睛,又在大氅的边缘按了按,兰芽的心绪登时平静了下来。
王安世安心的转过身来,还不忘再加一把火的对兰芽笑道:“多谢你的神奇药配方,我王家坦然接受了。”
兰芽本来安抚的心情再次滴血了,王安世说的哪里是什么药方,分明是警告自己,那些盲眼怪鱼由王家全权接手,开发治伤良药,从此与于兰芽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了。
见兰芽吃鳖,王安世心情大好的冲着周友才笑道:“你就是周东家吧?王掌柜和我说起过您,那个白玉屏风,很好。”
周友才立马身子矮了半截,以为自己的功夫全都白费了,没想到王家已经将自己挂了号,以后的周家还怕不飞黄腾达?
兰芽嘴角飞扬,心里无比雀跃,这王安世,和周友才说话是假,他是向自己放出信号,要替自己收拾周家了。
二人刚走,卓萧然和殷如泰又在吴丞驿的陪同下进了屋子,轻掩着鼻子,说不出的装腔做势。
见兰香牵着大林的站在窗边,殷如泰一脸惊喜的冲到近前,萧然连忙咳了两声,阿泰这才敛了神色,对兰香微微一笑,对大林道:“这个孩子倒是骨骼惊奇,我摸摸是不是练武的材料。”
说完,对大林上下其手,最后才摇了摇头道:“年纪还是太小。”不无遗憾的放下了大林,站回了萧然的身侧。
兰芽都不忍直视了,要不要这么烂的梗?要不要这么明显的动作?那塞到大林怀里的猪肘子、烧鸡,都将大林的衣服撑破了,你当吴丞驿是瞎子吗?
吴丞驿果然是个“瞎”的,选择无视再无视,一双三角盯到地缝里去了。
偏大林是个听兰芽故事长大的好孩子,不愿撒谎贪便宜,小手吭哧吭哧的掏出两个大纸包,小脸严肃的将东西递还给阿泰道:“还你。”
阿泰这张脸,登时姹紫嫣红、五光十色。
兰芽瞪了一眼殷如泰,将东西重新推回到大林怀里道:“大林,这是大哥哥上咱家的串门礼,你若是不要,他会生气的,你可以给他回礼。”
大林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将吃食递到兰香手里,阿泰偷觑了一眼兰香,见兰香面色虽憔悴,却没有如兰芽般瘦得厉害,心下稍定。
大林从简易的木板下面,拿出一只黑得发亮的草编蚂蚱道:“送给你。”
阿泰哭笑不得的接过快要散架的蚂蚱,珍重的放在手心,笑道:“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大林呵呵的笑开怀,这只蚂蚱是四姐最喜欢的物件,自己软磨硬泡,足足十多天才让她松口送给了自己,兰丫因此还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萧然转脸对吴丞驿道:“表弟是个武痴,还喜欢小孩子,勿怪勿怪。”
吴丞驿客套的回了两句,心里则想着,人不风流枉少年,小男孩儿身边的姑娘听说是于家村的村花,长得煞是好看,表少爷看中了无可厚非。只是送姑娘送猪肘子、烧鸡,这也未免有失风雅了吧。
萧然瞟了一眼阿泰,恨铁不成钢的说了一句:“幼稚!!!”便转回身出了屋子,与吴丞驿看别村的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