鸶儿和鹦鹉飞快向老宅进发,洪水来得突然,却不湍急,身体健壮的人完全有时间逃生,留下的都是一些惜财惜物或家有老幼病残。
赶到老宅之时,于三光正停下一辆独轮车,将红杏往独轮车上扶,还未扶定,于大栓一下子跃过墙头,将独轮车一把抢过道:“刘姨娘还没坐完月子,妞妞还那么小,这个独轮车还是应该我来用。”
二十几天前,刘寡妇顺利生下女儿妞妞,还要过上几天才能满月。
于三光一脸不悦道:“大栓,这个独轮车是我向岳家借的,不是你的。”
于大栓一脸哧笑道:“你们三房好歹还留下个男人,我们家,因为你家赔钱货于兰芽,几个男人都被拉上山当苦力,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于三光气得两脸通红,手下一松,车子登时被于大栓夺了过去。
于大栓一脸得色的要从坍塌的墙角趟河而过,只觉颈部一痛,疼得嘶叫一声。
回过头来,身后站着一个长相秀美的女子,冲着自己扬了扬手中的长剑,于大栓登时住了嘴,扔下独轮车,灰溜溜的回了院子。
于三光见是兰芽的丫鬟,惊喜道:“鸶儿?你们不是在镇上收地吗?怎么回来了?莫不是兰芽让你们回来接我的?”
鸶儿皱了下眉头,将红杏扶上独轮车,冷漠道:“小姐也回来了,让我来接您到镇上,她冒死上山去,想看舅老爷和柳元安全不安全。”
红杏眼睛不由一红,想当年,小姐就是在义庄里救下的自己,让自己吃的饱、住的好、穿的暖,是自己鬼迷心窍,勾引了老爷,想当当家夫人,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于三光不过是个空手老爷,钱财全都牢牢握在兰芽的手中。
风水轮流转,自己再次被小姐所救,自己的心似被寒冰冻过,再由炙火烘烤,别提多煎熬了。
扶上独轮车,鹦鹉将车刚推出院门,只听远处虎声阵阵,顺着山腰直流而下的洪水中,扑腾着两个花斑老虎,疾速向院门涌来。
鸶儿眼色一沉,一把扯住还要向外推车的鹦鹉,微一用力,独轮车倒退回了院子,电闪之间,鸶儿飞快的关闭院门,院门被水泡得发朽,鹦鹉忙将红杏扶了起来,拿起院中的梯子,当先爬上了房顶,对鸶儿道:“屋里浸水,先上房。”
鸶儿会意,对于三光点了点头。
于三光对老宅喊了一声道:“爹、娘,老虎来了,快上房。”
于大栓吓得早就惨白了脸,见于三光发了话,和秀秀搀着刘寡妇,抱着妞妞,先冲到了梯子之下。
刘寡妇身子弱,爬得笨拙,在于大栓拼尽了力托举,鹦鹉拉扯之下,勉强爬上了房顶。
张氏见于大栓只知道管自己媳妇的娘,不管自己奶奶,气得大骂了两句,老于头在她身后,抬脚踹了张氏屁股一脚骂道:“骂什么骂,又不是只扔下你?他亲老娘不也是没管。让你平时小气,连梯子都舍不得买,到处借,现在好了,只能用三儿家的。快爬,用骂的力气早就爬上房了。”
张氏这才向房上爬,别看她年纪不小,身子竟比于大栓还灵巧,如猿猴般爬上了房顶。
于二栓、何氏、于老头分别爬上了房,老陶等几个也上了房,待鸶儿最后欲爬上房之时,房门已经被冲倒,两只花斑老虎在水中打了一个转,扑腾了两下,方站直了身子,爬上了倒塌的青石堆上,一脸戾气的看着院中的鸶儿。
鸶儿手持长剑,与对面的两只老虎凝然而立,敌不动,吾不动,静默得如同三只腊像。
鹦鹉悄悄爬着梯子,要下房救人,鸶儿将手背在背后,对鹦鹉摇了摇手,鹦鹉静默不动,手里抓住一块松动的瓦片,准备随时扔向老虎。
双方正对峙间,山上洪流中再次飘来一物,一块破败的门板上,坐着兰花和兰草,水下及胸口的水里,江氏和于大柱正趟着河,推着门板,向老宅行来。
老虎站的是院内青石堆一角,江氏根本看不到,远远的只看到老宅众人都爬上了房顶,急得她向房顶的于三光大喊道:“三弟,快帮帮我,救救兰花、兰草。”
于三光连连摆手,示意江氏快些走,江氏以为于三光见死不救,大喊道:“于三光,你二哥不在家,你不能见死不救。”
老虎与鸶儿对峙半响,没有讨到半分便宜,此时见到送上门来的四只猎物,登时回转了身,一跃跳上了院外的青石堆。
江氏和于大柱视线立即发现了小牛犊般的老虎,登时吓傻了眼,手上一松劲儿,门板脱了手,上面的兰花和兰草顺着洪流就向老虎飘来。
江氏眼圈发红,绝望的大叫道:“跳水!!!”
兰花和兰草早己吓得花容失色,二人抱成一团,瑟瑟发抖,一头是深及胸口的河水,跳进去,一个闪脚,定会被淹死;
一头是凶狠饥饿的老虎,铁定的进了虎口,添了虎腹。
兰花和兰草凄厉的叫了一声娘,便闭上了眼等死。
老虎的虎口大开,嚣张的舔了舔舌头,很是喜欢送上门来的食物。
房顶的于三光眼色一红,不忍相看,转过了头。
在这一刻,众人的呼吸仿佛都停止了,门板停在了青石旁,老虎张开了大口......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娇叱,鸶儿挽了一个剑花,身子如长鹤般在空中伸展,直刺向老虎咽喉。
老虎忙退了一步,鸶儿借着老虎退让之际,一手抓起一人,踢踏着院墙残桓,向房侧的梯子跃来。
为救二人,手中长剑己脱手,一只老虎见猎物要跑,一个虎扑,直取鸶儿后背,鸶儿抓着两个女孩儿,身子不利索,被划了长长的一道口子。
鲜血登时流入了脚下的洪水中,染红了半院的洪水。
鹦鹉见机不可失,将手中的青石砸向再次的扑到的老虎,身子急下,接过兰草和兰花,扶着二人上了房顶。
将手伸向鸶儿时,鸶儿惨白着脸,摇了摇头道:“我引开老虎,你去救剩下那二人。”
鹦鹉点了点头,将身上的衣裳脱下给了鸶儿,鸶儿微微一笑,一个转身,衣服已经披在身上,盖住了自己裸-露的后前。
从怀中拿出一把亮闪的长针出来,疾速打向老虎,身子却不停留,如白鹤般向于大光的院子掠去。
老虎被打出了底火,又见鸶儿受了伤见了血,两头老虎齐齐向鸶儿扑到,一人两虎再次缠斗一处。
鹦鹉下了梯子,将瘫软的江氏扶上了房顶,于大柱虽然不济,但毕竟是个男人,没有用鹦鹉扶着,自己就坚强的爬上了房顶。
爬上房顶后,对鹦鹉抱拳施礼道:“多谢小哥救命之恩,他日必当......”
鹦鹉不耐烦的一摆手道:“你不必感谢于我,我救你,不图你感激,只求你们二房以后少找我们三小姐麻烦便成。”
大柱被鹦鹉呛白得脸色忽红忽白,惭愧的低下了头。
鹦鹉吹了一声口哨,鸶儿会意,身子向梯子跃来,受内力冲击,洪水涌动,梯子摇摆了两下,便倒在了水中。
眼看着老虎再次扑到,鹦鹉将身上腰带一解,来了个倒挂银钩,一把扯住在空中跌落的鸶儿,老陶和果子则拖住鹦鹉的脚,几人一起努力,将二人拖上了房顶。
再看鸶儿,脸色已经煞白一片。
果子忙拿出金疮药来,在准备上药的时候,脸上却是尴尬了几分,不肯下手了。
鸶儿的伤在后背,如果上药,必须脱了衣裳,看光了整个后背,果子在县里虽然跟着白郎中一年,救治过不少外伤患者,但这样面对面的还是第一次。
鸶儿嗔怪的翻了一眼果子,不屑道:“这种小事还能难为住你?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一把抓过药瓶,扔给鹦鹉道:“你来,反正刚刚你也看过了,放心,不用你负责。”
鹦鹉的脸登时红得如同被洪水浸泡的布,晕得满满的狼狈。
鸶儿不由一皱眉,自己平时虽然腼腆,性格不及鹭儿泼辣,但受伤上药还真是百无禁忌,自己在燕子营之时,没有一天训练不挂彩的,如果考虑那么多,估计自己死上百回也不止。
见鸶儿额头已经渗了汗,鹦鹉心一横,让陶婶子举着衣裳,隔开众人视线,自己一把扯开鸶儿划破的衣裳,整个后背在鹦鹉眼中一揽无余。
与寻常女子光洁的后背不同,鸶儿的后背错落着好几处疤痕,有横向的,有纵向的,有粗的,有细的,说不出的狰狞。
鹦鹉没有害怕,心中却纠结着疼,女子该是吃过多少苦,经过多少打斗,才能得到这么多的外伤。
少年嘴唇轻抿,小心翼翼的将药粉洒在少女的伤口上,将自己的中衣扯下一条,将少女的伤口包得严严实实,最后,又将衣裳重新穿在了鸶儿身上,见衣裳过于肥大,又将自己腰带缠在了少女腰间,裹了又裹,系了又系,扎了又扎,见合身了,才嗔责道:“以后小心些。”
鸶儿看着少年红红的眼睛,呆滞的点了点头。
于大柱从包袱里拿出一只新的腰带,递给了鹦鹉,鹦鹉点了点头,二话未说,扎在了自己腰间。
看着越涨越高的水位,鸶儿忧心的看了老陶一眼,老陶点了点头,用手指指着旁边的房子道:“鸶儿,鹦鹉,你们仔细看一下房子,是不是有些倾斜?”
鹦鹉用手比了比房子,惊疑的点了点头道:“是有些倾斜了,怎么回事?”
老陶将二人叫到一侧,叹气道:“我们必须得想办法离开。开春盖房子之时,没有化冻就开始打地基,工匠又嫌费力,没有向深砸,经水一泡,马上要塌了。红杏姨娘的房子虽然是后起的,但找的是一拨工匠,上面又站着这么多的人,估计也支持不了太长时间的。”
鸶儿咬了咬嘴唇,看着下面不肯离开的两只老虎,亦是愁眉不展,若是在平时,自己是不会将两只老虎放在眼里的,但刚刚为了救兰花和兰草,奇袭而伤,再带着一大群老弱突围,简直难比登天。
正纠结着想办法,洪水中传来两声猪叫,鸶儿嘴角一翘,笑道:“有办法了,一会儿,我跃到外围去,用猪引开老虎,你借机先领着大家离开,在村
口榕树下集合。
鹦鹉重重点了点头,扯住鸶儿的手道:“小心些。”
鸶儿点了点头,飞身一纵,纵到了旁边的院落,向洪水中游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