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一声嘹亮的鸡鸣划破沉静的南临镇,大周使者住的这处宅邸,早已开始忙活了!大厨房里忙碌万分,几个厨子有的忙炒菜,有的忙熬汤,那头有人忙着切菜,磨得发亮的菜刀咚咚咚刀起刀落利落快速,洗菜的小丫头手里拿着一把青菜在水盆里漂洗着,水亮光滑的菜叶在柔和的晨光里,显得格外青翠鲜嫩。
两个嬷嬷负责盛盘,将王爷夫妻的早膳盛好放入食盒,交给来取膳食的草儿,草儿力气不大,又带了两个力气大的媳妇子来,蒋少卿身边的丫鬟也来取饭,看到草儿,笑眯眯的凑过来道:“草儿妹妹等等我一会儿,我取了饭,咱们一起走?”
蒋少卿算是此行职位最高,身份第三高的人,但他不住在内院,而是与一众随行的官员住外院,草儿听那丫鬟这么说,心想,咱们又不同路,叫我等你?耽误了王爷、王妃用饭,可怎么好?
那丫鬟却不理会这个,说完话便进大厨房去,大声吆喝着要人动作快一点,又说草儿还在外头等她,要是因此误了王爷他们用饭,就仔细她们的皮云云。
她的声音尖细,又毫不避讳,草儿就站在门前,怎么会没听见,若是平常,草儿可能就等她慢慢来,但是今天王妃要宴客,再听里头那丫鬟挑三拣四的净折腾,只怕等厨子备好蒋少卿的早饭还有得等呢!
于是,草儿推开厨房大门边的窗子,朝里头喊:“霞光姐姐,今儿王爷、王妃事多,我再不回去,只怕就误了两位用饭啦!那,我就先走喽!你们慢慢来啊!”
说完不待那丫鬟反应过来,转身走人。
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媳妇子不免笑道:“这一位,天天来这一招。也不换换画儿!”也不知故意找麻烦还是怎地,蒋少卿的这个丫鬟总是拿王爷、王妃的人来压厨房里的人,每天早上总能闹得厨房里鸡飞狗跳的,不晓得的人还以为蒋少卿是个非常挑剔的人哪!
草儿不管那丫鬟在后头怎生地折腾,自顾自地送了早饭给王爷夫妻,用过饭,东方朔便起身去了外院,慕越则开始打扮梳妆。又使人去看看前一晚的成果,不多时,圆儿和草儿便先后回来。
圆儿眼里笑意深深,嘴角微微翘起,凑到慕越耳边道:“那妍梅姑娘原还有些迟疑,毕竟,随阿月娜公主嫁到东猛去,人生地不熟的,语言又不甚通,但好处也不少。阿月娜公主贵为北胡公主,自己身为大周王妃所赠宫女。势必能得东猛王高看一眼,阿月娜公主是美,但性烈如火,自己柔情似水,伴在她身边,不怕没有出头的一日。
“这是妍娇姑娘跟她说的?”坐在镜奁前的慕越,看着镜里的圆儿问。
“是。奴婢听侍候的丫鬟说。妍娇姑娘那话里酸的咧!”圆儿轻笑,从首饰盒里取出一支衔珠金镶翠玉芙蓉步摇金簪为慕越插上,朱嬷嬷看了直点头。王妃年轻,却不是那种养在深闺俗事不晓的娇娇女,今儿就是要一展王妃的贵气,好压压那些不知地高地厚的妇人们。
这南临镇弹丸之地,人的眼光也狭隘得很,那傅老爷的妻子不过一介商人妇,也敢在背后非议王妃?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朱嬷嬷和贺嬷嬷都是郑老夫人身边得用的,耳濡目染之下,与郑老夫人一样,见不得有人欺负王妃。
草儿眉开眼笑跳着进屋里来,慕越还没说什么,贺嬷嬷已经温言劝着,让草儿庄重些,草儿好心情的点头应下,“有好消息?”
“是。”草儿压低了嗓子,却仍藏不住满心的喜悦。“阿月娜公主似乎打定主意要出席宴会,一个晚上没歇好,尽在使唤人帮她找衣服,听几个婆子说,房里的灯一宿没熄,侍候她的那几个丫鬟早给折腾惨了,那管事的嬷嬷请我问王妃,是不是另外给公主派几个得用的丫鬟过去,免得那几个一宿没睡的丫鬟,侍候不周惹恼公主?”
“嗯,很该,今儿就先让妍梅她们和夏月一起过去侍候吧!反正她们本就要跟去侍候她的了!”慕越朝圆儿使了个眼色,圆儿会意,起身离去。
草儿嘟着嘴咕哝着。“妍梅姑娘还好啦!她这一路吃好穿好睡得更好,面色红润气色佳,倒是夏月,原就及不得妍梅姑娘貌美,又被妍梅姑娘使唤了这一路,脸色青白似大病一场犹未痊愈般,她二人要一起侍候阿月娜?
慕越微笑拍拍她的手,“你可别小看了她们三个。”这三个女人都不是易与之辈呢!
梳妆好之后,慕越便去了今儿招待客人的花厅,不多时,客人陆续上门,慕越端坐上首,与女眷们一一交谈,慕越进京后,随祖母招待过不少夫人、奶奶们,她身份最高,自不必一一相迎,只在厅里坐定,由两位嬷嬷负责待客,众丫鬟们引路。
傅太太母女三人连袂而来,不少人看向傅太太,似在等待这位闹腾起来,不想,今儿的傅太太却好像了个人似的,温和谦恭如春风般宜人,倒让不少人暗暗惊异,后见到傅顺寸步不离其母,大家心中暗暗有数。
座上的王妃看来年纪虽轻,倒是个和善的伶俐人,几句话就让人如沐春风,聊得开心,就连原本抱持一较高下心态来的傅静,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顺王妃能说会道。
殊不知,慕越只有了三分心力在应付她们,大部份的心思全放在姗姗来迟的阿月娜公主那儿,一位邻县的富商太太看着慕越连身边的丫鬟,都穿金戴玉的,不免欣羡的道:“不愧是王妃身边的,瞧瞧,这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好样貌啊!”其他几个与她交好的奶奶、太太附和着,把草儿、圆儿、白露几个夸得跟花儿似的。
另一旁坐着的几位是太太,举止较为矜持,镇长太太便代为介绍,原来是南临镇所在之地的临江府的世家名门,镇长太太道:“您不晓得,咱们黄夫人可是临江一地出了名的孝媳啊!黄夫人的夫婿在京里任职三品的京官。黄夫人原也在京里住着的,适巧黄老夫人染病,黄夫人孝心有嘉,特地带着儿女回来尽孝的。”这番拍捧,令那位原本自恃身份的黄夫人总算卸下冷脸,给了镇长太太一抹微笑,复又对慕越聊了京中的事。
这一位开口了,她身边的那几位。也就跟着加入说话,镇长太太担任穿针引线,带动话题颇为熟练,想来南临镇平常一些交际场合,她都颇受欢迎。
傅顺也趁此机会,与黄夫人等人搭上话,当阿月娜公主过来时,待客的花厅里头,一屋子莺莺燕燕珠翠环佩叮咚相伴,好不热闹。
阿月娜公主会说大周话。进来后,慕越将她介绍给众女客。
长袖善舞的镇长太太笑盈盈的上前。为阿月娜引介厅里的太太、奶奶们。
慕越眼尖,发现阿月娜的笑容有些僵直,背打得笔直,走路的姿势有些吃力及僵硬,不由好奇的把佟雪招过来问。
佟雪掩嘴偷笑。“夏月和妍梅两个与公主一照面,果然就斗起来了,两个人一言不合。竟然就打起来啊!阿月娜公主被吓着了,她方才拚命叫她们住手,可是她们像是没听到似的。把阿月娜公主气得够呛!”
慕越点点头,见跟在阿月娜身边的,还是傅老爷送过来的丫鬟,而非夏月和妍梅,不由挑高眉头,疑问的看着佟雪。
“夏月之前大概被妍梅给整惨了,现在好容易,两人抬平级了,她便一点亏都不肯吃了,妍梅想在阿月娜公主跟前露脸,她也想,而且她更想把妍梅给踩下去,因而妍梅一开口说话,她便抢在头里开口,几个来回之后,妍梅着恼了,夏月颇为得意,阿月娜公主则是小有失望,就知道,顺王妃不会那么好心,给她得用的人让她使唤。
她丢着两个个人在那儿吵,自去找她那红鞭子,她的东西原是四方馆派来的嬷嬷、宫女在收,后来一个嬷嬷和一个宫女不见了,倒换上来一样会说些北胡话的嬷嬷及丫鬟,她的东西都交由她们收着,她从未亲自动手去整理过行囊,因此等她翻箱倒柜,终于找出鞭子来时,妍梅和夏月两人已经扭打成一团,阿月娜来气,抽手一挥鞭子就打到夏月她们二人身上。
她们两人正打得昏天暗地的,忽来的疼痛,让她们直觉的顺手往旁一抓,一个抓了个大花瓶,一个抓了高几上的炉瓶,顺势一掷,那炉瓶有些沉,这么一挥出去,就砸中了阿月娜身边的多宝格,上头的摆饰被这么一撞,就滑下多宝格,砸在阿月娜脚边。
而大花瓶却是正中阿月娜的腹部及右腿,阿月娜没了内力,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因日前折腾自己,正气虚体弱,适才那么一挥鞭,就已让她气喘吁吁,根本没想到她们两竟会反击,拿东西来砸自己。
震惊与愤怒,让她又抽了夏月和妍梅两鞭,最后实在无能为力,只好顿坐于地,叫人来把夏月她们给拖出去。
夏月的背被鞭子伤了,妍梅则伤在肩头,尚幸两人都未被鞭子伤及脸面破了相,只是她们两受了伤,就无法侍候阿月娜赴宴,于是只能让方才歇下的几个丫鬟过来侍候她。
“……就因为闹了这一出啊!阿月娜公主原本精挑细选的衣服也不能穿了,只能重新梳妆挑衣服,所以才晚到这会儿。”佟雪叽叽咕咕的刚刚那场闹剧说给慕越听,最后还幸灾乐祸的道:“看样子阿月娜公主伤得不轻呢!可她偏偏要强,说什么都不愿让大夫看诊了。”
是怕大夫们以为她又没事装病吧?慕越摇摇头,还是吩咐佟雪让人去请大夫过来,待会趁去用饭的那段时间,让大夫为阿月娜看诊吧!这位公主还真是个不省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