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东方朔没有回府,直接留宿离宫,一早滂沱大雨依旧,慕越起身练武回来,还是没见到丈夫,打发人去问傅内官,傅内官亲自来回话。
看他表情严肃,慕越很自觉的屏退左右,留雀儿和圆儿守在门外,“怎么回事?”
“皇上应了北胡太子之求,准备出兵助北*乱。”
“皇上答应了?”
“是啊!”傅内官面无表情,他与黎内官长得都很好看,当然,能被挑进宫里侍候人,就没歪瓜裂枣相貌不佳的,像夏珺她们虽比不得妍娇她们,但至少都是清秀俏佳人。
傅内官没发现慕越走神,兀自道:“皇上从京营点了数名大将进离宫,左、右二相和兵部尚书、左右侍郎也都留宿宫中。”
慕越回神,听到兵部的人都留在宫中,便问:“可知派谁领军、监军是谁?”
“这还不晓得。”傅内官摇头。
慕越派人去把昨夜候在宫门前的人换回来,不想人还没出门,东方朔已乘车回来了。
大概是一夜没睡,眼白布满血丝,满脸疲累。慕越连忙让人备热水,帮他除冠更衣,东方朔一伸手将人拉进怀里,下巴搁在她肩头。“父皇可能会派我去蛮族。”
“咦?不是去北胡?”慕越讶异想抬头,腰上却被丈夫的手牢牢圈紧。
“不是。”东方朔低声在她耳边道:“北胡太子与东猛王达成协议,他把北胡最美的公主嫁他,以换取他出兵帮他平乱。”
这是他和太子订下的计,阿月娜这个女人娇蛮任性,一手鞭子使得顺手,这样的媳妇谁受得了?见过北胡太子后,东方朔大概能懂北胡太子的心思,阿月娜性烈如火又娇艳如花,鲜有男人不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他记得北胡王有女数人。蓝慕攸也与他说过,他带着北胡太子出逃,北胡太子坚持要把阿月娜带走,就因为她的绝世美貌,应能为他添加助力。
只可惜北胡太子千算万算没想到,阿月娜非旦没能为自己帮助,还拖累他,皇帝压着不应他所请。迟迟不肯出兵助他平乱。
“派你去送嫁?”
“是派我们两去贺东猛王与北胡联姻。”
“诶?”慕越愕然:“我也去?”
东方朔笑弯了眼。“是啊!北胡公主可是使得一手好鞭法!”慕越想到那女人对六哥的痴缠,想到她想对怀了身孕的六嫂出手,不禁抿紧了唇。
“她对你六哥念念不忘,父皇怕她半途就跑了,遂命我们护送。”由他们护送,必不会让阿月娜有逃脱的机会,因为他们不想让她去找蓝慕攸。
慕越问:“如果她真的贼心不改呢?”
“你放心,想平安送她去完婚,那才有分难度,若想让她香消玉殒?那多的是法子。”东方朔淡笑道。
阿月娜若平安嫁给东猛王。日后,自有东猛王几位王妃好好招呼她。她擅使鞭?东猛王的王妃们也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个娇悍无比,真要打起来?阿月娜未必能占上风!
她若想找麻烦,他可乐得把她给除掉,免得北胡与东猛王合作愉快,日后成为大周的隐患。
“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我们能把亲卫都带去?父皇怎么会想到派我们两个去?”一连串的问题,把东方朔给问笑了。
“我们将与征北大军一起出发。大概在五月底吧!你这段日子把家里的事处理好,薛嫔给的那两个,让人看牢了。别让人钻了空,我们不在府里,她们没消息可打探,大概会消停一些,薛嫔如今失了势,原本听她使唤的人,若是不傻,势必有自己的打算,薛家二房、三房回老家丁忧,大房流放,女眷嘛!如今俱是罪奴,怕是使唤不动薛家留在京里的管事。”
更不用说她们如今被靖川侯夫人拘在府里,连院子都不许出,就不知秦王妃回京后,怎么处置她们?
“怎么处置?”东方朔想了下,“京里还没有消息,倒是秦郡王不知从那儿听到了消息,昨晚上想进宫见父皇,大概是求情吧!就不知他打算为谁求情。”
慕越白他一眼。“父皇没见他?”
“没见,只让人送他回去。”想到这个侄子,东方朔觉得他颇为可怜,薛嫔没了儿子之后,就想把孙子掌握在手心里,但秦王妃没了丈夫,又骤失一儿,她比薛嫔更需要儿子。
两个女人都想要秦郡王只听自己的,目前秦王妃占了上风,但薛嫔积威犹存,秦王过世后,她派去秦王府的人只存福清一人,但,早在秦王开府时,她便安插人手在秦王身边,秦王一死,秦王妃一度陷入哀痛中,无暇他顾时,全靠这些人方维持了秦王府基本的运作。
故秦王妃不曾想将这些人换掉,这些人当中,有些是忠于秦王,有些则是忠于薛嫔,此次随行到西山避暑的内侍中,就有薛嫔的人,知道秦王妃奉皇帝之命回京,处理的还是薛嫔的娘家人,他立时与秦郡王通风报信。
想到秦郡王的为难,东方朔不禁想到前世的儿子,慕越死了,自己也死了,智儿应该是随岳父回京城了吧?
他一知自己双眼失明后,便使人送信给岳父,让他把智儿接走,大概是觉得于心有愧吧!他那侧妃暗地里相助,才保了儿子平安。
不知道他们夫妻死后,四哥有没有善待他那苦命的儿子?
当东方朔的情绪开始转变,被拥在他怀里的慕越立刻便有所感,因为丈夫将她紧拥入怀,紧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阿朔?阿朔你怎么了?”光用喊的没用,她索性用拳头打他的背,“你想到什么啦?我喘不过气了!”篏制的双臂松开了,慕越大口喘气,正想说什么,却觉得肩头衣上微湿,阿朔在哭?她错愕的偏头想看靠在肩上的他,他却把脸埋向她的颈项间,让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她只好努力回想。刚刚他们在说什么,怎么会让他突然情绪低落到落泪?她试探的问道:“你想起从前在宫里的事了?”
压在肩上的头点了下,慕越叹口气,“别想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再去回想只是累着自己,你和四哥都报仇了呢!”慕越努力以雀跃的声音鼓动他:“你看,那些待你们兄弟不好的人,如今死的死。没死的,只怕也好过不到那儿去,再想着她们,既没好处,又浪费时间。”
“没事,只是突然有感而发罢了!”东方朔的声音低低的,从肩头传来,慕越只觉耳朵一热,伸手在他宽阔的背上轻拍安抚着。
“昨晚熬了一宿,饿了没?”
“嗯。宫里的吃食不冷不热的,吃了就倒胃口。反是你让人备在车上的热食,勾得我肚子直叫。”东方朔正说着,便闻一阵腹鸣,慕越拍开他圈着自己的手,吩咐人端早饭来。
夫妻两用过饭,东方朔补眠去,慕越则带人去整理要给十七公主住的院子。看着她们收拾得差不多,她又转往库房去挑摆饰,这座别业不是新造的。家具摆设原就有不少,东方朔让人来整理后,把一些疏于保养而毁坏的家具换下,交给他新设的木工作坊去整理,作坊里的几位老师父,拿到那些家具都心疼的哭了。
痛斥着那些下人不用心,不会保养照顾。东方朔便让他们想法子,将那些已毁损的家具拆了,拿那些金丝楠木、紫檀木等上好木料,改做些旁的东西。
也因为这样,几位老师父跟东方朔要求,想来看看别业里其他的家具,这一来,就把一些看似尚好的家具给挪出来,重新保养上漆,弄好之后,家具是摆回去了,但摆设等物就全收到库房里去了。
上回慕越来,只带了自己和阿朔惯用的,旁处也没空收拾,不想十七公主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老实说,十七公主昨日若真跟了来,恐怕只能委屈她,跟她们夫妻先挤在正院里了。
草草收拾让人住,当然也是可以,但客人是公主,也是小姑,总不好让人住下,再慢慢收拾吧?再有就是,她是真的不想与太子妃为敌,前世被个心大的丫鬟爬错床,与太子妃有了嫌隙,后来皇帝可是借皇后之手塞了不少女人给阿朔呢!皇后若是与她交情不变,至少会在把人赐下来之前,跟她打声招呼,让她有个准备,毕竟一开始,太子妃对她这个弟妹挺照顾的。
挑了几样让人等天晴就送去客院后,慕越便回正院去了。
时近午时,东方朔还在睡,慕越问草儿:“你雀儿姐姐可回来了?”
“回来了,雀儿姐姐去大厨房看午饭备得如何了,一会儿就回来。”
“嗯,一会儿她回来,让她来见我。”
“嗳!”
因东方朔未醒,慕越就不用人侍候,自己去高柜取了干净的裙子,把被雨水溅湿的裙子换了,当她从屏风后换好衣服出来,便看到东方朔坐在床上,愣愣的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想什么啊?”她走上前,坐在床沿问。
“没,只是饿了。”他伸手按了下腹部,“还是家里好。”
“那是,咱们每天吃的,可都是我花了精神开菜单让人精心准备的。”
东方朔笑她:“瞧你大言不惭的,难道宫里的吃食,就不是御厨们精心准备的?”
“那能相比吗?”陪着皇帝吃饭,纵使那是亲生父亲,也不能自在放松,毕竟那是宫里,规矩大,吃顿饭可也不轻松。
慕越笑道:“雀儿已经去厨房看着了,对了,昨天十七皇妹说,要来咱们这儿住。”
“这死丫头。”东方朔怒道。
“你先别骂人,听我跟你说。”慕越把雀儿打听到的事,说给东方朔听。“……你说,怎么会有人这么坏啊!”
东方朔冷笑了下。“若真发生了这种事,那下手的未必是十九皇妹的人。”
“你也这么觉得?”慕越微笑。
“自到离宫之后,十九皇妹便一直在出招,可是十七皇妹都忍下了,是谁在纵容十九?又是谁,知道如何才能把十七逼出宫?”
慕越冲口而出:“德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