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散席后,慕越与十七公主约好了,等她先回去收拾收拾,再接她过府。
太子妃似笑非笑的睨着慕越,十七公主张嘴欲言,慕越又道:“十七妹妹就饶了我吧!我是新媳妇,可比不得四嫂能干,临时接待贵客都不会慌乱。”
哄了小的捧了大的,皆大欢喜,十七公主在太子别业多住几日也是好的,感情啊!都是相处出来的,没有谁看谁第一眼顺了眼,就一下子掏心掏肺的对待,十七公主自小在宫里长大,自然懂得这个理,代太子妃送慕越出门时,慕越笑眯眯的跟她说:“你傻了啊!你要来住,四嫂没二话就领了你回来,结果我一来,你就要走,你让四嫂心里怎么想?拿她当石头踩?”
“我知道,我是急了嘛!话一出口,我就知道坏了!”十七公主难得蔫了,慕越看她小脸青白,眼下乌青,便问:“真被十九吓着了?”
“她也没讨到好。”
慕越想,也是,幸亏两个公主住的地方离皇帝远,不然动静太大,皇上就先处置她。
“十九半夜不睡让人敲锅砸碗的,吵得你无法睡,她自己也不能睡吧?”
“是啊!没见过人蠢成这样的。”十七公主觉得这个妹妹实在太蠢了。
慕越睃佟雪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临上车,十七公主还殷殷嘱咐,千万别忘了来接她,慕越点头离去。
马车里,雀儿小声的与慕越禀报,“王妃,奴婢问过十七公主身边的大宫女了。”
“怎么样?”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否则十七公主不会被吓到要拦太子妃,急着搬出宫。
雀儿面上惊魂未定,“十九公主真是太坏了,竟然让人在十七公主殿外丢了好几只断了头的鸟。鲜血淋漓的,把一早去熄灯的两个小内侍吓得打跌,踩到了血,一个滑倒葳了脚,一个手给扭了,宫人们被惊醒,匆匆去看,几个胆小的见了尖叫。把十七公主吵醒。”
“不用说,十七公主肯定跑出去瞧了?”慕越接过圆儿递过来的茶,雀儿的脸色很不好,于是慕越将茶转递给她,雀儿摇头不肯接,“拿着,暖暖手。”
圆儿也发现雀儿的脸色不好,“雀儿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十七公主和十九公主是姐妹,若这事真是十九公主命人做的。也实在太……”雀儿低喟,想到的是夭折多年的蓝慕雪。当年她还在时,也常欺负王妃,只是手段不曾这般血腥。
“若真是十九公主,那她这么做就太傻了。”慕越沉吟良久,才低低的道。
雀儿和圆儿不明白,一起望着慕越,慕越看她们不解。便解释道:“这里是离宫,人不及京都宫里那么多,稍有动静。便有人报到皇帝面前去,你们别看这是小姐妹之间的恶作剧,往小了说,十九公主心性残暴,对亲姐也敢这么做,这要传出去,日后可有敢尚这么个公主?”
西山不比京都,地广人稀,但能到西山来避暑的,都是权贵,人虽不如京里人多,但圈子小,稍有点八卦消息,立时就可能传遍整个西山。别以为公主不愁嫁,世家未必乐意牺牲个有前途的子孙,娶个公主回家供着,权贵也未必肯,除非是行将降级袭爵的勋贵,但即使如此也未必愿嫡长子尚公主。
而那根基浅薄的文官或没落的勋爵之家,皇帝也未必看得上,把女儿下降。
一般公主下降都这么难了,若此公主名声又有问题的,那婚事可就悬啦!
“往大来说,十九公主有个一母同胞的兄长,十四皇子,他与汾王出行,虽是汾王领了首功,但他也不差,至少在皇帝面前露了脸。”慕越没有说出口的是,皇帝虽立了太子,但是不是人人都服这个太子呢?
逆王还没归案,太子能否稳坐太子之位?逆王掳走汾王的目的是什么?那是在恫吓,如果逆王与太子相争,两败俱伤,谁能保证这些小的不会被提上去当太子?
不过这个借十九公主之手,做下此事的人,有点心急了。
“您知道是谁做的了?”
“不知道。”慕越很干脆的道。“只是一个个相准了那个位置,挤破了头想争,却没想过自己的能力是否担得起那个担子。”慕越摇头叹道:“位置越高担子越重,坐到那个位置上,能力不足担不起,不是把自己熬死……”就是把国家给毁了。
想到父兄前线以命相搏,若后头坐在那把龙椅上的,是个昏君……,阿朔很有自知之明,佟军师收他为入门时,曾为此试探过他,他便坦承直言,他没那个心,也没那个才华,“四哥虽不是全人,但相比二皇兄和三皇兄,他既有雄才大略,也有仁厚之心,更有为人君上的大局观。”
佟军师收他入门后,曾对父亲说,此子小小年纪便知己之不足,且不为亲疏而蒙蔽双目,是可造之才。
后来上课,佟军师便举北胡为例,与他们分析,身为一国之君,所要担负的重责大任,实非寻常人所能承担。
北胡王之父北胡大王软弱无力,兼之耳根子软,他在位期间,有朝臣拿了蛮族好处,在他耳边给几位猛将穿了小鞋,这么一撺掇,猛将被贬了两个,人心不稳,北胡国因此被蛮族打得爬不起来,北胡大王临终指了北胡王继位,但北胡王的兄弟们不服,一个个跳出来,北胡王领兵在其小叔父的协助下,把兄弟们一个个打下去。
“然而,北胡王最后忌惮其叔父,逼得他叔父携家带眷远离北胡,以保全家周全,不过北胡王怎么放心得下,派人追杀其叔父一家。”佟军师面无表情的说着,东方朔若有所思,慕越不明所以,过了许久,佟军师才语重心长的道:“纵使北胡王那位叔父并无野心,仍遭北胡王忌惮。你与四皇子是同胞兄弟,然防人之心不可无,兄弟再好,也难敌有人从中挑拨,你是聪明人,该知道如何做才好。”
东方朔很郑重的点点头,佟军师如释重负露出笑容,两人一起看慕越。慕越还记得,那一大一小眼里流露出的神情,竟是一模一样,让她看了不由怔住,阿朔比佟军师小那么多岁,为何两个年岁经历相差这么多的人,皆拥有一双苍老的眼?
当时觉得惊讶,后来佟军师派了课业,一忙起来,就忘了这件事。毕竟那时她也不是日日能见到东方朔,有时随军出营。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的,她自己也有忙不完的事,也就没放到心上。
现在猛地想起来,才赫然惊觉,她重生后的这个阿朔,跟这个世界一样,与她前世所知有着太多的不同。但这个新世界对她来说,不一样的何止一项,因而阿朔与前世所知有所不一样。她也没放在心上,想想看,前世严氏没有生育,为了生孩子,她折腾了多少事啊!
但这一世,她生了个女儿,为了她女儿,严氏一样瞎折腾,没想到反把女儿折腾死了!细节不同,但在她的两辈子里,严氏都是个为子嗣折腾不休的人!
到家了。
雀儿先跳下车,转身扶慕越下车,傅内官上前相迎,“皇上留王爷用饭,王爷让王妃不用等他,早些歇息。”
“知道了。”看着远方乌云翻滚着,“可给王爷备了雨具?”傅内官摇头,慕越便道:“派车去离宫外候着,再备上干净的衣物,嗯,把银霜炭及熏笼都带着去,雨要下得大,就算有雨具,也不管用。”
“是。您看是不是让人再熬上姜汤带着去?”
“就依你吧!”慕越道。
这雨来得非常快,慕越几个才进屋,天色就暗了,草儿忙去点灯,灯还没点着,雨点儿就先下下来了,紧接轰隆巨响,雀儿侍候慕越去更衣,听到雷声不禁道:“幸而咱们回得早。”
厨房派人来问,可要改动菜单,慕越让雀儿拿菜单来看,发现原本让厨子准备的菜,有两道是凉拌,天热从外头回来用正好,但今晚雨下得不小,暑气全消不说,还有点凉意。
“让厨子煮碗三鲜面吧!”坐在镜奁前的慕越对雀儿这么说,边示意圆儿帮她随意挽个纂儿就好。
用过晚饭后,慕越把雀儿和圆儿留下,与她们商量要将十七公主安置在那处,“十七公主随侍的人不少,侍卫好处理,统统住在外院,倒是十七公主身边的宫人难安排。”
十七公主身边除了贴身侍候的大宫女,还有女官、教引嬷嬷等,前者还好,后二者都是有品级的,有些人是随遇而安的,但有些人面上和气不计较,实则最是计较这些,深怕人看轻了她,没给予她应有的尊重。
“王妃,她们再贵,也贵不过公主去啊?您何必为难?”雀儿不懂。
圆儿倒是想通了,“雀儿你可别小看这些人,这些人虽只是侍候公主的人,但她们只消在公主跟前,时不时挑拨王妃与公主的感情,或是在贤妃娘娘面前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再传到皇上耳里,对咱们王妃伤害可就大了。”
“那么那些宫人也得小心捧着?”
“宫人没品级,咱们就算招呼得不合她们的意,也不至于惹恼人,因为一视同仁嘛!但那些有品级的,尤其是品级不高的,你忘啦?顾嬷嬷说过的,能够升上去的,都是有本事有度量的,断不会在小事上与咱们为难,反是那种本事不大,偏怕人瞧不起她的,越是计较这种事。”
大概是因为夏珺几个女官,让雀儿她们对女官们印象不是太好,因此还没见到十七公主身边的宫人,便已先存了成见在。
慕越与十七公主相熟,但对她身边的人可不熟,听着雀儿她们的对话,便道:“明日雀儿你去找佟雪,打探下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