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与东方朔由内官领着,去了汾王妃平日处理家务的小议事厅,此处被汾王妃打理得十分华丽,东方朔见惯了简单大器的摆设,对这厅里的金玉华贵颇有些不惯,晋王却是搓着下颌若有所思的道:“十一弟妹倒是有意思。”
“哦?”
东方朔与晋王一起坐在上首的太师椅,内官领他们来后,便自去提人来让两位王爷问话,事涉自家王爷后院的女人,若有什么不妥,还是先自家人料理的好,免得闹上公堂,可不就给王爷抹黑!王妃也丢脸,所以那名内官不用两位王爷交代,就很自觉的把与玉荷相关的人全招过来。
侍候那个叫玉荷的丫鬟,一进门就簌簌抖着,管事媳妇扯着她走上前来,她抬眼看了上首的两位王爷,随即泪眼汪汪的扑跪于地,抖颤如狂风肆虐下的花苞,青涩脆弱惹人怜惜,晋王看着颇为不忍,正想开口安抚几句,不想身边的东方朔抢在他头里开口,“你就是侍候玉荷的丫鬟?”
“是。”丫鬟声若莺啼,娇嫩可人偏又怯生生的,似柔弱无助的雏鸟般。
东方朔冷眼看着她朝晋王抛去求助的眼神,晋王有点无措,他自十几岁开荤后,什么样的女子没碰过,但最对他味的就是这等娇怯怯的小女儿姿态的,看到这丫鬟那副我见犹怜未语先泪的模样,他心就先软了三分,正要开口向东方朔讨个人情时,就听东方朔冷哼一声。“确定这丫头是侍候玉荷的?”
晋王微怔,那领人进厅的管事媳妇愣了下,随即上前躬身回答。“回王爷的话,这丫头确是侍候玉荷姑娘的。”玉荷是内府派来侍寝的宫女,但汾王收用后,并未给侍妾的名份,不能称姨娘,只能算是通房大丫鬟的份。“不过。她是十天前才补上的缺,原侍候玉荷姑娘的丫鬟因侍候不周,被玉荷姑娘撵了出去,正好府里要进新的丫鬟,玉荷姑娘便挑了她去。”
东方朔听了之后点点头,侧首问晋王:“七皇兄,可有什么要问的?”
晋王不是个傻的,听到这里心思微动。便问:“玉荷姑娘挑了她去?玉荷姑娘很受宠?”
管事媳妇似也觉出不对。“是的。”当下便事情详细说明,东方朔与晋王交换了一个眼神,换个丫鬟侍候,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但一个侍寝宫女却能自己挑个合心意的丫鬟来侍候自己,且时机算得这么准!前脚将原本侍候的丫鬟撵出去,后脚府里就正要挑新丫鬟进府?
“看来竟是预谋良久!”只是汾王开府时,逆王都逃匿多时,还能唆使内府的人,安排这玉荷这颗棋子儿?
东方朔低头沉吟半晌。伸手招来德安,低声吩咐几句后。也不管那个丫鬟,径自让人将管王府车轿的马房管事找来,又把原侍候玉荷的丫鬟、住在玉荷左右两侧,同为侍寝宫女的玉娇、玉玫及其丫鬟,连同小院里侍候的管事嬷嬷、粗使婆子、小丫鬟等,全找齐了。
跪在地上的丫鬟原是假做簌簌颤抖着,想引起晋王生怜。听到后头,她真是吓得脸色青白浑身抖若筛糠了,世子不是说。这些王爷个个都是草包吗?还叫她要尽量使展媚术,若是能引得王爷们对她动心,那她不止能逃过一劫,还能直上青云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世子原是让她对那位俊美若谪仙的顺王使展媚术,送她来的前一晚,世子捏着她的下巴,说她长得与三小姐十分神似,顺王见了她,肯定会记情,说不定不管不顾的就把她带回王府去享福了!
怎知,顺王见到她,眉眼不变七情不动,倒是那位稍长的晋王,见了自己颇生怜惜,但为何倾刻间就变了样?由着顺王作主,让人传这么多人来问话?难不成世子的打算落空,他们竟是来真的?
她委坐于地,手握成拳紧贴在腿侧,她能感觉到,小腿上系着刀的布条紧紧陷入腿肉里,这是临出富昌侯府时,世子送给她的,她闭上眼轻轻的碰触裙襬,想到世子的筹谋。
他说逆王当断不断,对亲骨肉却能狠心如斯,再与他一块,只怕他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深吸口气,打起精神来,世子的计划已成玏一半了,她得撑着,把自己从这事里摘出来,讨得晋王怜惜,让他带自己回府。
攀不上顺王也好,她觉得顺王的眼睛深冷的让人生寒,只是她的如意算盘不一会儿就失算了。
人一*的进来,晋王还没问话劈头就道:“本王是奉皇上之命前来,尔等若不从实招来,本王便将尔等全部送进刑部,交由刑部去审。”
这种话吓吓没有背景的人可能管用,但背后有靠山的,怎么可能因此动摇?东方朔静坐一旁看晋王审问,一边打量着厅里其他人的脸色,见脸色有变的,便示意站在角落的亲卫们注意,领头的卫祥生带着张龙兄弟几个,光是站在厅里,就够引人侧目了,再见他们如狼似虎的紧盯着某些人看,厅里跪在地上的这些人胆战心惊,就连站着侍候晋王、顺王的宫人们也腿肚子打颤。
晋王虽也是皇子,但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与自家王爷相比,那可真是相去甚远,所以虽然是他在问话,但厅里众人忌惮的却是那个未开口的顺王,他们可没忘了,这一位,曾领兵勤王,与逆王正面交锋过!
他带来的亲卫那杀气腾腾的架势,也彰显着这位王爷可不是花架子。
晋王问到管王府内院人事的嬷嬷时,那老婆子哭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却是将事情推脱得一乾二净。
东方朔不耐烦的站起身,右手一动抽出身边亲卫腰佩的长剑,众人只见眼前一阵银光闪动,那长剑就抵在那管事嬷嬷脖子上,“本王没闲功夫听你嚎丧,你要活命,就老实回话,否则,我就让你嚎丧。嚎个痛快!”那婆子犹不解其意,就见这位俊美王爷冷冷的朝左右吩咐:“来啊!把这婆子的一家老小全给本王拉过来,她要是不给我老实招,就给我宰了她的家人。”
“王爷!王爷开恩啊!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那婆子听了,顿时像疯了一样,跪地磕头求饶,“王爷开恩啊!老婆子真的不知道啊!”
“不知道?不知道会安排得如此之巧。里边一个侍寝的宫人打发一个丫头出去,你这头就这么赶巧,找了人伢子要买丫鬟进门?”
“这,这是王妃示下的,老婆子不过听命行事。”
“不对,这明明是你跟我说,王爷、王妃回府,府里侍候的人手不齐,想要补齐来,免得怠慢主子们的。”站在一旁的内院总管连忙开口。
老婆子咬死不认。与内院总管杠上,吵了起来。东方朔冷笑一声,剑尖往前一送,那婆子惊觉胸口一阵剧痛,低下头看才发现,顺王的剑尖刺进她的胸膛,刺得不深,虽然不见血。但老婆子却是吓坏了。
她可没想到这位王爷竟会出手。
“你大概没听懂本王的话。”东方朔嘴角微翘,眼睛扫过颓顿于地的那名丫鬟,见她的手直在裙上抚着。微眯了眼,朝张龙偏头示意,张龙颌首,朝一名离那丫鬟最近的亲卫呶呶嘴,那名亲卫看了一下,点头回应。
“王爷开恩啊!”
“开恩?你家王爷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就是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害的,我对你开恩,要如何向皇上交代?向十一皇兄、十一皇嫂交代?”东方朔咬字清楚语音平和,但说到最后一个字时,杀伐血腥之气毕现。
晋王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看,又添上一句,“若不是我们兄弟与左、右二相劝着、求情,这汾王府里上下只怕早已血流成河,还让你在这儿噜嗦?”
汾王近来备受皇帝看重,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汾王出门被掳,皇帝已认定是内神通外鬼,天子一怒,后果可想而知。厅里众人心头一震,互相交换着惊惧的眼神。“这府里其他人兴许逃得过此劫,但你们嘛!既是与此事相关,若不把事情交代清楚来,甭说你们自个儿,就连你们家人也逃不掉。”东方朔淡淡的道,剑尖仍刺在那老婆子身上没拔出来,那老婆子这下子是真的吓坏了,方才哭得狼狈,其实有一大半是装出来的,现在是真哭了!可站在身前的顺王那柄剑寸步不移,她是又怕又疼,却不敢哭嚎出声,就怕这位王爷一个失手,就把她的小命交代了,更怕他剑拔出来,却是挥向自家儿孙去。
“老实了?”东方朔看着那老婆子,问道,一双眼却是扫向新进侍候玉荷的丫鬟,那老婆子点头不敢说话,“很好,那你就说吧!”
“是。”老婆子抖着声,小声的道:“老婆子当家的好赌,也不知他在那儿欠了赌债,那人说,他可以不用还钱,只消帮他做件事就成。”
“就是让你跟内院总管提议,要从外头买丫鬟进府?”
“是。老婆子原是想,这本是份内的事,也就应了,谁知这么刚巧,那位玉荷姑娘就来挑丫头,本来府里要进什么人,都要王妃说了算,可是……玉荷姑娘塞了十两银子给我……”
安排一个丫鬟进府,又是在个侍寝的宫女身边侍候,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个丫鬟是包藏祸心而来,东方朔与晋王对视一眼,晋王接下去问,他则抽剑回座,那婆子被这么一吓,倒是乖乖的把话交代了,晋王接着又问管车轿的马房管事,这人倒是有什么说什么,晋王以为他没问题,就要放过去,东方朔提醒他问问马房小厮,没想到竟是扯出大问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