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士,你这是何意?”
“临阵退缩,你代表的可是荀门,丢的也是荀门的脸!”
宋安士方才从台上退下,同行的几位荀门长老拍着桌子一脸怒意地围了上来,还不待宋安士开口,劈头盖脸便迎来一顿臭骂。
姜灵怀中抱着荀无双,瞪着这群老头,敢怒不敢言。她心里想的是,这些所谓的代表荀门脸面的简单道理,谁又不知?还轮不到你们在这叽叽歪歪。一群迂腐的老头,当真是读书读到屁-眼里了。
在姜灵看来,这只是宗门弟子之间的切磋,技不如人便是技不如人,上纲上线的毫无意义。难不成一身傲骨满胸胆魄便能实力大涨,拿下对手?
当然,这些话姜灵也只敢心里想想,最起码“尊师重道”四个字,表面上还是要遵守的。
宋安士面对着长辈们的斥责,倒显得十分平静,显然他的在修养上要比姜灵高出不少,至少在表面上,宋安士能从容以对;亦或者说,宋安士更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
只见他向着几名长老躬身道:“弟子无能,还请诸位师叔责罚!”
“好!那老夫便让你尝尝教训!”一名身材矮壮的老者闻言大怒,扬起一掌便要盖过去。
宋安士站稳身子,闭眼挨打。
眼看着那一掌便要落下,一名看气来年纪最大、一直以来话比较少也较为冷静的长者向前一步,挥手将其拦下,口中劝道:“算了吧,老伙计,这么多人看着,你若是动手,咱们丢脸可丢的更大了。”
“荀门,并非输不起。”
那扬起的巴掌僵在了空中,矮壮长老表情愣了愣,接着垂下头去。他知道,这话有道理,而他也同样明白这个道理,但却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咽不下这口气。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矮壮长老冷哼一声,将胳膊从最长者手中抽开,用力地甩了甩,嘴上仍旧不服气道。
最长者一摸苍白的长须,沉声道:“咱们如今陷入如此窘境,掌门需要为此负起责任……但他至今仍没有消息,就连派出去的弟子也都没有回来。”
“说句不好听的,老夫以为,掌门极有可能遭遇不测了。”
“那你能不能拣点好听的说!”
矮壮长老闻言顿时大怒,身边其余几个也皆是脸色凝重、黯然。
那最长者深吸一口气,他一扫在场众人,目露精光:“诸位,咱们之前对掌门还有那来路不明的小子抱有侥幸之心,故而一直拖到了现在。但很遗憾,他们辜负了咱们的期待。因此,如今大秋会第一阶段已过半,荀门也到了生死边缘,咱们不能再由着掌门的性子胡来了!”
说到这时,他稍作停顿,接着将赞赏的目光投向宋安士,点头道:“老夫倒觉得安士的决定极为明智。无双一人从昨日支撑到了现在,消耗过大,碰上这等难缠之人,落败也在情理之中。”
“而那来历不明的逍遥堂,有五人,而咱们只有三人,即便是安士胜了那花千树,其后仍会陷入苦战,此时退去方才是上策,保留实力,卷土重来犹未可知。”
矮壮长老闷声道:“这个道理谁又不知!”
“既然知晓,便要去做!”最长者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咱们先回荀门从长计议,或是再寻两名弟子,或是让魏老拿出一个更好的方案,都要比在此地半死不活地
吊着要好。”
说罢,他一扫众人:“尔等可有异议?”
矮壮长老沉默下来,没有说话,但按他的性子来看,不答便是默认了。其余人也纷纷附和,于是就这般决定了下来。
众人在零落的嘘声、讥笑声中退出了那方擂台,但每个人心中都憋着一股气,其中以那矮壮长老为最,若非有人按着,想必他便要把这场中偷笑的人揪出来与之分个高低了。
“逍遥堂,一胜!”
短暂的沉寂后,云仙阁执事起身宣布道。
台下观众振臂高呼,只看那股兴奋劲,还以为获胜的是他们一样。
而在荀门中人临走之际,那位最为年迈的长老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方擂台。
“或许,咱们还得感谢一下那逍遥堂。”
他笑言道:“若非他们打醒了咱们,说不定,咱们还在梦中呢。”
他说的洒脱,但就是不知这话是出于真意,还只是宽慰之言而已。
琅琊郡,荀门。
由于今早出了那等大事,导致荀门中的弟子整日都闷着声,不敢多说两句话,修完一日的课程后,也早早地回了房间,不在门庭处逗留。这就使得本就人不多的荀门,显得格外的清冷。
此刻,荀门山道外的大门处,宋安士等人回到了这里。
三名守门弟子见到几人,先是一惊,随后向众人行礼,接着方才问道:“几位师叔、大师兄,你们不是在云仙阁中……”
“我等回来寻魏老有事,尔等不要多问,也不要多说。”最长者淡淡说道,随后领着其余人拂袖而去。
守门弟子撇了撇嘴,斜眼看向那位好似陷入了昏迷的大小姐,叹了口气。
掩耳盗铃,骗谁呢?
他们这般想着,心中愈发焦虑,接着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荀门,变天了啊。
宋安士等人来到中庭处,一扫四下冷清的荀门,皱起了眉头。
显然,他们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只觉得荀门之中的气氛有些诡异。
“你们怎会在此?”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惊诧的声音,众人连忙转身,向着声音的主人行以一礼。
“见过魏老!”
这突然出现的人,正是魏定山。此刻他见到众人,嘴角扬起一丝难以察觉的诡笑,但随即很快便恢复如初。
魏定山走上前,一眼便见到了不省人事的荀无双,随即他的眉头便深深地拧成一道道纵横的沟壑。
“出事了?”他试探地问道。
众人面有悲色,只是点头。
“无双没事吧?”魏定山再问。
“云仙阁的医师看过了,只是有些虚脱,并无大碍,不久后便会醒来。”
魏定山松了口气,点头道:“灵儿带无双下去休息吧,其他人,随我来。”随后他又叹气道:“今日荀门……也出事了。”
众人满面惊愕。先前察觉到这诡异的氛围时,便有预感,想不到这预感竟然成真。更想不到的是,荀门之中有魏定山坐镇,居然也能出事?
魏定山领着众人来到中
阁大堂之中,双方落座后,便互相交待起事情的始末,简略地复述了一遍。
尔后,一同陷入了沉寂。
“玉宁他怎会……”
显然,众人都不愿接受这等事情,但便如魏定山所说那般,事实摆在眼前,若想要弄个清楚,还须找到荀玉宁或者等到荀无意回来才行。
“玉宁一事,或许还能放在一边,我荀门的当下之急,还是大秋会!”那最为年迈的长老思索一番后,满脸慎重地问道:“魏老,你觉得呢?”
魏定山的表情十分低落,他苦笑一声,反问道:“如今玉宁不在,老伙计,那依你之见,咱们门中还有谁能去的了大秋会?”
年迈的长老当即哑然。
魏定山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叹气道:“诸位两日以来辛苦了,先回房中休息一晚吧,容老朽思考一番眼下的对策,明日再给诸位答复,如何?”
“没问题!”矮壮长老痛快地说道:“但是老魏,你可要尽快,咱们的时间不多了!若你拿不出主意,咱可要自己做主了!”
魏定山笑道:“你能做主便再好不过了,老朽还省去了麻烦。”
“能者多劳嘛!”矮壮长老也附和着大笑道。
但能够听得出,两人不过是强颜欢笑、苦中作乐罢了。
众人拜别魏定山,一一离开,但唯有宋安士留了下来。望其表情,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
“安士,你还有事?”魏定山眯起眼睛,看向这名荀门中的大师兄。
宋安士深吸了一口气。他虽是掌门荀无意的亲传弟子,但平日里魏定山也对其多有指点,兼之魏定山在荀门中的名望,宋安士对其自然是无比尊重与信任,其程度甚至甚于荀无意。
但宋安士平日里也与荀玉宁多有交集,他心里同样清楚,自家二公子虽表面纨绔、无恶不作,但他绝不可能对荀门做出这等事情来,除非……
“魏老,请恕弟子冒犯。”宋安士拱手道:“昨日大公子负气回来,晚辈便有些担心,而今日师门出了这等大事,不知大公子人在何处?”
魏定山浑浊的眸中忽地一闪,随即便露出了哀色:“玉展昨日回来后,便将自己关在了房中。今日又受这等打击,一时难以接受,只道是外出散心了。”
“那……”宋安士欲言又止。
“安士,但说无妨。”魏定山宽慰道:“你我之间,也不算外人了。”
魏定山似乎有意无意地在“外人”两字上加重了音。
“不,没事。”宋安士尴尬地笑了笑,随即躬身道:“弟子告退。”
魏定山面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宋安士退出堂外,转身望向天空,目光呆滞,恍然发觉此刻已近黄昏了。
他方才确实有一句话想要问。
“敢问魏老昨夜为何不在荀门,又是去了哪里?”
但这句话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因为在这荀门之中,没人需要质疑魏定山,也没人可以质疑。
宋安士轻轻呼出一口气,向前走去,心情稍稍变得轻松。
庭院中,又扬起了微风。
却吹的他背脊透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