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救姐姐,帮我!”
这是李旭在马厩被杨熙叫醒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李旭看看远处微微发亮的天色,又看看双眼红肿一脸严肃的杨熙,李旭晕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救不救先不说。”李旭用力搓了一把脸,好奇地问道:“你和她二十多年没见,离开的时候都才五六岁年纪,怎么一见就能确认她是你姐姐?”
杨熙一听,苦笑着坐到了李旭身边的草堆上:“虽然这么多年没见,可是姐姐就是姐姐,我不会认错的。再加上刚才她给我看了她手臂上的胎记,跟我记忆里小时候一模一样。”
李旭点点头,突然又八卦起来,探头问道:“对了,你说岳父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会单独带走你,把她们娘两给落下了?要我看岳父怎么也不像重男轻女抛妻弃子之人。”
“我也不知道。”杨熙摇摇头道:“小时候我也问过杨学士,可是他并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的叹气。之后我也就没有再问了。“停了停,杨熙想了想问道:“你说这事该不该跟杨学士说说?”
“这我哪儿知道?”李旭摊了摊手说:“这是你们家事,我一外人不好掺和。再说了,还不知道岳父对她是什么意思,若是不想认她这个女儿,咱们这么一说,岂不是让岳父也为难,同时让你姐也难堪?”
李旭说的是事实,杨熙即便再不愿承认也没办法,当即无奈地点点头陷入了沉思。李旭一看,又好奇地问了一句:“对了,你姐叫什么?怎么混进白莲教里去了?”
杨熙看上去也是苦恼不已,摇摇头说:“我姐本来也姓杨,因为怨恨杨学士最后改姓了母姓,现在叫方清怡......”说到这,李旭难得插了一句嘴:“这名儿倒不错,你娘姓方?”
杨熙看了一眼李旭,点点头继续说道:“据姐姐说,当年我和杨学士离开后不久,娘就得了重病卧床不起,没过多久就走了。在街坊邻里的帮助下草草下葬后,姐姐就自己一个人跑到县城里去给一家大户当丫鬟,可是没过多久,那家大户的主人也遭了灾,姐姐无奈之下只得流落街头乞讨为生,最后是被白莲教里的一人捡回去做了使唤丫头,就这么一步一步,最后成了白莲教的尊主。这次造反,一来是完成她的任务,二来也是想杀掉杨学士替娘报仇。”
“若不是白莲教叛逆,你姐这段经历倒也算得上励志。”李旭苦笑了一声问道:“你说要救你姐,到底怎么个救法想过没?她现在可是谋逆首恶,即便是皇上大赦也赦不到她头上。”
“只有戴罪立功了!”说到救人,杨熙的眼神坚定了许多:“我问过姐姐,自先皇围剿以来,白莲教众首领一直龟缩在各地不敢出头。若是姐姐这次能出首白莲教,再由咱们去剿个干净,也许皇上大喜之下会给姐姐特赦,你觉得怎么样?”
“倒是个办法。”李旭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你说要我帮忙,帮什么忙?难不成让我带兵剿匪?“
杨熙摇摇头说:“剿匪这等事不难,难的是在皇上面前提起这个话头,让皇上同意出兵。这事我办不到,你刚立了大功,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
李旭一听,顿时为难道:“可是昨夜面圣之时,皇上已经赏下了百金,再去是不是有些........”杨熙连忙劝道:“别忘了那是我姐,也就是你的大姨姐,这事你可不许推脱。”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旭也只能点头应下。随即起身和杨熙去营帐里洗了一把脸,然后又跟看守囚帐的狱卒交代了几句,这才骑上小白马向峄县方向赶去。
回到峄县,李旭先是去朱瞻基那里把昨晚交给他的金子拿回来,然后跑到了县衙门口等待面圣。只是此时皇上正在上小朝,李旭只能乖乖立在县衙的小门处候着。足足等等了有一个多时辰,李旭才在一名太监的带领下走进了县衙大堂。
“你有伤在身,不回去好好躺着歇息,怎么一大早又跑来了?”朱棣坐在大堂上看着奏折,见李旭走进来,好奇地问了一句。
李旭当即下跪,手捧百两黄金道:“皇上,小子斗胆求皇上换一个赏赐。”
“换赏赐?”朱棣一愣,看着李旭手里的黄金才反应过来,一时失笑道:“呵呵,这倒是新鲜,你可知朕乃金口玉言,向来说一不二言出法随,哪有换赏赐的道理。”
李旭一听,装作失望道:“啊,不能换啊,那小子告退了。”说完话又行了一礼,站起身就朝身后大门退去。这一下搞得朱棣顿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李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即喊了一声:“等等。”
李旭一听,连忙止住了脚步,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朱棣。朱棣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没好气地说:“你小子鬼精鬼精的,要是有事就直说,别在那演戏了。”
“皇上圣明!”李旭见自己的小把戏被戳穿,当即笑着喊了一声,然后双膝下跪道:“皇上,小子斗胆,想请皇上给罪人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
“罪人?哪个罪人?”朱棣又被搞糊涂了,不明白李旭的意思。李旭连忙解释道:“这个罪人就是昨日造反的头领,白莲余孽方清怡。“见朱棣还是不明白,李旭左右示意了一下,朱棣摆摆手对身边的太监说:”你们都下去!“
待屏退左右,朱棣脸色变得有些严肃:”你有事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李旭此时才将话说完整:“皇上,小子昨日连夜和锦衣卫佥事杨熙杨大人赶回金吾卫驻地查证,确认昨日造反的头领叫方清怡,实际身份为小子岳父之女,杨佥事的亲姐姐,现被关押在驻地囚帐之中。”
“什么?”朱棣听到这个消息后惊得站起身来,一双虎目死死盯着李旭:“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李旭被朱棣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将方清怡的身世和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明白。只见朱棣的脸色阴晴不定,看不出喜怒。待李旭交代完全,朱棣摇摇头问道:“你们两没将此事告诉杨学士?”
李旭连忙回答:“回皇上,因不知当年岳父为何会有抛妻弃女之实,所以未曾告知。”
”抛妻弃女?“朱棣摇摇头道:”当年若不是你岳父和杨熙,朕的炽儿也就没了。“又看见李旭一脸八卦的神情,朱棣摆摆手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你速去金吾卫驻地将........”说到这,朱棣一时没记起那个白莲女头领的名字。李旭连忙提醒道:“方清怡!”
“对,方清怡!”朱棣点点头说:“把她提出来,也不必戴罪立功,朕给她特赦!”说到这停了一下,朱棣皱眉想了想又说:“记住,这事不要告诉别人,对外找个白莲余孽替她顶罪便是。此事杨熙会办,交给他就是了。”
“小子遵旨!”李旭心里对当年的事情愈发好奇起来,只是眼下既然朱棣不想说,李旭也没办法继续问下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之后就退出了县衙大门。
见到李旭出来,一直在门外等候的杨熙连忙上前询问。李旭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搞定!”之后又将朱棣的话复述了一遍,说得杨熙激动不已,当即在县衙大门口跪下来冲里面磕了三个头,之后翻身上马冲着城外急奔而去。
杨熙姐姐的事情搞定了,李旭眼下也没别的事情,于是转身找起宝儿他们的住处。问了好多人终于找到了。站在营帐前,李旭先是偷偷撩开帐门看了看,见芸香和康宁两人正在里面做绣活,正想着冲进去吓两人一跳,突然后背被狠狠打了一棍子。
这一棍子力道不大,可是正好打在了肩膀的伤口上,疼的李旭倒在了地上龇牙咧嘴。偷袭之人也没想到自己全力一棍居然没把人打晕,当即吓得大叫:“快来抓人啊!有采花贼!”听到门外的动静,芸香和康宁都跑出来查看,不远处的来福也拎着一根棍子跑过来,正要打下去,突然发现地上这人有些熟悉,待扳过来一看,顿时傻眼了:“少爷?”
“啊?”来福这一喊,宝儿和芸香还有康宁都傻了,仔细一看,地上抱着肩膀滚来滚去痛苦不堪的采花贼可不就是少爷嘛。当即吓得赶紧扶起来,一边拍打身上的灰尘一边说:“少爷,怎么是你啊!”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李旭疼得彻心彻肺,捂着肩膀没好气地怼了一句。宝儿知道自己犯了大错,站在一旁不敢上前,怯怯的说:“我......我看有个男子偷窥,还以为是.......”
李旭一时间哭笑不得:“大姐,就算是要打人,你也先看清楚是谁罢?要是哪天误伤了皇长孙殿下怎么办.......”一旁的康宁突然惊呼起来:“冒....冒.....冒血了!”李旭转头一看,包好的伤口果然渗出了血迹,见几个女孩子在一旁手足无措,李旭转头吩咐了一声:“来福,你去找大夫来再给我上一遍药。”
来福点点头,扔下棍子向远处跑去。康宁和芸香小心地扶着李旭进帐休息。宝儿在一旁自责不已,当即上前帮着李旭脱下上衣,又轻轻解开包好的纱布。看见李旭肩头血肉模糊,忍不住哭了起来:”少爷.......“
看见宝儿这么伤心,李旭倒有些不忍了:“没事没事,不过被砍了一刀,上完药就好了。”宝儿一边抽泣一边说:“不是的,少爷这肩膀去年就被大老爷打的血肉模糊,眼看血肉才刚刚长好,又被砍了一刀,这胳膊今后还能用吗?”
李旭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宝儿假嗔道:“宝儿,这辈子不把你嫁给那个喜欢打老婆的杀猪汉,少爷我死不瞑目!”
“噗嗤!”听到李旭的假意威胁,一旁担心不已的康宁瞬间喷笑出来,芸香也没好到那里去,只有宝儿依然不忿:“本来就是嘛,少爷这肩膀老是血斯呼啦的,看着就不好,今后还是垫个铁板在上边,免得老伤。”李旭已经无语了,一脸绝望地躺在床上。
“来了来了!”正在此时,来福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李旭坐起身子行了一礼:“有劳大夫了。”
“李公子客气了。”老大夫回了一礼,看了看肩膀上的伤口,皱着眉头道:“老夫看这伤应是处理过,为何又裂开了?”
见宝儿在一旁扭捏不已,李旭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转头道:“小子无状,刚才没注意使了劲,结果就裂开了。还请大夫费心了。“李旭对于随军大夫的技术还是很放心的,昨日受伤后的处置就很厉害,不但短短一刻钟就止住了血,居然连一点疼痛都没有。
大夫从随身带来的药箱里面拿出一个瓶子,嘴里嘱咐道:“这刀伤不浅,须得多休息才是,忍着点。”一边说一边拧开了瓶子,将里面的药粉倒在了李旭的伤口上。
李旭连连点头称是,正奇怪大夫为什么要说忍着点。突然从肩膀的伤口处传来一阵噬人的剧痛,当即忍不住张开嘴巴惊呼,却见老大夫眼疾手快地掏出一根小木棍横塞进李旭嘴里。看着李旭痛苦不堪涕泪横流的表情,老大夫无奈的拍了拍李旭的手,一边包扎一边说。
“这军中的金疮药好是好,就是上药的时候太过痛苦了些,你忍忍,过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