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杨活起来吃了杂菜汤,准备去南山继续凿石开渠。这几天他有点掌握技巧了,没有先前那么费劲了。
路过一家羊肉汤摊的时候,听到有人高声道:“杨护国啊!”
哟,遇到熟人了?
杨活连忙抬头展眼,准备回应,却没看到前后有什么熟人,倒是路边羊肉汤的摊位上,坐着一个大爷,正在和同桌的一群人高谈阔论。
“杨护国这回可不得了!”
同桌的人都感兴趣地瞧着他,其中一人搭腔道:“杨大人又出事了?”
大爷一瞪眼,不满地叫道:“杨护国能出什么事?是这个世界要出事了!杨护国昨晚在上京乐院讲课,你们知道吗?他让所有学生都学习白话哥!白话哥这个人真好呀,只要学他就能成神仙!”
羊肉汤老板送了一碗牛油辣椒过来,笑道:“刘大爷,你一个在乐院里扫地的,啥都不懂你就别吹了!知道什么叫白话歌吗,那是唱的曲儿,可不是人,还白话哥,你咋不白话妹哪!”
大爷老脸一红,分辨道:“哎!这可不是我说的,我亲耳听旁边一位老教师说的,他说这白话歌必将在玄黄大陆刮起一场风……大风!可厉害啦!”
“刮大风?”
众人听得都有些莫明其妙,摸不着头脑。
杨活不由摇摇头,连忙转进了一条小巷。这条小巷比较偏僻,前面是一家酒楼兼青楼,后面是一座烟火不盛的圣女庙,平时没什么人,他常到这里起飞。
启动乐技,双脚踏火,刚浮起三米多高,就听得一声喝斥:“三境合一,三境合一,说了多少遍,你咋就记不住呢!”这老鸨的粗鸭嗓门,差点把杨活又吓得跌下去。
我去,连老鸨都知道三境了?
他不由站在楼后侧耳细听。只听屋里有一个姑娘,怯怯地道:“妈妈,这首哥哥妹妹爬山坡,乐境、环境我都理解,可是心境我却做不到,爬山坡又累又热,还出一身臭汗,怎么可能快乐呢?”
“你这死女子,还敢跟我犟嘴!你把想像成快乐的不就行了,要不然怎么叫心境呢,用心去体会!你这猪脑子,笨死你!”
“可我……”
“别我我我了,再练一遍!”
“嗯。”
听到这里,杨活不由开口道:“你心中有没有喜欢的人呢?想着是他,和你一起手挽手,边看山景边说说笑笑,春花烂漫,泉水丁咚……”
“对,想想你喜欢的人!咦,是哪位公子在外面?谢谢指点,不如进来喝一杯,多说两句?”老鸨说着,离开房间往走廊中寻去。
房中那姑娘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朱唇轻咬,脸色晕红,心头微跳,指尖一颤,一段旋律顿时流淌而出。寻人无果的老鸨站在门口,突然一拍大腿,叫道:“靠,就是这个骚劲,就是这个闷着浪!太好了!”
杨活微微一笑,纵身离开屋顶,向南方飞去。
不一会,到了白云山庄。
杨活径直来到后山,寻一块合适地方坐下,鼓弦弄乐,开始崩石开渠。
“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每天每日工作忙!嘿!每天每日工作忙!”
……
“举起了铁锤响叮当,造成了犁锄好生气哟,造成了枪炮送前方!”
“嘿!嘿!嘿!嘿!”
只见虚空中一个大铁锤,不断击打着一个大铁钎,乱石纷纷,沟渠深深!
附近山上的工人、药农、长工们,有时会抬头往这边望一会儿,虽然他们这一段经常见到这种情景,可是每看一次,还是觉得玄妙神奇。楚洵美曾经严格要求他们,不能将杨活在这里凿石开渠的消息外传,所以目前为止,并没有外人得知堂堂的护国乐师,竟然在这里干粗活。否则,必然蜂拥而止,围观之。
到了休息时间。
杨活拿出水来喝,就着小美送来的肉干啃两口。
这时候,几名工人和药农凑凑挨挨,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老药农满脸堆笑,说道:“护国大人,听说你在乐院讲课了?”
杨活笑道:“怎么,连你们都知道这事了?你们对乐道也感兴趣吗?”
“不不,我不懂乐到。”老药农连忙摇手道,“是我那孙子,听说我有机会遇见护国大人,非要我问问你,乐道的秘诀是什么,怎样才能快速提高?”
其他几个也是纷纷点头,说孩子们现在可喜欢学习了,就是没有好的老师。
杨活看他们几个谦卑请教的表情,也不忍胡乱搪塞,就问了一下各自孩子的年纪、乐艺水平,大致都是一些乐生,于是开口道:“那就让他们把‘三境’学好,我在乐院讲的也是这个。乐境,环境,心境,尽量做到三境合一。而乐理与乐技也很重要,如果你的演奏水平连基本的乐境都表达不出来,那就谈不上结合环境与心境了。”
“听说,大人还讲了白话什么的?”一个工人怯怯地问。
“哦,是白话创作,也就是音乐口语化、日常化,不要总是搞那些古人的雅曲,演奏者有心理隔膜,又不贴近听众;让孩子们跟随着自己的心,从生活中发掘音乐,巷间小调呀,工人的号子呀,只要能恰当地表达心中所想,也能让别人听懂,能感染人的,都可以成为音乐。”
几个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有点懵逼。
杨活微微苦笑:“你们记住就行,回去原样告诉孩子们,会启发他们的。”
休息一会,他再次开工了。
一上午的时间,他开凿了七八十米;按这样的进度,再有几天,后山绕到山庄这一段水渠就大功告成了;至于从山庄流到山下的一段,其实无所谓,如果来不及开凿,顺其自然流下山也可以。
过了晌午。
杨活返回城中。今天下午,乐校要给那些遇难的少年与校工家庭颁发上次在广场演出筹措的抚恤金,举办一个简单的仪式。杨活身为筹办人,自然得到场。据说,还会请一些社会名流,在场见证。
仪式很简单,现场很热闹。
一共募得五千多两银子,每户七百两银子,余下的四百两捐给学校,用来校舍重建和购置乐器。当杨活亲手把八百两银票一一分发到七户家庭时,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这七户人家也是感动得泪如泉涌,不断致谢。
八百两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普通中等家庭年收入不过二十两,这相当于四十年的收入;虽说丧失亲人之痛无法用金钱衡量,可这笔钱确实可以让他们以后的生活过得相对轻松一些。
“谢谢护国大人!”
“感谢杨护国!”
“您的大恩,我们终生不忘!”
这些家庭携家带口,齐刷刷跪了一片,向杨活谢恩。杨活受了他们一个磕头,然后右手微动,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全都托着站了起来。
趁他们一时惊诧的安静空当,杨活开口道:“身为护国,这是我应该做的,请不必言谢。真要感谢的话,请感谢那些心怀爱心,对你们伸出援手的人,感谢乐校的师生们,感谢苍天与大地,养育了我们。”
“说得好!”校长高声叫道,带头鼓起掌来。
杨活突然心有所感,双手一挥,自动出现在怀中的金琴,顿时弦丝一振,有美妙的乐声流泄出来。
全场一愣。
那些坐在台子后方,前来见证的社会名流不禁个个面露喜色。
“看吧,我早就说了,只要人多的场合,杨大人肯定会演奏!”
“哇塞,这会遇着了,真不白来一回!”
“这回可大嫌了,听普通乐师奏一曲还得十两银子呢!”
“就是,护国乐师又是奏又是唱,一人顶二角,那还不得一百两银子?”
杨活听到,差点晕倒,敢情这几位名流是来蹭免费演唱会来了!
美妙琴声响起,让每一个人都沉浸在奇异的乐境感受中,不知身在何处,现场一片安静。
“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
“有谁看出我的脆弱”
“我来自何方,我情归何处”
“谁在下一刻呼唤我”
这一首歌,唱的是一个先天失聪的女孩,从小父亲去世,靠母亲一个辛苦作工把她养大,可是在一个雷电交加的晚上,她的母亲在回家的路上遇车祸死亡。
“天地虽宽,这条路却难走”
“我看遍这人世间坎坷辛苦”
“我还有多少爱,我还有多少泪”
“要苍天知道,我不认输”
当她被教会收养,渐渐长大后,自己创作了这一首歌,来唱出自己不甘于苦难,勇敢生活,怀着对生活感恩的积极态度。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伴我一生,让我有勇气做我自己”
“感恩的心,感谢命运”
“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
这首歌最早流传于教会创办的孤儿院中,孩子们唱这首歌的时候,总会泪流满面,想起自己的亲人,可是他们仍会坚强地面对生活。
杨活唱完,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微笑,同时又淌着泪,这是真正的被感动,被激励。世上还有这么温暖的歌曲,让每个人的心都被融化了。
“不愧是护国乐师!不愧是天才歌者!”一个名流连抹眼泪,边喃喃自语。